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愈演
淩戟喚了方越笙一聲,便朝他走了過來。
許如信嗤笑道:“越笙,你養的這條狗好像不太懂規矩啊,哪有主人沒有開口,他就自己湊過來的道理。”
“許如信,你別太過分。”林玄英等人都下了馬,站在淩戟身後,憤憤不平地嚷道。
眼見着兩方人馬劍拔弩張起來,鐘天羽也有些着急了。不過出來打一回獵,卻白白卷入這些人的糾紛裏頭。
鐘天耀拉住他道:“哥,你別管。這是我們的事,橫豎跟你沒關系,就算鬧出事來,也不需要你擔責任。”
“你說得輕巧。”鐘天羽無奈地瞪了自己弟弟一眼。
“少爺,你怎麽來這麽深山的地方?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少爺身嬌體貴,萬一出點什麽事,我如何向方侯爺交待。”淩戟心裏只顧着擔心方越笙,這兩幫人見面就嗆也不是什麽新鮮事,他并不怎麽放在心上。
方越笙将他這話聽在耳裏,見他态度依舊,不管有什麽人在跟前,淩戟總是将他放在首位的,對他籲寒問暖極盡殷勤,從不在乎別人怎麽看他,剛才心裏的不平之氣也稍順了一些。正要答話,卻聽許如信在他耳邊道:“越笙,此人果然用心險惡,虛僞至極。”
“什麽?”方越笙不解道。
“他看似關心你,實則字字誅心。什麽叫你身嬌肉貴不該來這深山裏,他們來得你就來不得?說你身嬌肉貴,想那些人向來自诩清高,又豈會憐惜你而自比莽夫,不過是暗指咱們本事不如他們罷了。”
淩戟聽着許如信的挑撥,面上已顯出幾分不悅來。
他看着方越笙,方越笙也猶猶豫豫地看向他。
還不待兩人說什麽,卻聞身後的徐方冷哼一聲:“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過你們能這麽想也算有自知之明。既然知道自己繡花枕頭沒本事還敢往這深山裏來?”他看了鐘天羽一眼,嗤笑道:“鐘大人平白地擔上你們這幾個草包的安危,就算嘴上不說,只怕是心裏早就十分為難了。”
“你說誰是草包?!”徐遠清怒道,“不過仗着能寫幾句酸詩,還真當自己是個才子了?有本事來爺爺手底下過幾招,也讓我看看一個丫鬟生的野種能有多大的能耐?!”
不管其他人如何吵鬧,草包兩個字卻是正正刺中了方越笙的心事。
他自然早知道淩戟的朋友看不起他,他也看不起那些人。道不同不相為謀,本也沒有什麽好說的,但這還是頭一次當面聽到那幫人這麽直白的貶低侮辱。看他們說得這麽順嘴,淩戟跟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只怕沒少這樣背後議論他。
一想到那種場景,方越笙只覺得又是生氣又是難堪,連着淩戟當面對他的體貼殷勤都顯得分外虛僞了。做出那一副關懷備至的嘴臉來,不過是沖着自己的權勢地位,誰知道他心裏怎麽看不起自己呢?
淩戟一直關注着方越笙,他臉色的變化自然逃不過他的眼睛。
“少爺。”淩戟直接走到方越笙身邊道,“我先送你回府吧,別的容後再說。”
他的手剛碰到方越笙的衣角,卻被他狠狠甩到一邊。
“狗奴才!誰準你碰我的?!”方越笙一臉怒色地鄙夷道。
方越笙雖然素來任性,卻從來沒有這樣口出惡言,不管外面的人如何說他刻意巴結讨好方越笙貪圖權勢,方越笙卻從未這樣說過,對于他的态度便是偶有不耐煩也從不輕賤,狗奴才三個字更是從未有過。
此時見他這般嫌惡的态度,淩戟的手微微一頓,慢慢放了下來。
“方越笙,你嘴巴放尊重些。淩戟可不是你的奴才!”慕晨走到淩戟身邊,對着方越笙怒道。
許如信見着淩戟雖然面上仍舊淡然無波,對于方越笙的侮辱卻也不是無動于衷的,只覺得方越笙一句倒抵得上別人十句百句。看着這個向來深不可測的淩戟被辱罵到面露苦色,實在大快人心。倒要看看這位人人稱贊的青年才俊天縱之才,在他一直屈意奉承的方越笙面前能夠忍下多少羞辱?!
“是啊,你也知道他不是越笙的奴才。”許如信故意搭着方越笙的肩膀笑道,“就是不知道是誰一直腆着臉喚方世子‘少爺少爺’的。他算是個什麽東西?誰是他的少爺?!”
方越笙看着淩戟被慕晨拉着,一起站在他的對面,那一雙眼睛黑黝黝地望着他,也不像往常那樣柔和體貼,倒是顯得冷嗖嗖的,心裏更覺得十分地不舒服。
“若不是老爺的吩咐,本世子也不會忍受他的糾纏不休大獻殷勤。”方越笙冷聲道。
淩戟袖下的手微微握起手心,慕晨在他身邊怒道:“誰對你糾纏殷勤了?!就你這種人有什麽值得淩戟獻殷勤的?真以為一個世子之位就能權勢通天誰都得巴結你了?沒了世子之位你還有什麽好誇耀的?連點安身立命的能耐都沒有。淩戟憑着自己的本事到哪都能掙一方天地,你若不是侯府世子,你連一個普通老百姓都不如!”
方越笙聽着慕晨口口聲聲對他的貶低,想到淩戟對自己關懷體貼的時候實則心裏是這種想法,背着他在人後還不知道會怎麽嘲笑他的無能,心頭更是一陣陣無名火起。他沒功夫搭理慕晨或者徐方的叫嚣,偏偏把他們的字字句句都要朝着淩戟的身上聯想過去,淩戟越是沉默,他就越是生氣,只覺得此人任由他那些朋友侮辱自己當真可恨至極,卻又自己也不知道希望看到淩戟如何作為。
淩戟聽着兩方人你來我往的唇槍舌箭,若不是徐天羽和那幾個将士從中阻攔,說不定都要動起手來。慕晨這邊說完,方越笙卻被慕晨氣得臉色紅白變換,沒有反唇相譏。其實方越笙雖然性子驕傲任性,卻并不善與人口角,來來去去也不過那麽幾句毫無新意的話,更不擅長針鋒相對地言語貶低他人。
淩戟對他的禀性是太了解了,見方越笙此時情狀,他沉默了這半晌才又開口,卻是又喚了一聲:“少爺——”
“住口,誰準你喚本世子少爺的?只有我方府的家奴有才資格喚我少爺。”方越笙冷冷道。
淩戟微微垂眸,片刻改口道:“方世子。”
方越笙見他這副模樣,明明順了他的意,他卻只覺得怒火更是濤天而起,不知如何澆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