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1)
阮恬最終還是沒把那封信交給靳遙——雖然他說他不會撕她的信, 但是她剛剛才目睹了他把那兩名女生的信撕碎後扔進垃圾桶,心裏多少有點陰影,怎麽可能會放心把信交給他。
況且他說不撕就不撕麽?他剛才還答應人小姑娘說會把信轉交給陸森, 可結果呢,還不是轉頭就扔進垃圾桶了?
可見靳遙的話并沒有什麽可信度。
——說來也奇怪, 在今天之前, 靳遙在阮恬的印象中一直是個話不多, 也不會說謊的人, 她不知道這個印象是怎麽形成的,大概她潛意識裏一直以為那些會說謊的無論是氣質還是長相都是屬于圓滑油膩那一挂的, 而像靳遙那個的長相和氣質, 似乎注定是不染塵埃,不屑于說謊的。
還有一個說起來有點好笑的原因就是靳遙話少, 所以說謊話的幾率也小, 畢竟話都沒幾句,所以就給阮恬造成一種靳遙應該不會說謊的錯覺。
這種印象根深蒂固,導致阮恬在目睹靳遙說謊、且是毫無破綻、毫無心理壓力地說謊時大感震驚, 好久都沒回過神來。
她不禁感慨靳遙的段數之高, 心說好在他對陸森絕對沒有什麽壞心思,不然陸森那個傻白甜肯定玩兒不過他——她能這麽想, 是完全忘了在書裏她才是那個被陸森搞死的傻白甜了。
不過這個世界的陸森還是和書裏的陸森不一樣的, 阮恬最近越來越不願意把兩者混為一談,書裏的陸森是她避之不及的噩夢, 可是現實中的少年陸森,在她的幹預下并沒有經歷那些變故,還是那麽鮮活,脾氣雖然壞但是也有可愛的地方, 而且那麽愛笑,笑起來又那麽好看,跟他做同桌的那段時間,無論阮恬有什麽煩惱,只要一看到他笑,一瞬間什麽不開心的事就忘了。
所以阮恬根本讨厭不起來這樣的陸森,甚至情感上也無法畏懼他,只是殘存的理智一直在提醒她,如果她接下去放任不管,什麽都不做,現在的陸森以後也不是沒有可能變成書中的陸森。
她害怕這樣的事情發生,所以才會努力做一些事想要阻止。
不過出師不利,阮恬躺在她的大床上來回滾了幾個回合,看着手裏的信嘆了口氣:“首先信就沒送出去。”
她之前覺得由寧非轉交是最穩妥的方法,可偏偏寧非這幾天不在學校。
明天陸森就回學校了,要不她當面交給他?
也不行,一來當面交她有那麽一點點緊張,二來嘛,她要是當面交給他大概率會被其他同學看到,那他們肯定以為她遞給他的是情書啊,到時候她有嘴也說不清了,大家都是同一個班的同學,要是鬧出那樣的緋聞,傳來傳去的,影響多不好。
所以阮恬想了又想,最後決定等明天放學後,其他同學都走了,她再偷偷把信塞進陸森的桌肚裏——之所以之前沒那樣做是因為她知道陸森通常會把要用的書啊卷子啊通通放到桌面上,而很少翻桌肚——翻桌肚的頻率大概平均三四天一次,快一點麽兩天會翻一次,慢一點一周不翻也是有的。
所以阮恬擔心她要是運氣不好趕上陸森一周才翻,那他豈不是一周之後才能看到她的信?這周期未免也太長了點,急性子如阮恬,覺得那樣長時間的等待對她來說可能會有點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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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眼下也沒有什麽別的辦法了,阮恬樂觀地想,興許她運氣好,陸森兩天就翻桌肚了呢。
第二天陸森在第四節自修課的時候就走了——這是班主任允許的,寧非最近轉了性,求知欲特別強烈,在住院期間多次向班主任反映他的焦慮,諸如我本來成績就不怎麽樣,偏偏還那麽倒黴出了車禍,得住一個禮拜的院,那我的課不落下更多了嗎?該怎麽辦哦……
完了又委婉地表示:“要是我住院期間有人給我帶作業,順便給我大致講一下今天課上講了什麽就好了……”
班主任就理解他的意思了,指名派了陸森去,寧非特滿意,他覺得陸森講東西又簡便又好懂,有他給自己開小竈,下回考試提升個百來分不是個問題。
——
陸森早早就走了,靳遙自然是一個人回家。
陸森的動作一向比靳遙慢,從前都是靳遙等他,這回陸森不在,靳遙不必等人了,照理說應該很快出教室才對,但阮恬在座位上磨磨蹭蹭半天,完了擡頭一看,看到靳遙還在教室,之後才想起今天是他值日。
阮恬撇了撇嘴,打算等值日生走了,教室只剩下她一個人的時候再行動。
但是看情形他們一時半會還走不了,阮恬于是随手拿出了一張卷子開始做。
一旁的劉默整理好書包,見阮恬還坐在座位上東張西望地寫試卷,絲毫沒有要起身回家的意思,忍不住問道:“你還不走麽?”
