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047
林沅單手支頤，撐着桌面，細白的手指捏着湯匙，輕輕攪動着咖啡，酥軟的泡泡在鎏金的湯匙上聚集，浮起一層薄薄的細紗。
“林秘書，我聽大哥說，以湛在公司的衣食起居，現在由你負責，是嗎？”
以湛？叫得真親熱……
林沅心下不爽，卻依舊不失禮貌微笑點頭：“是啊。程小姐有何指教？”
“啊，指教什麽的不敢當，只是想給林秘書一些小小的建議而已，林秘書不會介意吧？”
程未然低頭小口啜飲着，她的聲音一如既往的軟綿，人又長得乖巧，這話說得不算客氣，綿裏藏刀，偏偏因為長相問題，反而生出幾分楚楚可憐來。
“如果我介意呢？”
程未然一臉懵逼，笑意僵在了臉上：“？？”
雖然早就知道林沅不好相與，來之前也做了充分的心理準備，可這會兒被她直截了當地頂回來，讓程未然始料未及。
還想看看她的後續操作，林沅歪歪頭，看向程未然，笑靥如花：“開個玩笑，程小姐不會介意吧？”
程未然雖然不高興，可也不便在此處發作，快速整理情緒後，她放下手中的咖啡杯，笑得勉強：“當然不會。”
林沅點點頭，擡起手腕看了眼腕表，“三十分鐘，可以嗎？”
程未然：“……”
她隐約聽大哥提及過林沅的目中無人，可聽說是一回事，親身經歷則另當別論。
程未然氣得不清，可一想到自己的大計劃，程未然覺得，自己暫時忍耐一下也無妨。
下午剛到公司那會兒，她在洗水間聽人議論林沅，提到這個女人上大學時就風評不好，曾經給一高中生當家教，引誘人家高中生，讓人父母找到學校，後來又利用系主任的關系，将事情擺平，加上她跟前任上司的緋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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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湛怎麽可能會跟這種女人認真？不過就是暫時被女人的皮相迷惑罷了。
為了揭穿這個女人的真面目，她還特意在咖啡廳裏安插人手，負責拍攝，她一定要向以湛證明，這個女人的不良心思。
程未然深呼吸一口氣，笑容別提多麽僵硬，“……好。”
“程小姐，請開始吧。”
眼前的女人一手端着咖啡，一臉無辜地朝她做了個“請”的手勢。
程未然：“……”為什麽她有種在做論文答辯的錯覺？
不生氣！不生氣！
程未然換上了招牌式的腼腆笑容：“林秘書，你才來公司不久，可能不太了解以湛的性子。以湛他對下屬要求嚴苛，最見不得旁人在他面前耍花樣，尤其是對他本人有所企圖的女孩子——”
“程小姐稍等。”
話未完，就被林沅擡起一掌，生生打斷。
“林秘書？”
程未然見她拿起手機，點開了照相機，調至攝像模式，程未然愣了愣，不明其意，只是一臉懵逼地瞪着她。
“調好了，程小姐請繼續。”
程未然眼皮跳了幾下，笑意再次僵持，原本軟萌的聲音，頓時拉高了好幾個音調：“林秘書這是什麽意思？”
“嗯？拍視頻啊？”
林沅笑眯眯地看着她，“程小姐既然對姜總知之甚深，給出的建議自然是極好的。為了不辜負程小姐的美意，我打算拍下來奉為金科玉律，仔細研讀。啊不，這麽好的資料，我會帶着部門的同事一起學習，我相信，只要大家齊心協力，一定會讓姜總滿意的。”
“啊，等一下，你住手——”
程未然下意識地就去遮擋自己的臉頰。
林沅眨眨眼，很是體貼地說：“程小姐放心，我已經開了美顏功能，一定會将程小姐拍得美美的。”
這會兒也顧不得保持淑女形象，程未然深知如果真的被她拍了視頻給姜以湛看到，她這些年所有的努力将化為烏有。更甚者，連帶着姜夔都會對自己大失所望。
上次偷聽到姜夔跟姜以湛的談心，程未然心裏涼了一截，可她并不氣餒，這段時日，她殚精竭慮，無微不至地照顧着姜夔，她能察覺到姜夔對她到底是有幾分歉疚的，只要姜夔沒有松口，她就還有機會。
如果被發現了，那麽一切就全完了……
心思百轉千回間，程未然眼圈一紅，“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周圍人聽到響動，不約而同地朝她們望去，程未然長得嬌嬌弱弱，哭起來更是梨花帶雨，惹人憐愛。
