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審判局開端(修訂)
如果廖天驕現在也在現場,并且能保持清醒狀态的話,這會他該震驚了,因為他想要看到的那個之前只看到過背影的人現在正沿着灰夜公館很拉風的旋轉樓梯,一步步踩着紅毯下到底樓。
不過可惜的是,這位用一個背影就讓廖天驕覺得大概長得十分禍國殃民的妖怪在露出真容以後,恐怕是要令他失望的。也許這人的确曾有副傾國傾城的容貌,哪怕從身形上來看,這顯然是一個男人,更确切點說,是名少年,但是現在一般人看到他大概只會覺得恐怖而已,因為,他被毀容了。足足有一半的臉孔那麽多!
這人的臉上從左眉到右腮幫子劃了一道不知如何生成的分界線,分界線以下的部分依然秀美精致,特別是那個線條優美的下巴,看着就讓人心生遐想,但是另一半卻好像是一件生鏽的銅器一般,板結着讓人無法直視的銅綠色傷疤,大片大片的硬斑蓋着他的那半邊臉,簡直像是從皮膚裏頭長出來的一樣,讓人疑心他的這一半臉真會如同一件鏽蝕已久的銅器一般一敲即碎。單獨看一半臉是極美的,單獨看另一半臉又是極醜的,也因此兩相一組合就使得這個人顯得陰氣森森和格外詭異起來。
小菊低着頭,十分恭敬的樣子,候着那個人一步步從二樓走下來。對方走得并不快,甚至有點像是故意為難人似的悠閑,但是小菊卻從始至終都沒有表露出絲毫的不滿。
至少,那位還是下來了。
當那雙腳邁到跟前的時候,小菊心裏不由得松了口氣。
“擡起頭來。”那個人說話了,用的是一把格外妩媚妖嬈的聲線,但是小菊卻從裏面聽出了冷冰冰的威嚴,她一面聽命擡起頭來,一面卻也陷入了戒備狀态。
哪怕沒有上面人提醒,小菊自然也是知道的,面前這位昔日赫赫有名的妖神可不是個好唬弄的對象,當年因為某件事而發狂,妖協光是抓他就死了不少人,關在這妖牢重地夜牢七百多年,如今還不知積攢了多少的戾氣……
那是北之玄武,舊妖神之中的大神,靈蛇與玄龜的合體,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阿旭說他是佘七幺的親戚和廖天驕以為自己看到了個漢堡包精倒不能完全說是胡鬧。
“是你做的?”那位被囚禁的舊妖神依舊冷冰冰地問道,顯然是在問謝璐瑤與阿旭的事。
“是的,我家主人特地吩咐我前來接玄武大人。”小菊回答道。
玄武那只完好的眼睛突然微微眯了眯,顯然是被這句話所觸動了。小菊覺得按照邏輯,下面就該是玄武問她,你家主人是誰,要接我去哪裏之類的話,她也已經做好了準備回答了,所以根本沒有意識到事情接下來的發展完全出乎她的意料,當然也就來不及去應對。
沒有任何預兆,意識到的時候,就已經晚了。那個如今身形只是個少年的強大妖神,驀然出手又驀然縮回了手,而被攻擊的小菊是直到看到自己的妖魄落在了對方手上時方才明白過來自己被攻擊了。
不僅是被攻擊而已……疼痛尚來不及傳導到大腦,玄武伸指輕輕一捏,小菊修行了很久才有的那顆金黃色中摻雜着黑色紋路的妖魄石便無聲無息地爆裂,而小菊的身形也就跟着一晃,就像電視屏幕壞了一樣,她的實體被兩股看不見的力量反向斜拉變形後迅速消失不見,只有她剛剛捏在手裏攻擊阿旭的匕首“當啷”一聲掉落在地,證明着這裏曾有人存在過。
小菊在消失前的表情是無比驚愕的,她顯然不明白自己是哪裏做錯了會遭致被殺,但她連一個字都沒來得及吐出,就已經煙消雲散。與此同時,剛剛被她操控的謝璐瑤的身體也“砰”的一聲砸落在地,沒有了動靜,但是下一刻,突然有一道灰色的疾光,在小菊完全消失的同時激竄而出,直沖室外,很快消失不見。
玄武看了眼外頭,沒有動作,不知道是阻攔不住還是不願意阻攔。他放過了那道光,彎下腰,将那柄匕首撿起來看了一下,然後就沒什麽興趣地扔到了一邊。
看了眼地上,他動了動嘴唇:“起來吧。”這回發出的聲音卻是一個低沉的男聲。
換第三者的眼光來看,這場景可真夠詭異了。一個剛剛還在用妩媚聲音說話的人突然就用了一個低沉的男聲開口,聲線相差之大如同兩個人,而眼下還站在這大廳裏活着的人可只有他一個了,他又是在對誰說話?
