第29章 相處
方越笙在自己房裏糾結了片刻,顯得很是苦惱。
夏桃端來茶水放在桌上,好奇地看着他,問道:“少爺,怎麽淩少爺回書院了,你很不高興嗎?”
“誰管他回不回書院了!”方越笙怒道。
“那少爺為何悶悶不樂?”夏桃笑道。
方越笙趴在書案上生悶氣,個中緣由是不能宣之于口的。
這跟他想的一點也不一樣。那家夥不是連跟他說句話都心跳如擂鼓,又是緊張又是出汗的,難道他不該來好好讨好自己嗎?
方越笙想到自己狠狠罵過他好幾回,淩戟那時候顯得很是受傷。難道就因為這樣,他決定不喜歡他了?
看他走得這麽幹脆,如果喜歡他不應該過來看看他麽?如果淩戟真的就這麽不喜歡他了,他好像有點……得不償失?
方越笙更加郁悶了,有些後悔剛才罵人家那麽狠。
他在屋裏坐立不安了小半個時辰,突然站起身來朝外面走去。
霜荷忙跟在後面問道:“少爺去哪兒?”
“我去找老爺!”方越笙一邊說着一邊匆匆地出了院門,霜荷和夏桃兩人一臉驚訝地面面相觑。
這是太陽打從西邊出來啦?向來老爺傳喚都吓得像只兔子似的少爺,居然自己跑過去找老爺?
方越笙跑到方侯爺的書房外面,聽小厮說方侯爺去了方夫人的院子,他更加底氣十足了,腳下生風地趕了過去。
方夫人正與方侯爺說着話,她的貼身大丫鬟跑了進來,笑道:“老爺,太太,大少爺來了。”
丫鬟話音一落,守門的兩個小丫頭打開門簾子,方越笙一身輕松地走了進來。
“給老爺太太請安。”方越笙站在堂下行禮道。
方夫人忙道:“笙兒快來,讓娘看看,聽說今天你去傅老先生府上受了刁難,真是委屈我兒了。”
方越笙湊了過去,被方夫人摟在懷裏,帶着撒嬌地道:“母親也知道了。可不是麽,那些人太可惡了,我以禮相待,他們還要咄咄逼人。”
方侯爺在旁邊冷哼一聲,斥道:“多大的人了,還跟太太撒嬌,成什麽體統!”
方夫人嗔了他一眼,摟緊了方越笙,摩挲着他的頭發臉頰,道:“再大也是我的兒子,跟我撒嬌怎麽了?你這麽大的時候還不如我的笙兒呢。”
方侯爺被方夫人說得老臉一紅,不自在地咳了咳。
方越笙還記得自己此行目的,此時有方夫人在他更不怕方侯爺了,開口道:“父親,淩戟今天回來說了什麽?”
他這是第一次開口問淩戟的事情,方侯爺只當他是去了傅府一趟,學到了教訓轉了性子,不再對淩戟那麽排斥,因此難得地和顏悅色起來。
“淩戟已經把傅府裏發生的事情都告訴我了。這一次不是你的錯,不用擔心我會罰你。”
“那淩戟呢?”方越笙追問道。
“什麽淩戟呢?”方侯爺疑道。
“就是……就是他怎麽就回書院了?!”
“府裏又沒事,他當然回書院了。他明年就要下場了,你以都像你似的整天無所事事。”方侯爺眼睛一瞪。
方越笙鼓着嘴,趴在方夫人懷裏悶悶不樂。他想問那個淩戟為什麽不來看看他再回書院,以前他哪次都要來跟他辭行的,一副依依不舍的樣子。這次倒是幹脆得很。
不過他再天真也不敢把這話拿來問方侯爺。
方夫人摸了摸他的腦袋,柔聲道:“笙兒今天在外面奔波了一整天,又受了委屈,可憐見的。今晚就留在娘這裏用膳,我讓廚房做你最愛吃的雲片糕。”
方夫人又看向方侯爺,道:“你也留下來,陪兒子吃頓飯。整天見着笙兒也沒個好氣,好好的孩子都讓你吓壞了。”
方侯爺自然應了。方越笙陪着方侯爺與方夫人用過晚膳,又打起精神去方老夫人處請過安,才回到自己的院子。
一連好幾天,方越笙都無所事事地呆在府裏。許如信派人來請過他幾回,他都有些興致索然,都推辭了。
直到半月之後,方越笙算了算,這天正是啓明書院放假的日子。以前淩戟一到放假就忙不疊地滾回府裏了,方越笙已經在心裏想了好幾種懲罰這個色膽包天的混蛋的方法。
一大清早,霜荷夏桃像平日裏一樣服侍他梳洗更衣。方越笙照着鏡子看了看,有些不太滿意地皺起眉頭。
“這件有點暗了,再找件鮮亮點的來。”方越笙吩咐道。
霜荷讓夏桃幫他把剛穿好的衣衫脫下來,自己去把衣箱打開,翻出一套大紅色的衫子出來。
“不要,太俗氣了。”方越笙不滿意地搖頭,“要鮮亮又淡雅一點的。”
霜荷無法,只能繼續翻箱倒櫃,最後找出一件銀色的來,外面一件淡綠色的薄透罩衫,顯得分外俊逸素雅。
方越笙點了點頭,又讓霜荷把他的腰飾全都擺出來,橫挑豎挑挑中了形制極其繁複的一整套玉飾,讓兩個丫頭費了老大一番力氣才給他穿戴整齊。
霜荷抹了抹額頭,問道:“少爺今天要出門嗎?”