“啊?哦……我……我寫試卷呢。”
劉默皺了下眉,寫試卷?可她的心思明顯不在試卷上:“不回家寫嗎?你以前不都是帶回家寫的麽?”
阮恬随口道:“今天想在這兒寫完再回家嘛……”寫完一張試卷起碼得一個小時,阮恬也覺得自己的借口有點扯,于是找補道:“我覺得今天這張卷子挺簡單的,半個小時應該就能做完……”
劉默深看了她一眼,神色不明。
最後一節自修課,他剛好也做了那張試卷,那是一張數學試卷,難度比前幾天做的都要大——他自認他的數學成績在班上也排的上前三,連他都覺得難,阮恬是怎麽說出“簡單”二字的?
劉默抿了抿唇,不再說話。
阮恬也沒再分心思給他,過了一會兒旁邊響起了椅子的挪動聲,阮恬覺得大概是劉默起身要走了,剛想轉頭跟他說聲再見,卻忽然“啊”了一聲——手邊的試卷突然濕了,桌面上也全是水漬,甚至還有水流從桌面的縫隙裏滲透進了桌肚裏。
一旁劉默充滿歉意的聲音響起:“不好意思啊,我不小心把水打翻了。”
阮恬皺眉看着桌上的一片狼藉,卷子幾乎全浸潤在了水裏,旁邊的書也無一幸免,甚至連地上都積了一灘水。
至于桌肚子裏面,還不知道是個什麽樣的情形呢。
阮恬:“…………”大水發成這樣,劉默不會是把整瓶水都倒在她桌子上了吧……
不過她頭疼歸頭疼。也沒怎麽怪劉默,畢竟人家不是故意的嘛。
她抽了大半包紙巾開始擦拭桌面,劉默也在一旁幫忙。
桌面收拾完之後,阮恬又打開翻板查看桌肚子裏的情況——情況也不太好,不過總歸比桌面強點。
她于是又抽了紙巾開始擦拭桌肚,擦了一半之後忽然醒過神來:卧槽,她那封信還在桌肚子裏呢,于是也不管其他遭殃的書和試卷了,一個勁兒地開始扒拉那封信。
等找到後一看,阮恬這才松了口氣,心有餘悸地道:“還好沒濕,不然我待會兒還怎麽……”
及時住了口,擡頭看了劉默一眼,咳嗽了兩聲以做掩飾——給陸森送信這種事,能少一個人知道就少一個人知道。
劉默居然也沒問,只是默默地幫她收拾好了東西,之後背上了自己的背包,看着她道:“那我先走了,你也早點回去。”
“嗯嗯。”
劉默點了點頭,視線最後在那封信上短暫地停留了一秒,背過身離開了。
那封信被她貼在胸口,寶貝得跟什麽似的……她剛才說什麽?待會兒?他自嘲地笑了一下,他猜得果然沒錯,阮恬準備今天偷偷把信放進陸森的課桌裏……
所以,是真的準備告白了麽?
劉默用力地攥緊了手,其實從早上阮恬第一次偷偷摸摸地從書包裏拿出那封信的時候他就注意到了——她應該是無心的,她是想拿出昨天老師讓帶回家填寫的家長意見表,那張表折疊之後的大小和形狀或許和那封信相似,所以她不小心錯拿了信出來,拿出後之後她一看是信,立刻慌忙地塞進了桌肚子裏。
——這一切都被他看在眼裏,他幾乎時時刻刻都在注意阮恬的一舉一動,何況信這麽敏感的東西,他怎麽會沒有留心到?
