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015
姜以湛茫然地站在她家客廳，客廳不大，家具也有一定年頭，格外陳舊。不過，收拾得倒是幹淨爽利。
因為剛才的事故，兩人身上都沾染了泥水，林沅指了指沙發，扭頭對他說：“你先坐一下，我換件衣服，很快就好。”
她推開卧室的門，餘光掃了一眼姜以湛，見他從茶幾的紙抽中，抽出了一張面紙，低頭擦拭着襯衫上的污漬。濃黑的眉微微蹙起，好似非常嫌棄被污染的襯衫。
林沅想起酒宴那夜，他因為人家小姑娘碰了他的襯衫，當場就将襯衫丢棄。以前就知道他略微潔癖，跟他少時的經歷有很大關聯，沒想到成年後更甚。
她想了想，對他說：“你要不要洗個澡？上次你借給我的衣服我已經洗幹淨了，拿給你穿？”
自然又熟谂的口吻反而教姜以湛愣了半晌。他心想：她不是過于遲鈍，就是壓根兒沒把他當男人。對于兩人以前的關系越發好奇。事實上，他也不是沒調查過她的背景，查來查去，除了知道她是個孤兒，是Z大的高材生外，其他私人信息一無所獲。
後來，他想，既然當初忘記了，想必這段記憶要麽不重要，要麽不甚美好。不管基于哪種理由，似乎都沒必要找回這段記憶。
他做事随性，唯心而已，可這會兒，因為她的态度，卻好奇到不行。
想來想去，姜以湛終于按捺不住心底的疑問，漫不經心地問：“你對所有男人都這麽自來熟嗎？”
聽他這麽說，林沅愣了下，不及思考，随口道：“不啊，只對你。”
姜以湛被噎住了，啞口無言。
林沅少時蒙難，被衛臨淵收養後，身邊又沒有成年女性教導，對男女之事猶為遲鈍。在她眼裏，通常情況下只有兩種人——家人與其他。
所以，高中大學期間，每每有愛慕者對她表白，最後的結果就是……毫無結果。久而久之，越來越多針對她的古怪傳聞紛沓而至。但她本人并不在意。
姜以湛看她一臉的泰然自若，并不是蓄意誘惑或者其他，他眼皮跳了幾跳，決定放棄揣測她的心思。
等了幾分鐘，林沅換了套家居服出來，順便将他的衛衣與休閑褲也一并帶來出來：“洗澡嗎？”
說完，自己先走向浴室，姜以湛臉色僵了僵，本想拒絕，可他實在受不了身上有半點污漬，既然她一個女人都不在意，他也沒必要太過矯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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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連他自己也奇怪，跟她在一起的時候，意外地放松和舒适，姜以湛心想，他們以前的關系一定很親密。
他腦補了無數種關系，最後得出的結論——也許他們曾經很相愛，因為家庭原因，被棒打了鴛鴦。
他揉了揉黑發，想到這個很狗血的理由後，自己倒是忍不住先笑了出來。
姜以湛跟在她身後，見她推開浴室的門，在調試水溫，他單手扶着門框，目不轉睛地注視了她一會兒，似笑非笑地問她：“一起洗？”
熱水器年代久遠，沒有恒溫功能，林沅調了幾遍，才勉強調到适合的溫度。冷不丁聽到他戲谑的聲音，對他的印象還停留在高中時的小白花階段，林沅怔了怔，回頭看他。
男人慵懶地倚靠在門邊，烏發雪膚，嘴唇殷紅，白皙修長的手指輕輕扣着門框，說不出的性感惑人。
林沅心想：她家的小白花真好看啊！少年時就知道他極致美麗，成年後卻又跟少年時有所不同，介于少年與男人之間的氣質，精致得讓人移不開眼睛。
以前因為他的性子，一直很擔心他将來會找不到媳婦，注孤生。但現下看來，似乎完全沒必要擔心。
只不過，他說這種話……
所以，自己是被調戲了嗎？
林沅有點蒙圈，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勁。
姜以湛見她愕然地望着自己，笑容越發肆意。
他邁開長腿走進浴室，一手撐着牆壁，将還拿着淋雨器的林沅圈在狹小的空間裏。微微俯身，俊美的臉龐緩緩靠近她，眉梢間飽含着缱绻的春意：“要嗎？”
話說得暧昧，烏黑深邃的眼眸裏卻無半分溫度，顯得尤為刻意。
林沅默默注視了他幾秒，嘴角忽而挂了抹柔美的笑意，一手扣着淋浴器的開關，輕輕一拉，溫熱的水流頃刻噴灑而出，登時澆灌了他一頭一臉。
姜以湛：“……”
姜以湛很快就洗好了澡，換林沅洗澡時，他邊拿着毛巾擦拭着濕漉漉的黑發，邊在狹小的空間裏轉悠。閑着無聊，他索性走至陽臺，陽臺上種植了幾盆小雛菊，純白的花瓣，嫩黃的花蕊，在陽光下恣意盛開。
