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陸森報了一個地址,阮恬這時候腦子裏正胡亂想些別的,也沒仔細聽。
車子慢慢地開了起來。
車上開了暖氣,暖洋洋地很舒服。
兩人一時無話——阮恬真的只是想單純地送他回家而已,也沒什麽別的企圖,所以也沒主動跟他說話。
倒是陸森的手機突兀地響了起來,打破了車裏的寂靜。
“不用等我了,我已經上車了……上誰的車?你管我呢,你先回去吧,挂了。”
一旁的阮恬隐隐聽到了電話那邊的一些聲音,于是問:“是寧非麽?他也要來接你?”
陸森“嗯”了一聲道:“就是他家裏的人送我來的……今天山上那個廟裏不是有什麽菩薩在過生日麽?寧非家裏的人向來信這些,于是就上山來了,剛好我也沒什麽事,寧非就叫上了我一起……”
“那……”阮恬本來是想問他為什麽補完課沒有立刻回去,反而又出現在別墅周圍,但這話不好問出口,她于是拐了個彎:“你這麽晚才下來,拜菩薩拜了這麽久麽?”
陸森就笑了:“真拜那麽久,我腿不就廢了?我下午去過廟裏之後就去兼職補課了,補完課出來後看到廟裏點起了燈,周圍都是茫茫夜色,就那片亮着燈火,遠遠看着還怪好看的,我就上去轉了轉,剛好趕上廟裏在分發平安符,我就去求了幾個……”他說着從衣兜裏掏出一把平安符來,攤在手心給阮恬瞧:“喏,就是這個,是不是還挺別致的?”
他就像一個得了有趣的玩意兒就忍不住跟別人分享的小朋友,分享完了才想起對方好像和自己一向不對付,又傲嬌地收回了手:“幹嘛要給你看啊。”
阮恬卻已經看到了。
是個紅綢布做的挂件似得小袋子,樣子很小巧,而且頂部綴了個小線圈,像是為了方便随身佩戴,正中間還描金線繡了“平安符”三個字,很是端正。
阮恬于是笑道:“是很別致……只是,怎麽求這麽多?”
陸森極短暫地笑了聲,一副不是很願意搭理她,但又嫌棄對方蠢笨,不得不費唇舌跟她解釋一番的樣子:“我那麽好心,怎麽可能只為自己求?難道我看起來像是那種人嗎——我當然是幫家人朋友也求了啊——一共五個,我媽媽一個,我爸一個,我一個,還有靳遙和寧非各一個。”
阮恬笑了下:“猜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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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還問?”陸森皺眉看了她一眼:“說起來,倒黴鬼,你那麽晚為什麽還在山上,你來這兒幹嘛?”
“我……”阮恬咽了一口口水,她當然不能說她是來陪喬喬玩的:“我也是來拜菩薩的。”
陸森“昂”了聲,一副意料之中的樣子:“那你也求了平安符喽?”
“啊?”
陸森挑了下眉:“你這麽晚下山,不是為了求平安符特地留到了晚上,那是為了什麽?”
“是,是為了求平安符……”阮恬胡扯道:“只是在下山的路上,不下心掉了……”
陸森嗤了一聲,居然絲毫沒有懷疑阮恬的話,反而順勢狠狠嘲笑了她一番:“你好蠢。”
“我求了五個一個都沒掉,你只求了一個就掉了。”
“怪不得這麽倒黴。”
阮恬:“……”阮恬覺得她很冤枉,但是她不能說。
眼前突然橫過來一只手,白皙修長的手指,食指和拇指夾在一起,拈了個平安符:“給你。”
阮恬懵了一瞬:“給我?”
陸森不耐煩了:“拿着啊,你的不是掉了嗎?”
阮恬懵裏懵懂地接過了,她是說她的平安符掉了沒錯,可陸森為什麽要把他的給她……
當然她并沒有困惑多久,因為一旁的陸森馬上就說了:“那個不是我的平安符,那是寧非的,我剛才想起來,他家那麽信這個,平安符這種東西,肯定早就有了……所以呢,他的那個就多出來了,我不想浪費,就給你了……”
“你那麽倒黴,會遇上那種事,我估計就是因為掉了平安符……”
“給你也算是物盡其用了,也省得還要別人來救你,麻煩。”
阮恬哭笑不得,只好道:“謝謝。”
沒想到這句輕飄飄的“謝謝”又不知道哪裏刺激到陸大校草敏感的神經了,他整個轉了過來,看着阮恬“喂”了一聲:“幹嘛,我說了我只是不想浪費,你幹嘛謝我啊。”
他“惡狠狠”地警告阮恬:“你以為我是在關心你嗎?你能不能不要這麽自作多情?”