——
劉默走後不久,值日生也把衛生搞完打算走了。
幾個值日生中,靳遙率先背起包走出了教室,臨出門時,微微側頭,餘光瞥了阮恬一眼。
最後走的那個值日生臨出門前叮囑阮恬道“你待會兒走,別忘記關門啊。”得到阮恬的肯定回答後出了門。
于是沒一會兒教室裏就只剩下了阮恬一個。
阮恬忽然有些緊張起來了,一顆心也跳得厲害,她看着手裏的那封信,又覺得有點好笑:這有什麽好緊張的,又不是送情書。
——大概是眼下的這個氛圍,實在是太像偷偷摸摸送情書了——她往窗外看了好幾眼,确保外面沒有人之後,才起身走到陸森的座位旁,之後打開了陸森的課桌翻板,快速地把信放進去,又再蓋上,整個動作一氣呵成。
幹完這些後,阮恬立刻跑回自己的座位,拿起書包就往教室外跑,等跑出一小段後才想起門還沒關,于是又折返回去砰的一下關上了門。
大概是完成了一件心事,所以阮恬的腳步特別地輕快,蹦蹦跳跳地下了樓,很快連腳步聲都徹底消失在了樓道裏。
這個點學生幾乎都回家了,教學樓裏本來就沒什麽人,阮恬這一走,樓道裏再沒什麽動靜,只有偶爾落在欄杆上的幾只小鳥間隙發出幾聲鳥鳴聲,更顯得安靜了。
可不過一會兒,樓道內卻再度響起了一陣腳步聲,腳步聲不大,但在這安靜的樓道內顯得尤為清晰。
劉默從褲兜裏掏出一串鑰匙,摸出一把,緊跟着熟練地打開了教室門——他每回早上都是第一個到教室,所以班長把班裏的鑰匙交給了他,讓他每天早上幫同學開門。
他打開教室的門之後并沒有去自己的座位,而是徑直走向了陸森的座位。
他深吸一口氣,打開了陸森的課桌翻蓋,果然一眼就看到了阮恬的那封信。
信封上面沒有署名,只是寫了兩個字——陸森,這是阮恬的字跡,他再熟悉不過,陸森應該也能一眼認出吧,所以阮恬才沒有署名。
阮恬的字很漂亮,劉默看着她的字跡,心想,她的字就和她的人一樣好看,不像名字被寫在信封上的那個人,小學生字體,要多幼稚有多幼稚,倒是跟他的性格很配。
可就是那樣幼稚的一個人,阮恬卻偏偏喜歡他,他眼中閃過一絲嫉恨,他憑什麽?
他看着那封信,信封上的“森”字最末一筆,那一捺緩緩地拖将開來,不知承載了她多少的心思,他緩緩撫摸着上面的字跡,心裏又是苦澀又是嫉妒:要是這封信是寫給我的,那該有多好……臉上卻漸漸浮現出一個扭曲的笑:“如果不是寫給我的,那陸森也不應該有,他不配。”
他說完手上收力,正準備把那封信揉皺,身後卻忽然響起一個聲音:“他不配,難道你配?”
清冷冷的帶了點嘲諷,卻是個很陌生的聲音。
劉默心思敏感卻也細膩,雖然除了阮恬之外幾乎沒有相熟的同學,但是每一位同學,但凡是多說過幾句話的,他都可以記住他的聲音,可眼下身後這個,他卻沒有半點印象。
他緊張地吞咽了一口口水,身子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這是從前留下來的毛病,他從小就內向膽子小,後來因為一些事情受了排擠,更是變得如同驚弓之鳥,不熟悉的人稍作對他做出一些不友善的舉動,他就忍不住害怕發抖——何況眼下他還做了虧心事,更是心虛,被人這麽突然一吓,忍不住又犯了病。
劉默發抖歸發抖,卻沒膽子回頭。
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劉默害怕地閉上了眼,等腳步聲停在他身旁,他知道那人已經近在咫尺時,才不得不又重新睜開眼、鼓足勇氣轉頭看了一眼。
冰冷疏離的神色,高高在上、目下無塵的姿态,無論是長相還是氣質都是劉默最厭惡但心底深處卻又最羨慕的那一類。
——眼前這個人,他和陸森,似乎生來就注定活在萬衆矚目中,接受所有人仰視的目光,他是雪山之巅,是高嶺之花,可以目空一切,不搭理所有人,但卻不會惹人反感。
同樣是不與人接觸,寡言少語,他卻仿佛是陰溝裏見不得光的污泥,人人都嫌惡他,劉默不無怨恨地想,這個世界可真是不公平啊。
他再一次看向那個讓他深覺這個世界不公平的人。
——那個人,他是靳遙。
靳遙也回看着他,他盯着劉默那只局促地搭在陸森課桌上的手,那張一貫沒什麽表情的臉上出現了一絲波動,他皺了皺眉:“手拿開,你不配。”
劉默立刻縮回了手——這幾乎是下意識的舉動,等他反應過來後忍不住狠狠攥緊了手。
靳遙看了他一眼,擡手慢慢地從他手裏抽回了那封信,掃了一眼道:“給阿森的,你憑什麽偷?”