他伸手碰了碰花瓣，有些怔忡地凝視着這些可人嬌俏的花朵，驀地，腦海裏一閃而過的片段，教他腦袋發懵。他單手撐着牆壁，甩了甩腦袋，試圖驅走時不時就困擾着他的疼痛。幾乎是習慣性地摸了摸口袋，想要掏出止疼藥，這才想起，他換了衣服。
姜以湛揉了揉眉心，記起林沅剛才将他換下的髒衣放入了卧室的收納筐，這會兒連心跳都開始加速，口幹舌燥，頭疼欲裂。
他踉踉跄跄地沿着牆壁，行至林沅卧室前，猶豫了幾秒，最終咬咬牙，推開了她虛掩的房門。
她的卧室很小，東西不算多，也塞得滿滿當當。一米二的單人床，對角是一排簡易書架，書籍琳琅滿目，擺放整齊。
姜以湛此時無瑕細看，目光逡巡間，在角落裏找到了自己的髒衣，從牛奶褲口袋中，摸出了一排未開封的藥片。摳開銀色錫紙，拿了三片白色藥片，迫不及待地放入口中，直接吞咽了下去。
心髒還是怦怦直跳，他喘息不定地坐在床上，手指按在太陽穴，輕輕按摩着，以此纾解不适。
藥片來自國外，藥效強勁，很快就起了作用。姜以湛出了一身虛汗，累到不行，頭還隐隐有些暈眩，他幹脆放棄掙紮，趴在了她的枕頭上。
柔軟雪白的枕頭飄着淡淡的幽香，姜以湛想起那夜将她抱在懷裏時，她身上散發着的，也是相同的味道，莫名使人安心。
周圍都是她的氣息，他的心也漸漸變得平靜。
目光從一排排書籍略過，書架高處，存放着幾只水晶獎杯，以及一沓榮譽證書，皆來自綠茵集團。
姜以湛想起圈內人士提起殷玠時，總是連帶着提及林沅的名字。看着這麽多獎杯及證書，又想到她在酒桌上的表現，為了工作，她也是蠻拼的。
想到這裏，姜以湛低笑了下。
雙手抱着枕頭，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聽到“啪”的一聲，有東西墜落。
他疑惑地垂頭，粉白色瓷磚上，是一本日記本，巴掌大小，木紋封面。他随手撿起，翻了兩頁，頁面微微泛黃，想來歷史悠久。
白皙修長的手指在頁面稍作停頓，然後輕輕翻動。
【小雛菊開花了，姜小白也開始進入魔鬼補課時間！偷懶是不可以的，絕對不可以哦！】
配圖是一只畫風怪異的大魔王，張牙舞爪地伸向一朵小白花。小白花倒是畫得栩栩如生，一看就是出自兩個人之手。
【買了姜小白喜歡的草莓蛋糕，他很開心，但是能不能不要笑得這麽呆？看着好傻！哈哈哈哈！】
【姜小白這家夥腦子是機器嗎？是不是應該帶他去參加記憶類的競賽？也許能獲獎也說不定。】
【看上一條好美的裙子，但是錢包阻擋了我的行動力。算了，買到了姜小白喜歡的生煎包，美滋滋。】
姜以湛單手撐着床面，坐直身子，瞬也不瞬地注視着泛黃的頁面。
……
【打工賺到了一筆錢，能夠買到三葉草的球鞋了，紅色or藍色？這是個值得商榷的好問題。】
【又是被叫名字的一天，好氣哦，但是還得保持微笑。】
【我的願望？賺錢吧，賺很多很多錢……】
這張少了半截，沒了下文。
姜以湛往後翻了翻，自此之後，被人撕掉了幾頁。又翻了幾頁，一朵小雛菊标本，輕飄飄地落在地面，姜以湛手指微微顫抖，嘗試了幾次，才小心翼翼地将标本撿起來，動作輕柔地夾入筆記本。
翻到最後一頁時，硬皮封面上，貼着一張照片。照片裏，大片向日葵迎風招展，花海下，女孩子穿着白色連衣裙，對着鏡頭微笑，女孩子旁邊的男孩子穿了件白色襯衫，手裏捧了一束小白花，雖然也是微笑，但笑容看上去像只呆瓜。
姜以湛目瞪口呆，直勾勾注視着照片裏的男孩子，若不是這張臉看了二十多年，他真的很想拒絕承認照片裏的呆瓜是他自己。
照片貼得不牢固，在他手指翻動間，沿着邊角傾斜，姜以湛将照片扶正，哪知道，照片正面朝下，直接掉了下來。他彎腰去撿照片，目光觸及那一行蠅頭小字時，停了下來。
白色底板紙上，赫然寫着：“我的願望，賺足夠多的錢，養姜小白！ps：這真是個偉大的願望！我被自己感動了，哇咔咔！”
姜以湛：“……”
他怔楞地凝視着字跡，思緒萬千，心亂如麻。這些信息着實難以消化，怎麽看他以前都像是個靠女人的小白臉。
太……可恥了。
姜以湛微惱地伸出五指，扣在臉上，沒辦法接受這個設定。
正在這時，浴室裏突然傳來林沅的驚呼，姜以湛聞言，放下手中的日記本，也顧不上未消弭的暈眩感，邁開長腿直奔浴室。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一章搞定的，結果……我高估了我自己！
大家別急，小林很快就要辭職了。
姜小白：我以前難道是個小白臉？
林美人：你說呢？
姜小白嬌羞臉：那你以後還會繼續養我嗎？
林美人：……
姜小白：以後，換我養你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