“沒有啊。”方越笙對着鏡子前後左右地照了照,心情極好地回道。
“那少爺打扮得這麽漂亮幹什麽。”夏桃笑道,“難道專門穿給我們看的?”
方越笙沒有回答,昂首看着鏡子當中唇紅齒白的美青年,想着如果淩戟回來看到他,一定會起些不正經的心思!這個色狼,等着他狠狠地羞辱一頓吧!
太陽漸漸地升高了,丫鬟們在院子內外往來忙碌着,有的往冰鑒裏添冰,有的去準備午膳。方越笙本來在書房裏面正襟危坐,現在已經斜靠在軟榻上去了。
他皺着眉頭望着外面,神色越發不悅。
食不知味地用過午膳,靠着軟枕在榻上小寐了片刻,日頭又漸漸從天空正中向西滑去,顯出黃昏的暮色來。
掌燈時分,晚膳也準備好了。
方越笙捏着筷子看着面前的一桌子精致飯菜,卻面色陰沉,沒有動筷子。
站在一旁的霜荷不解喚道:“少爺?可是飯菜不合口味?”
她不出聲還好,她話音剛落,方越笙卻猛地将筷子一摔,快步走回卧房,将自己身上的玉飾新衫亂七八糟地胡扯了一通,全部摔在地上。
霜荷急得一聲,忙上前勸道:“少爺,這好好的,你扯它做什麽?這套玉飾是你最喜歡的,要是弄壞了,等明天氣消了,我看誰心疼。”
她把地上扔的東西撿起來擱到榻上,方越笙已經合身撲到床上,氣沖沖地扯過被子往臉上一蓋。
“愛誰心疼誰心疼去!什麽了不起的貨色,本少爺不稀罕!”
方越笙雖然有些纨绔習性,性格卻柔和,向來不會無緣無故地發火。霜荷看他好端端地這麽生氣,急道:“少爺,到底是誰惹着了你,你也給個說法,要打要罵都由少爺,何必這麽作踐東西,又不愛惜自己的身子。”
方越笙今天一整天都準備着要為難淩戟,沒想到人家根本沒回來。他憋了半個月的那口惡氣無處發洩,這時候根本是跟自己鬥氣。
跟自己鬥氣才是越鬥越氣,他既坐不住又躺不住,在房子裏走來走去也疏解不了胸口的怒火。猛然想起來淩戟以前往他這裏送了不少東西,方越笙總算找着洩憤的渠道,翻箱倒櫃地把那些東西都找出來。
以前沒注意,現在一找才發現,淩戟送給他的東西還真不少。有的是普通的風筝木偶,木偶好像早幾年的時候淩戟去南邊老家那裏處理事情的時候給他帶回來的,風筝是淩戟做給他的,不知道怎麽會留到現在。還有上次淩戟送給他的傷藥,還有其他一些雜七雜八的小東西,林林總總堆了一桌子。
方越笙随手拿起那個木偶,恨恨地朝門外丢去。
“僞君子!大騙子!”
梆地一聲,木偶砸到門框,掉到了地上。
一雙黑靴踏進門檻,停在木偶旁邊。
來人彎身将那個無辜的木偶撿了起來,無奈地輕嘆口氣,擡眼看向方越笙。
方越笙被那雙墨黑的眼睛直視的一瞬間,有些意外又有些松了口氣地坐回椅子上。
“淩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