劉默低着頭不說話。
靳遙道:“你可以走了。”
劉默松了一口氣,逃也似地快步走向門口,臨出門時忽然聽到身後靳遙道:“你故意把水倒在阮恬桌上——我看到了。”頓了頓,又道:“沒有下一次。”
劉默腳步一滞,之後咽了口口水,低頭走出了教室。
原來他什麽都看到了,看到了他故意把水倒在阮恬的課桌上,那想必也應該看到了阮恬的那封信……他什麽都知道吧,所以才跟着他,再度折返回教室,抓他個現行……
至于“沒有下一次”,這是警告,阮恬怎麽樣,自然跟他沒有關系,他是在警告他,以後不要随便碰陸森的東西,陸森的課桌,陸森的信,以及陸森的人……
——
教室裏的靳遙從背包裏翻出一把鑰匙鎖——其實教室裏的每張課桌都配有一把鑰匙鎖,做事比較小心的同學就能用得上那把鎖——不過大多數還是用不上的,因為嫌麻煩。
——像陸森這種大大咧咧,好幾天才翻一回課桌的人自然更是用不到了。
——他甚至都不記得他還有這樣一把鎖,好在靳遙一直替他保管着,不然到時候班委問他要,他還得專門去配一把。
靳遙摩挲着手中的那把鑰匙鎖,又轉頭看了一眼桌上的那份信,心想這種時候,它倒是可以派上用場。
他拿起那封信,将剛剛被劉默揉皺的部分微微抻平,正準備放入桌肚時,門口卻忽然傳來了一道質問聲:“你在幹什麽?”
靳遙波瀾不驚地轉身,淡淡地看了來人一眼。
阮恬胸口起伏着,情緒有些激動:“我在問你話啊,你沒聽到嗎?”
阮恬看着靳遙,心裏特別委屈,要不是她強迫症忽然發作,記不得自己出門時到底關沒關教室門,是關了一扇還是兩扇全都關了,所以不放心上來看一眼,還發現不了靳遙偷拿她給陸森的信呢。
她現在滿腦子都是那天靳遙将那兩名女生的信撕碎後扔進垃圾桶的場景,她都不能想象她要是晚來五分鐘她的那封信會怎麽樣——她早就告訴過靳遙她的信是她辛辛苦苦寫出來的,不是垃圾,為什麽他就是聽不懂人話呢?
她半是委屈半是憤怒地看着他,可對方卻沒有絲毫的情緒波動,似乎一點兒都沒有為自己剛才的行為感到愧疚——他一貫是這樣的姿态,好像沒有任何事可以牽動他的情緒,明明剛剛才做了那麽惡劣的事,可是臉上不要說愧疚、就連一絲一毫的心虛和難堪都找不到——這簡直讓人無法不佩服他強大的心理素質。
他越是這樣的姿态,阮恬就越是感到憤怒:“靳遙,你是不是心理變态啊?”
不是心理變态的話,為什麽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毀掉別人的信?
靳遙看着她,忽然極為少見地扯了下嘴角,不知道是在笑自己還是笑她:“或許是吧。”
阮恬愣愣地看着他,見他繼續說道:“不過我并沒有想毀掉你的信,阮恬,你不要那麽想當然。”
“沒有想毀掉我的信?那為什麽明明走了,又偷偷回來?還把我的信從陸森的課桌裏拿出來?”她說着伸手指了信封上的皺痕,像是抓到了證據似的質問他:“你看,信封上面還有被揉皺的痕跡,分明是你先前弄皺了,看我上來了才偷偷把它攤平——你還要否認嗎?”