“刑天匕而已,以你的能耐,傷得重但暫時也死不了。”玄武依舊不緊不慢地說着,不過他這麽說了以後沒多久,便用腳尖毫不留情地踢了一旁倒在血泊中的阿旭一下,這一下是踢在阿旭剛剛受傷的位置的,所以目标可算是很清楚了。
接着就看到連小菊都以為自己幹掉了的男人,輕輕呻吟了一聲,并不情願地睜開了眼睛。
“你的瀕死保護是不是做得早了點,我看你還沒到最危險的時候吧。”
熬過了剛剛被踢的疼痛之後,阿旭才皺着眉頭慢吞吞地坐起身來。他是暫時沒死,但不代表他現在身體狀況好。事實上,他會陷入假死狀态就是因為他的身體自動判斷出他快要不行了,所以才會采用這種方式來保護他的安全,這是不以他的意志為轉移的種族特性。
“你能輕點嗎?”阿旭咳嗽着說。被刑天匕傷到還活下來已經是命大了,哪裏還經得起折騰。不過他原本以為自己會在假死狀态被幹掉的事居然沒發生,這讓他十分意外。在阿旭看來,今天夜牢必破,佘七幺等人都會有危險,哪裏想到眼前這個人居然沒有動手。一時間他忍不住疑惑起來。
“你以為我會走?”玄武又換回了妩媚的聲線。
“你不會?”阿旭很意外,如果對方不會走,他守夜牢七百多年是為了什麽?
“我為什麽要走?”玄武冷冷一笑。
“為了自由、安全、尊嚴、野心等等……”一個被囚禁的妖神,換成普通的都受不了,何況是這位赫赫有名的大神,更何況之所以他會被囚禁,只是因為目前妖協的人還沒能找到能夠殺了他而不留後患的方法而已,繼續關下去,沒準哪天就會行刑。
玄武淡淡掃了阿旭一眼說:“你再想想。”
阿旭心頭一動,待要再問時,玄武卻已經自顧自地往前走去,那個方向顯然是剛剛佘七幺、廖天驕等人去的審判室。
“等等,你要去哪裏!”
玄武根本沒有回頭也沒有停步,仿佛沒有聽到阿旭的聲音一樣。
“站住!”阿旭這一聲喊得是色厲內荏的,因為他知道自己根本就就不是玄武的對手。以前他沒受傷的時候,是在自己的力量上加上了小菊的力量和加諸在夜牢的禁制來将玄武制住,這個最明顯的标志就是,玄武醒來後一直呆在二樓的牢獄空間之中,從來沒有下來過一樓,就在今天之前,他也以為對方是被牢牢控制住了,現在看着這尊大神大搖大擺地走下來,而且還一擊解決掉了小菊就可以知道,過去他們自以為牢不可破的牢籠其實對玄武根本沒有效果,而現在小菊叛變,他自己還受了重傷……
玄武這次總算是微微側頭,給了阿旭一個不屑的眼神,接着卻帶着憐憫一般地說了一句話:“你終究比不上他。”
阿旭猛地一震,就這麽看着對方悠閑地走進了那間審判室,而他的眼裏在出現了震驚、痛苦、憤怒的情緒之後,最終完全被濃濃的哀傷所充斥。
審判室裏的人卻不知道外面已經發生過兩次變故,當然,這只是針對少部分人而已,不,應該說,只是針對佘七幺而已,那剩下的大部分,并不是不知道外面發生了變數,而是根本連自己現在在做什麽都不清楚。
十三個生魂,一屋子的籌鬼還有一個妖神。
佘七幺掃視着這屋內的狀況,此刻所有人都圍坐在一張圓桌旁,只有上首的位置還空着,佘七幺當然也占據了圍桌的位置之一,他坐在廖天驕的右手邊,以便随時顧到這個白癡,而在佘七幺的右手邊坐的是趙嘉悅。那些猙獰的臉孔如今各自找了個生魂,附着在他們身上,所以看起來就好像每個人的臉上都多套了一張臉孔一樣。半透不透的面孔龇牙咧嘴,做着各種惡心人的表情,仿佛在嘲笑誰,而佘七幺無動于衷,他端坐位置,只在某個不自量力的籌鬼妄圖附到廖天驕身上時,動了一下。這一下的結果是,再沒有一只籌鬼敢來打廖天驕的主意。
