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之後
等着方越笙穿好衣裳,便與淩戟一道去與主人告別。
傅晉玉已經聽說了剛才的事情,十分歉意地道:“太抱歉了,是我們招待不周,唐突了世子。改日在下一定登門致歉。”
方越笙對溫文而雅的傅晉玉十分有好感,他不像其他人那樣表面端着禮數實則看不起人,是個實實在在的真君子。
“不要緊,不關你的事。”方越笙擺了擺手道。
傅晉玉笑了笑,再次行了一禮,招來下人,帶着二人向外走去。
他站在原處,目送二人離開的背影,古鋒突然出現在他的身後。
“你倒是對那個小世子十足客氣。”古鋒哼道。
傅晉玉笑了笑道:“我挺喜歡他的。”說完便走回宴場,繼續招待賓客。
林玄英看着方越笙身上穿着淩戟的衣裳,面帶桃色(?)地走在他身邊,喝在嘴裏的一口酒差點噴出來,硬是忍了下去,嗆得連連咳嗽。
這是什麽狀況?雖然兩人個去換衣裳的時間久了點,但不至于發生點別的什麽吧?!這可是在別人府裏!
可如果不是,那小世子又怎麽會穿着淩戟的衣裳?
可如果是——林玄英向淩戟投去同情的目光,這未免也太快了些,恩……
淩戟感到林玄英的打量,向他面色不善地比了個手勢,讓他少想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方世子還不知道自己身上那略大的衣衫如此引人遐思,心裏還在想着淩戟呆會兒肯定非要和他同乘一輛馬車,他要怎樣狠狠地拒絕他,羞辱他!
兩人來到傅府的大門外,已經有小厮将車馬備好。兩人來的時候就一輛車來的,這會兒自然沒有多餘的車。
淩戟扶着方越笙登上馬車,方越笙撩開簾子坐了進去。車廂裏的冰鑒還在散發着涼氣,整個車廂
都十分涼爽舒适。
方越笙坐在軟墊上,抱臂昂首看着車簾。
這個圖謀不軌的淩戟,非要和他同乘一輛車,必定不安好心,誰知道他心裏在想些什麽龌龊的事!一等他挑簾子,他就要将他踢出去!
方越笙信心十足地等着,沒想到還沒等到淩戟挑簾子,馬車就已經慢慢地駛了起來。
方越笙傻眼了。
人呢?
他挑開窗簾向外看去,卻見淩戟不知從哪裏弄來一匹馬,一個小厮拉着缰繩站在馬身旁邊,他正低着頭跟那個長相清秀的小厮不知道在說些什麽,還一臉笑意。
方越笙心頭火起,怒呵一聲:“淩戟!”
淩戟擡頭看向他,面帶不解,卻仍舊道:“少爺先随車夫回府,我馬上就來。”
他說完一句話,就又低頭跟那小厮談論起來,那張臉上笑得十分刺眼。
方越笙恨恨地一摔車簾,坐回軟墊上,抱着手臂十分生氣。
這個口是心非的混蛋!剛才還說喜歡他喜歡了十幾年喜歡得不得了,他這種模樣哪像他說的那麽喜歡?!真是個大騙子!
方越笙想來想去,又挑開簾子回頭看,後頭哪還有淩戟的身影?
“混蛋淩戟!”方越笙氣得破口大罵。
“少爺?”無辜被罵的那個人突然騎着馬從馬車的另一邊繞了過來,走在車的旁邊。
原來淩戟并沒有要和他同乘一輛車,而是借了一匹馬,跟在車的旁邊。
方越笙恨恨地瞪了他一眼,猛地一摔簾子,鑽回車廂。
淩戟苦笑了一下,方越笙果然還是厭惡他的。
也對,他連方夫人給他準備的花容月貌溫柔體貼的通房丫頭都接受不了,又怎麽會接受一個男人對他的愛戀?