先前劉默想揉皺那封信,不過被靳遙阻止了——但盡管這封信并沒有完全被揉皺,劉默之前畢竟還是稍稍有捏過,難免留下痕跡,而紙張這種東西,一旦留下皺痕,即使努力攤平,也很難恢複如初。
靳遙淡淡看了一眼那封信,言簡意赅地否認:“不是我。”
“是你同桌弄皺的。”
“我同桌?劉默?”阮恬氣極反笑:“靳遙,你這雙眼睛長在臉上難道就只是為了裝飾用的?不然為什麽睜着眼睛卻說瞎話?劉默他為什麽要毀我的信,我和他無冤無仇,他幹嘛這麽做?”
靳遙道:“我和你同樣無冤無仇。”
“是,你和我是無冤無仇,至于你為什麽要這麽做——只有你自己心裏清楚。”
靳遙倏地擡眼看她:“你什麽意思?”
“我什麽意思,你心裏難道不清楚麽?”
“我再說一次,不是我做的,”靳遙道:“我的眼睛自然不是裝飾用的,你的腦袋就不一定了——你可不可以動一下你的腦子,我沒有教室鑰匙,根本不可能開門,你去打聽一下我們班的教室鑰匙在誰手裏,就能知道是誰想毀你的信了。”
“你是說劉默有教室鑰匙,所以是他……”
好像劉默是跟她提起過,他因為每次都是第一個到教室,所以一直負責開門。
但是阮恬還是一丁點兒都不相信這事會是劉默幹的——他根本沒有動機啊:“就算鑰匙在劉默那邊又能說明什麽,我根本不記得我有沒有關門——不然我也不會重新上樓啊。”
“而且你又為什麽會折回來,不需要解釋一下嗎?”
靳遙看了她一眼:“他故意把水倒在你桌上,我看到了,你拿出那封信後他一直盯着,我也看到了。”
“好笑,劉默為什麽要那麽做,我說過了,他沒有那個動機——這些也都是你的一面之詞,并沒有證據。”
“先不說有沒有證據,那按照你的說法,你折回來是好心來救我的信咯?”阮恬抱臂環胸,笑道:“你覺得我會信麽?你有那麽好心?”
靳遙無所謂道:“你信與不信,與我無關,我也并不在意。”
說完轉身朝門口走去,阮恬看着他的背影,忽然道:“我對你什麽看法,你當然不會在意了……你有什麽在意的麽?不過,陸森知道你在背後做這種事麽?”
“你不怕我告訴他?”
靳遙腳步一頓:“随你。”
随後走出了教室。
直到靳遙徹底出了教室,阮恬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的威脅有多好笑——靳遙怎麽會怕,陸森就算知道了,又怎麽樣呢,難道還會怪他麽?陸森現在那麽讨厭她,要是知道了她給他送信,指不定嫌棄,靳遙幫他省了麻煩,他搞不好還樂意呢。
她又想起靳遙的那個态度,無論她說什麽,好像都是一拳打在棉花上,這種感覺讓她很憋悶,連帶着心情也更差了。
看着桌上那封皺巴巴的信——經過這件事後,她也不對陸森能看到這封信抱什麽希望了——靳遙既然有心想毀掉那封信,今天不成功,明天還可以繼續——他和陸森那麽親密,毀信的機會多得是,想要成功被毀掉信還不是輕而易舉?