整間屋子裏到處都是灰色、紅色、棕色、黃色的煙霧在飄散,就像是許多老煙槍在這屋裏玩兒命地抽煙似的,能見度低到了一定程度,而除了附身的那些個籌鬼,更有許許多多殘缺不全的面孔在四處亂飛,并且發出“嘻嘻哈哈”的聲音。
這家灰夜公館是一處關押昔日妖神的重牢,同時也是鎮守一處陰穴的門戶,這麽多籌鬼除了一部分是被玄武身上強大的妖力由外界吸引而來,絕大部分還是陰穴自産,而妖協選擇這裏囚禁玄武也是為了将這些籌鬼的力量利用起來。
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為了馴好這些籌鬼當獄卒,必然需要投喂它們相應的東西,這些玩意喜歡的食糧就是人,不過不是活生生的血肉,而是人的精氣,最好的是魂魄,所以灰夜公館偶爾也會對外營業,接待的對象都是由自動篩選引導而來的上供者。有人有所求,因而供奉,有人有所供奉,灰夜公館就開業接納,大致就是這麽個過程。不過供奉之後雖然一樣是吃,卻也分不同的流程,具體如何是根據供奉人自己來選擇。這次這個供奉人雖然還不知道是誰,卻像模像樣地選擇了一個審判局,這大概代表着TA是來報複的。
佘七幺記着阿旭的話,打算等一局過後想辦法帶出廖天驕的生魂,而在這一局裏就要保住廖天驕的安全,——也不知道他們即将面臨什麽樣的審判局。
佘七幺等着,在房間的一角有個垂懸黑色門簾的小門,過了會,那門後走出了一個人。那其實不能說是個人,一塊黑色的布完全遮蓋住了這人的全身,就像是阿拉伯婦女一樣,不過這個“人”連眼睛都沒有或者該說沒有辦法露出來,因為他臉的部分是一團黑色的氣,跟那些籌鬼的組成類似。
他就是這一次的審判長了。審判長沒有實體,它不是妖不是鬼也不是人,具體不好定義,要嚴格說的話,就是灰夜公館裏各種力量融彙生成的一種強制性力量的具現化吧。
看到佘七幺,對方也沒有任何反應,只是往上首的位置一坐。跟着,他也不知如何開的口,聲音甕甕道:“規則說明。”
就在這時,本來應該密閉的審判室的門卻突然發出輕微的“吱呀”一聲被打開了。佘七幺大吃一驚,因為審判局一旦開始就絕難有人再進入,除非是強攻這個空間,可是這個來者居然輕輕松松地就橫插進了審判局。
“玄武?!”佘七幺大驚。
跟着,佘七幺看到玄武飛快地出了手。那只奇長無比的手突然跨過整個桌面出擊,等他意識到的時候,這次的審判長已經煙消雲散。
整個屋子裏靜了一靜,跟着就炸開鍋了!煙氣四處亂竄着想要逃跑,而玄武卻穩穩當當地關上門,将所有的異動都冰凍。幾張臉孔從審判長消失的地方飛出,可能是被打散以後的審判長的精神遺留,他們想要繞過玄武逃出去,卻見他突然張嘴一吸,想要逃跑的毫不含糊,統統都被他吸進嘴裏,吞了下去。
“很難吃。”玄武用妩媚的聲音批評道。看到佘七幺戒備地站起來,他竟然随意地點了點頭說,“坐吧,這局審判長,我來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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