“林、林秘書，我只是想幫你而已，你、你為什麽要這麽對我？”
林沅秀眉微蹙，默默地注視她幾秒，環顧四周，見吃瓜群衆們将目光集聚在她們身上，有好事者指指點點，好似在指責她欺負人。
突然想起有人對她說過，說是女孩子的眼淚是絕妙的武器，原來吵不過，鬥不過，哭就可以了嗎？她突然也想試試了。
眼看面前的女孩子哭得越來越起勁，林沅抽出幾張面紙，遞給程未然，輕描淡寫地提醒她：“程小姐，雖然你哭起來很動人，可是容我提醒一下，距咱們約定的時間，只剩下十分鐘了，你真的……要一直哭下去嗎？”
哭聲戛然而止。
程未然紅着眼睛看向她。就見女人拿起面紙，主動替自己擦了擦眼淚，程未然蒙圈了，然後聽到女人輕飄飄的聲音：“程小姐，你要不要去補補妝？”
……
林沅其實并不喜歡喝咖啡，一杯咖啡下肚，嘴巴裏黏黏膩膩，她招呼店員要了杯檸檬水，坐在沙發上，邊翻看相冊，邊等待着程未然的下一個小劇場。
事實上，就在程未然離座後不久，有人“不小心”撞開了程未然座位上的包包，于是，這本早已準備好的相冊，自然而然地到了自己手上。
從相冊的精美程度，以及一張張角度不同的照片，能看的出來，這位程小姐很用心，至少對她家的小白花非常上心。
林沅的心情有些複雜，看着照片裏的男孩子，有種恍然隔世的錯覺，甚至覺得好陌生，至少，跟記憶裏的他完全不同，冷酷的眼神，玩世不恭的笑容，肆意而張狂，看樣子應該是在大學時代。
照片雖多，卻少有正面，大概率是偷拍的，然而，不管從哪個角度瞧去，照片裏的男孩子都好看得讓人挪不開視線。
林沅一頁一頁翻過去，重逢後，他對于空白的幾年時光，只字未提，有時候她也會好奇，在那幾年裏，他做了些什麽，認識了些什麽人，是不是開心？
她不是一個沉溺于過去的人，可是對于沒有參與過的那幾年時光，現下卻忍不住在意起來。
手指在一張照片裏略微停頓，林沅目不轉睛地盯着照片，照片裏的男孩子穿着紅色球衣，腳踩足球，笑容散漫又邪肆，一頭黑發淩亂不堪，半遮住那雙璀璨星眸，嘴裏叼着一根煙，對着鏡頭比了個“V”，在他身後的女孩子，抱着兩瓶礦泉水，一臉柔情地望着他。
林沅微微一怔，一種極為不舒服的感覺萦上心頭。
照片貼的不牢靠，經她指尖輕按，滑落下來，林沅彎腰去撿，一只鞋尖兒整好踩在照片上，“林沅？”
關語嫣拎着一只香芋色miumiu，踩着十幾厘米的細跟鞋，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她。她穿了件Dior走秀款的及膝長裙，露出纖細潔白的小腿，裙子略顯性感，凸顯出她傲人的事業線，一頭及腰的大波浪披散開來，臉上還挂着一幅墨鏡，不熟悉的還以為這是哪家娛樂公司的小花。
關語嫣摘下墨鏡，下巴擡高幾分，傲慢十足地笑了笑，“我以為看錯了，果然是你。”
“關小姐。”林沅朝她點頭微笑，算是打了招呼，見關語嫣還踩着照片，林沅不悅地提醒她：“關小姐，能讓一下嗎？”
關語嫣漫不經心瞥了一眼照片，愣住了。
“這是……鼎盛的姜總？”
經她這麽一說，林沅驀然想起那夜的酒宴上，在後花園撞見的一幕。
呵呵，今天是情敵開會嗎？真是……好巧。
她有點想讓姜小白跪搓衣板了。
關語嫣聽說林沅跳槽去了鼎盛，又見她手裏捧着的相冊全都是姜以湛的照片，看照片，還是學生時代，不禁妒火燃燒。
她對姜以湛提不上多麽喜歡，就是覺得那個男人皮相好，傲慢不可一世，跟殷玠那種工作狂不同，明明就是個會玩兒的主，偏偏表現得冷漠無情，反而越發勾起女人的征服欲。
關語嫣看上的兩個男人，都跟林沅有着不可言喻的關系，這教她非常沒有面子。
想到這裏，關語嫣面含假笑，微微俯身，慢悠悠地靠近林沅，壓低了嗓音在她耳邊道：“林沅，我一直以為你的目标是殷玠，怎麽？這麽快就膩味了？”
林沅下意識地輕蹙秀眉。
關語嫣笑得輕蔑，“也是，論皮相，鼎盛的姜以湛的确更勝一籌，論家世，比之殷玠也不遑多讓。不過……”
她故弄玄虛地伸手點了點林沅的肩頭，輕佻地說：“鼎盛的姜以湛可是朵帶毒的罂.粟花。”
林沅擡眼看了她一眼，面無表情地發問：“關小姐，你想說什麽？”