當然他這副樣子在阮恬看來毫無威懾力,只不過是只張牙舞爪,奶兇奶兇的小奶喵罷了。不過她還是很配合地點頭:“好好好,我知道我知道。”
畢竟現在看上去是小奶喵,骨子裏卻是吃人不吐骨頭的猛虎——等到時候分化了就知道了。
阮恬要做的,就是在他沒分化之前順他的毛,希望他以後能爪下留情。
——她一直很清醒。
後座開着燈,燈光是暖黃色的,明亮卻又不刺眼,陸森是轉過來的姿勢,與阮恬面對着面,阮恬說話時無意擡頭看了他一眼,燈光下的陸森驚人的好看,阮恬不敢一直看他,于是稍稍移開了視線。
她的視線落在了他的肩膀上,本來只是無意地一瞥,她卻意外地發現陸森左邊胳膊上有一道口子,她湊近觀察,發現那道口子很深,像是什麽利器造成的,不僅割破了陸森的外套,連裏面的衣服都是整齊劃一的破口,甚至還隐隐有鮮血滲出。
阮恬的聲音一下子變高了:“你受傷了?!”
陸森後知後覺地順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臂,忍不住“嘶”了一聲:“你不說我還沒發現……”
阮恬連忙抽了幾張紙巾幫陸森擦拭傷口,她扒開他那道口子旁邊的衣服一看,那道口子又長又深,起先應該流了不少血——傷口旁邊的衣物布料通紅一片,看着沉甸甸地厚實了不少,像是浸滿了血,不過好在現在傷口不怎麽往外滲血了,阮恬幫他擦掉了傷口周圍的血污,忍不住問道:“怎麽回事?這是什麽時候傷的,是剛才被那個人劃傷的麽?”
阮恬雖然嘴上是這麽在問,但心裏已經認定是剛才那個人傷的陸森了——不然好端端的陸森怎麽會多出這麽深的一道傷口?
“應該吧,奇怪,剛才打的時候也沒看到他手上拿有什麽刀啊……”陸森皺眉回憶了一會兒,覺得可能是在等警察過來時被那人劃傷的——在那期間陸森一時疏忽,險些被他掙脫,他花了一番力氣才将人重新制服,在這個過程中他是感覺好像被那人劃了一刀,不過剛好那會兒警察來了,他忙着将人上交給警察,也沒顧得上察看傷口,再過後便忘了。
再回過神時,陸森看到的便是阮恬正挨着他,動作小心地替他處理傷口——她不知道從哪裏翻出來一瓶酒精棉花,大概是車上原本就備着的,正在幫他消毒。
這輛車上的東西倒是備得齊全,不光是這個,還有前些天的雨傘和擦拭雨傘的毛巾——陸森漫無目的地想着。
阮恬先前還只是擦拭傷口周圍的血痂,陸森也沒什麽感覺,後來酒精接觸到傷口了,皮膚頓時一陣刺痛,陸森“嘶”了一聲,下意識地就要抽回手臂。
阮恬立刻停住了動作,擡頭小心翼翼地看了陸森一眼:“很疼麽?”
廢話,那麽長一道口子,酒精棉這麽撲上來能不疼麽?不過陸森沒好意思說,怕疼什麽的,說出來也太沒面子了吧。
他咳嗽了一聲,漫不在乎地道:“還好。”
陸森雖然說“還好”,但阮恬還是刻意放輕了動作,更加小心地為他處理傷口:“忍一忍,傷口不處理的話很容易感染。”
陸森心說你再怎麽小心都沒有用,我覺得疼不是因為你動作大,重點是那個酒精棉啊,牛皮糖果然是蠢笨,所以才會那麽倒黴。
他心裏這麽腹诽着,唇角忍不住偷偷上翹。
他看着阮恬,對方仍在細致地為他處理傷口,她輕輕蹙着眉,一張小臉上除了專注之外,似乎還寫滿了緊張和擔心?
為什麽自己受傷,她卻那麽緊張?
第一反應居然不是多管閑事,陸森想了想,似乎這種被人在乎的感覺也不算太壞?
阮恬用酒精棉幫陸森的傷口消完毒之後,因為覺得陸森可能會有些疼,于是低頭對着他的傷口輕輕地“呼呼”了兩下。
少女溫熱的氣息輕柔地噴灑在皮膚上,溫暖的,又帶了點兒撩人的癢意,他從來不知道他的皮膚那樣敏感,那點癢意漸漸從皮膚蔓延至四肢百骸,甚至最後連心尖都爬上了一絲,羽毛撩撥似得,微不可察,卻又無法忽視。
仿佛剛才阮恬對着吹氣的地方不是他的傷口,而是他的心口。
阮恬低着頭,燈光下的皮膚白皙細膩,尤其是低頭裸露出來的那一小截脖頸,纖細秀美,泛着瑩白的光澤。
她離他很近,他甚至可以感受到她溫熱的呼吸,正一下一下地拂在他的皮膚上,他的喉結動了動,輕扯了下嘴角,鬼使神差地叫了她一聲——
“喂,牛皮糖,”他的嗓子有點兒喑啞:“你勾引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