而且這封信已經有點皺了,阮恬也不太願意它就這樣出現在陸森面前,所以陸森到底會不會看到它,她也無所謂了。
但話是這麽說,她還是把那封信重新放回了陸森的課桌桌肚。
然而她并不抱有期望的這麽一封信,卻居然在第二天早上就被陸森看見了。
——第二天阮恬是七點二十五到的教室,陸森比她晚到三分鐘。
從陸森進教室之後,阮恬就一直拿餘光偷偷瞄他。
她當時倒也沒有期望他到了座位後會立即翻開桌板看到她的信,偷瞄完全是換了座位之後的下意識舉動,反正是腦子還沒反應過來,眼睛就往陸森那邊瞟了。
結果她就看到陸森到了座位之後,人還沒坐下來,手已經搭上了桌板,當時阮恬心裏就隐隐生了期待,因為緊張,一顆心都砰砰跳了起來。
下一秒,陸森果然動手掀開了桌板,像是事先經人提醒,知道這裏面有信似的,徑直取了出來。
……阮恬也覺得奇怪,只不過她當時又緊張又有些莫名的激動,無暇思考其他。
阮恬見他取出了那封信之後,前後翻看了一下,跟着皺了皺眉,又将信放了回去,下一秒,卻毫無征兆地轉頭望向了阮恬。
這一下來得突然,阮恬猝不及防,正好和陸森的目光撞了個正着,她咽了口口水,感覺臉上熱熱的,連忙別開了視線。
轉過了頭的阮恬在角落裏暗暗錘桌:擦,她剛才幹了什麽,為什麽要表現得那麽做作,要死了,不知道的見了她這幅樣子,還以為她送的是情書呢。
另一邊陸森意猶未盡地收回目光,嘴唇翹得老高,心情忽然間變得很不錯。
他指尖輕輕撫摸着上面的名字,不知想到了什麽,臉上的笑容漸漸散了,深吸一口氣,最終只是把信重新放了回去。
阮恬也同樣深吸了一口氣,她用手擋住了側臉,屏住呼吸,故意碰掉了桌上的一支筆,然後借撿筆的間隙,迅速擡頭,偷偷地朝陸森的方向望了一眼。
只這一眼,剛好見到他面無表情地把信重新放回桌肚,之後啪的一聲蓋上了桌板。
阮恬先是愣了一下,之後像是想到了什麽,有些落寞地轉了回去。
……他都有看別的女生的信,為什麽獨獨不看她的?
——難道他現在就那麽讨厭她?
這個認知讓她的心情莫名得變得很差,甚至還出現了一絲絲恐慌——不是那種因為擔心陸森讨厭她而日後報複她的恐慌,而是另外一種她自己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慌……
她都不知道她在害怕什麽……
但是她清楚地知道現在的自己很奇怪……豈止是她,阮恬忿忿地想,陸森明明更奇怪。
明明前幾天還說喜歡她,這才過了多久,哦,她在他心裏還不如那些根本不認識的小女生了?
非愛即恨,有必要這樣子嗎?非要這麽極端?
不過話說回來,按照陸森的性格,他會這樣雖然不太正常,但倒也不算太出人意料……誰讓她先拒絕了他呢……陸森本來就是個小心眼來着……要是時間回到他對她告白那天,阮恬胡亂地想着,她如果那天沒拒絕他,那……
這時英語老師從門外走了進來,站在講臺上對大家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整個教室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也就在這時,阮恬忽然回過了神,她用手掌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覺得自己剛才肯定發瘋了——她為什麽要假設那種事,那種事有什麽好假設的……
難道她還想真的和他在一起啊……
然而當她扪心自問這個問題是,她居然猶豫了三秒……
擦,阮恬覺得她更崩潰了,她只能深吸一口氣,不斷在心裏提醒自己——你特麽給我清醒一點!
英語老師講完之後,讓前排傳下了白紙,每人一張,阮恬因為剛開了小差回來還有點搞不清狀況,一旁的劉默貼心地提醒她:“前天那篇範文,就是昨天課上來不及聽寫那篇,剛英語老師說了,現在聽寫。”
“哦哦,”阮恬接過他遞給她的白紙,道:“就李華那篇是吧?我知道了。”
阮恬的英語一向很好,記性也不差,雖然是前天背的範文,但是要她大致默寫出來,問題也不太大。
英語老師一邊走下講臺,一邊提醒道:“別忘了寫名字啊,每次都有那麽幾個同學忘記寫名字,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到時候聽寫不合格的發下來,剩幾張沒寫名字的沒人認領,那幾個同學就以為自己不用重新聽寫了,我告訴你們沒用啊,我回去對一下就知道是哪幾個沒寫名字了。”
阮恬于是立刻在白紙頂端寫上了名字,寫完後也沒覺得有哪裏不對,便開始動手默寫,不防下來巡查的英語老師剛好走到她身旁,剛好随意往她紙上那麽一瞥,剛好瞥到了她白紙頂端的那個名字,于是臉立刻變了,用手用力地指了指阮恬聽寫的那張紙,氣急敗壞地道:“好啊你,我剛說別忘記寫自己的名字,你倒好,故意寫別人的名字,怎麽,是不是前天的範文沒背,默不出來,想讓別人幫你去重新默啊。”
正在默寫範文第一句的阮恬被英語老師這一通說得一臉懵,心說什麽別人的名字,于是目光上移,往白紙頂端寫名字那一塊兒看了一眼——就這一眼,差點沒把她送走。
——可能是剛才一直在想着陸森的事兒,結果一不留神把人名字寫紙上了。
阮恬:“…………”我裂開了。
你說寫就寫了吧,可還沒等她反應過來改掉前卻被英語老師看見并誤會了,關鍵她還不能解釋——解釋什麽,我不是想讓陸森替我去默寫,我是心裏想着他才會不小心寫他的名字的?