淩戟有些失落地驅馬跟在車廂後面,一直到了方府西側角門外。
方越笙下了車就直接跑進門,根本不看淩戟一眼。淩戟想了想,沒像往常一樣跟進去,交待門子找來一個小厮将他借的馬送回傅府去,徑直去找方侯爺回話。
淩戟将宴場上發生的事向方侯爺講述了一遍,末了又道:“是我疏忽了,明知世家與清貴之間矛盾重重,就該一直留在少爺身邊的,也不至于讓少爺受了委屈。”
對于漸漸勢同水火的兩個派系,方侯爺自己就深受其苦,因此只是嘆道:“不怪你。以前我把笙兒護得太好了,才養得他天真不知世事。也該讓他見識一下外面的風雨。受點委屈不算什麽,只要人沒事就好。”
“本想介紹幾個資質品行都不錯的年輕人給少爺認識,結果也耽擱了下來。以後恐怕是機會難尋了。”淩戟道,“倒是傅府大公子傅晉玉,似乎對少爺印象不錯。”
方侯爺點了點頭:“如此也好,此行也不算全無收獲。傅晉玉在太子跟前極是得力,他日太子登基,傅晉玉必得重用。如果他能對笙兒另眼相看,我們方府也能多一分保障。”
“侯爺?”淩戟有些錯鄂。方侯爺向來沉醉于十二世家權勢濤天的花團錦簇的表相之中,淩戟雖曾向他分析過世家的危機,方侯爺也只當他是杞人憂天。沒想到他今天竟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他以前只怕侯府權勢不夠大,何曾擔心過方府的命運。
方侯爺拍了拍他的肩膀:“當然,別的人都是虛的。好孩子,只要你能永遠留在笙兒身邊照顧他,我便能放心了。”
“侯爺放心,只要少爺需要我,我必然在的。”淩戟低頭應諾。
清鴻院中,方越笙跑到卧房裏面,将身上的衣裳盡數脫下來,胡亂扔到屏風上面。
霜荷忙不疊地收拾起來,一邊焦急道:“唉呀,我的少爺,你出去吃一回酒,怎麽把衣裳都吃沒了。你這又穿的誰的衣裳啊?!你的衣裳呢?那可是我們姐妹新做的。”
“被幾個小人使計給弄髒了。”方越笙脫得只剩小衣,走到桌邊端起茶碗來灌了一汽,才舒服了籲了口氣,接着道:“髒衣裳淩戟拿回來了,你們是洗是扔看着辦,以後別拿來給我穿了。這幾件是淩戟的。”
霜荷懷抱着衣裳垂下頭來,臉色有些發紅。
“淩戟要是來了,跟他說我不見他。”方越笙一臉嫌棄地道。
他沒聽到霜荷應聲,轉頭一看,卻見他的婢女一臉嬌羞地抱着淩戟的衣裳站在那裏,不知道在想什麽。
“霜荷,你怎麽了?”方越笙喚道。
“啊?哦!”霜荷猛地回過神來,忙應道,“我知道了,如果淩大哥來,我會打發他走的。”以前淩戟過來的時候,方越笙如果有事不見,都是霜荷出去和他寒暄一陣子,再将他打發走的。只是方越笙從來沒像今天一樣刻意交待不讓人家進門。
方越笙滿意地點了點頭,夏桃已經找出一套新衣來,服侍他穿上。
霜荷坐在榻上,将淩戟的衣裳一件一件細心地疊整齊。方越笙從鏡子裏看到她的模樣,突然想到了什麽,轉頭道:“唉對了,霜荷,為什麽你叫他什麽淩大哥。不是都讓你們叫淩少爺的麽?”
霜荷還未開口,夏桃已經笑道:“那是對別人,霜荷自然不用的。”
“為什麽不用?”方越笙好奇道。
夏桃剛要解釋,霜荷已經喝止他:“夏桃,你不要在少爺跟前胡說八道,仔細太太知道了,看怎麽治你。”
夏桃撇了撇嘴,不再說話。霜荷上前一邊替他更衣一邊道:“不過就是我的父母與淩少爺的父母關系親近,我們小時候比別人也熟一些,這才一直這麽叫下來了,并沒有什麽特別的。”
方越笙點了點頭,也沒心思接着打聽。
換好衣裳,婢女們又取來冰鑒,還有一早在井水裏湃着的葡萄,洗淨了端到方越笙的跟前。
他躺在矮榻上,一邊吃水果一邊昏昏欲睡。
剛才在傅府什麽都沒吃着,霜荷已經帶人去小廚房裏給他準備午膳。方越笙自己躺了一會兒,又爬起來,喚道:“來人啊。”
夏桃忙跑了進來,應道:“少爺,有什麽事?”
“淩戟來過嗎?”方越笙問道。
夏桃道:“我一直在外面,淩少爺沒有來過呢。”
方越笙點了點頭,又吩咐道:“他來的話,一定不要讓他進門。就跟他說我不想看到他,讓他滾得遠遠的,不要來煩我。”
夏桃心裏雖然疑惑,還是一一應了。
不多時飯菜已經備齊,擺上桌子,霜荷等人伺候着方越笙用過午膳。他在屋裏走了幾圈,有些百無聊賴,想了想又跑到自己書房裏,随便抽出一本書來攤在眼前。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方世子毫無例外地抱着書香甜地進入夢鄉。
不知道睡了多久,方越笙突地醒了過來,看看外面的天色,居然已近黃昏。他起身伸了個懶腰,又将丫頭喚來。
“淩戟來了嗎?有沒有狠狠地把他轟走?”
夏桃撲哧笑了一聲,回道:“少爺放心,淩少爺一下午都沒有過來。他要是來了,我們準把他轟走。”
方越笙面色不快地皺起眉頭:“一下午都沒來?”
夏桃點了點頭。霜荷抱着針線筐從外面走了進來,笑道:“我聽二門的小厮說了,淩少爺中午回來去老爺書房裏回過話,就直接出府回書院了。少爺不必擔心他會來我們清鴻院。”
“你說什麽?他早就回書院了?!”方越笙瞪大眼睛道。
“是啊。淩少爺說了,傅老爺子壽誕一過,他也就沒有什麽事了。可能一直到過年都不太回府了,要在書院好好用功呢。”
“混蛋淩戟!”方越笙怒得一拍桌子,尤嫌不夠,又踢了一下桌腳,将兩個丫頭吓了一跳,不知道他怎麽會突然生氣。
混蛋,混蛋!果然是個大騙子!最大最大的大騙子!
上午在那裏口口聲聲地說喜歡他喜歡得不得了,他這副臭樣子哪裏像喜歡了?!
從中午乘馬車時積贊的怒火陡然爆發出來,方越笙在書房裏兜了幾個圈子,簡直無處發洩。
這個混蛋,以後再想見他,想都不要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