關語嫣一臉可惜，搖了搖兩個手指，惡毒地說：“我想說的是，姜以湛是個瘋子。”
見林沅一瞬不瞬地凝視着自己，面上讀不出情緒，關語嫣繼續道：“他就像是浸滿毒素的殺人藤，美則美矣，卻能致命。林沅，你長得不差，能力尚可，何必要作踐自己，和一個瘋子在一起？看在我們相識一場的面子上，我不妨告訴你，我以前對他……啊！！！林沅，你——”
冷不防被人用冷水澆了個透心涼，關語嫣摸了摸自己那張濃妝豔抹的臉頰，怒不可遏地瞪着林沅。
林沅站直身子，琉璃般的眼睛裏泛着冷意，笑容卻依舊完美無瑕，一臉無辜地看着她：“抱歉，手滑了。”
她這杯檸檬水特意加了冰塊，滋味兒應該很酸爽。
關語嫣氣急敗壞地直跺腳，“你瘋了！！”
林沅不理會她的熊熊怒火，看到鄰桌剛端上了巧克力蛋糕，她過去禮貌發問：“不好意思，這個能借我用一下嗎？”
鄰桌的小哥哥被驚呆了，見眼前的小姐姐膚白貌美又強悍，小哥哥呆呆地應了聲：“請、請便。”
“謝謝！”
林沅端走了蛋糕。
小哥哥愣了幾秒，掏出手機開始拍小視頻。卧槽！這位美女這麽勁爆的嘛？
林沅端着蛋糕，笑盈盈地走近她，關語嫣見狀，驚懼萬分地後退了好幾步，牙關直打架，後退間，關語嫣舉起包包擋住臉蛋兒，結結巴巴地尖叫：“你你你你幹什麽？！我告訴你林沅，你若敢亂來，我一定跟你沒完！”
林沅充耳不聞，關語嫣生怕她來真的，好漢不吃眼前虧，這筆賬她一定記得牢牢的，但現在明顯不是逞強的時候，關語嫣邊走邊撂下狠話，“林沅，你給我走着瞧！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圍觀了全程的程未然全身虛脫，腳下一軟，差點站不住。所以……自己還算是幸運的嗎？
林沅示意店員為好心的小哥哥重新點了蛋糕，一回頭，就見程未然慘白着一張小臉緊盯着自己，林沅微微嘆息，她其實沒有想要吓她的意思，畢竟是程特助的妹妹，林沅多少會給她幾分面子。
她合上相冊，走向程未然。
“程小姐，你還有一分鐘時間，想好說什麽了嗎？”
程未然：“……”她有點不想說下去了。
林沅直視着她，也不跟她浪費時間，索性替她說了，“程小姐，既然你不願意說，那就換我吧。”
她低頭看了一眼腕表，秒針滴答滴答地跳躍着，重新擡頭，林沅笑意盈然看向程未然：“第一，他喜歡的是我。第二，我們在一起了。第三，你不要白費工夫，沒用的。”
言簡意赅，毫無贅述。
程未然：“…………”
這個世界上，怎麽會有這種女人？？完全都不知道含蓄為何物？即便事實如此，這麽直白地說出來，真的好嗎？
“哦對了。”
臨走前，忽而想到什麽，林沅揚了揚手裏的相冊，非常有禮貌地征求她的意見，“相冊很用心，如果程小姐不介意的話，能送給我嗎？”
……
姜以湛開完會已過七點，他知道最近大家都很辛苦，開會前特意交代今晚不用加班，沒想到大家真的“好聽話”，一個個都溜得比兔子還快。
好吧，別的人暫時不提，為什麽林沅也沒等他？
姜以湛看着空蕩蕩的辦公室，郁悶了一會兒，他試着給林沅打了個電話，無人接聽，正在此時，程淩風握着手機走進來，心情複雜地瞄了一眼上司，程淩風輕咳一聲，“姜總，你要不要上微博看看？”
“嗯？”
他的微博基本就是個擺設，空有認證，從來都不冒泡，也不關注。
程淩風沉吟片刻，想好了措辭，才說道：“林秘書她……上熱搜了。”
姜以湛：“……”
程淩風好心提醒：“……熱搜第六，那個……視頻的女主角好像是關小姐。”
“關小姐？誰？”
程淩風低眉順眼地回道：“杉杉百貨的三千金，關語嫣。”
“不認識。”
程淩風：“…………”
姜以湛點開微博，依照程淩風所言，點開熱搜，視頻經過消聲剪輯，聽不到她們說什麽，只能看見林沅潑了一杯水在人家臉上，姜以湛錯愕萬分，手機這時候震了震，是一條微信。
“我生氣了。”
姜以湛：“？？？”
又一條微信發過來。
“在想好怎麽哄我之前，我都不想跟你講話了。”
姜以湛：“…………”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哈哈哈哈！！
姜小白：？？？
姜小白：我怎麽辦？
林美人：哼哼哼哼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