Enmmm,那還是讓他去默寫吧……
其實只要稍微想一下,就知道英語老師這種猜測——阮恬故意寫陸森名字是為了讓他替阮恬去默寫不太靠譜,因為人陸森也不是傻子,是不是他的聽寫紙他還分辨不出來麽?阮恬也不是傻子,自然不會想不到這點,所以寫陸森的名字應該不是為了讓他替自己去默寫了。
英語老師剛才一生氣,沒怎麽仔細想,剛好之前說了那樣一番話,警告某些同學不要以為落了寫名字就可以不用重新默寫,所以才會想當然地以為阮恬故意寫錯名字也是為了逃脫默寫,但是現在仔細一想,這個猜測站不住腳啊,那只能是阮恬惡作劇了。
這麽一想,她就更生氣了,她生氣地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發現阮恬一個單詞都默寫不下去,于是氣上加氣,一疊聲地讓阮恬不用默寫了,上門口站着去。
阮恬抽了抽嘴角,只能無奈地放下筆,灰溜溜地去了門口。
——其實她剛默寫不下去不是真的忘了,實在是之前那一出讓她心态崩了,她需要一個緩沖時間——結果人英語老師不給,還把她給轟了出去。
阮恬:“…………”
阮恬倚靠在門口的牆上唉聲嘆氣,心說自從遇上陸森後她就沒一件好事兒,不過又能怎麽辦呢……她又想起陸森不看她信那事兒——她發現她還是放不下這事兒,一想起來,心裏面就會有一股失落感,還有一種擔心……但是具體為什麽他不看信她會失落,又是在擔心什麽,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總之那是一些莫名其妙,她無法解釋的情緒。
理智告訴她,陸森拒絕看她的信,也就看不到她的那些軟話以及言語之外的那種求情的意思,那麽她應該想些別的方法繼續修補她和陸森的關系,免得他以後像書裏寫的那樣變成大佬後對她進行報複……
但她現在不知道怎麽回事,反正心裏特別不是味兒,甚至萌生了一種自暴自棄的想法——你不看我的信那就不看呗,你愛怎麽樣怎麽樣……以後想要報複我?來吧來吧,弄死我算了,反正現在你那麽讨厭我,我也覺得沒意思得很……要我再熱臉貼冷屁股跟你求情,那就更沒意思了……
由以上阮恬的心理活動可推出,此刻在陸森桌肚裏躺着的那封信大概也被貼上了沒意思的标簽。
不過在阮恬眼中沒意思的那封信,在陸森看來,卻是非常的有意思,有意思到他回家後的第一件事,就是飛速地上樓進去自己的房間,然後關上門,從書包裏拿出阮恬給他的那封信。
他将那封信放到桌子上,完了不知道為什麽覺得有些不自在,又起身去查看了一下房門,确定房門上鎖後才又重新走到了桌邊。
他咳嗽了幾聲,看着那封信看了許久,之後深吸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打開了那封信。
他從早上就知道有這樣一封信,他也很想知道信的內容,當時恨不得立刻打開,但是他不敢,他怕信裏的內容不是他想看到的東西,所以才一直等到現在,等到一個他可以獨處的空間,一個可以允許他失态、發洩的安全的空間。
他将信紙從那封信裏抽了出來,開始逐字逐句地看那一封信。
那封信的篇幅并不長,陸森一字一句地看,也只花了兩分鐘。
然而那兩分鐘在他看來,卻是異常得漫長。
他到底還是沒有看到他想要看的東西,這一封信,幾百個字,字裏行間有讨好,有奉承,卻唯獨沒有一丁半點的愛意。
她果然像他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