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進退兩難
馮歲歲注意到她在看東方嶺, 心中有些說不上來的莫名緊張,她指尖掐了掐手心,眼睛也忍不住瞥向他。
東方嶺就像沒注意到張聰天的眼神一樣, 直接将她忽略了徹底, 一雙墨色的眸子帶着些笑意看向馮歲歲。
她這是吃醋了嗎?
看她那瞪得如兔子眼睛一般大的眸子, 感覺好像要将他吃了一般。
馮歲歲發現了他在回看自己, 一陣驚慌的收回了視線, 将腦袋垂的低低的, 死死的咬住了唇。
她這是怎麽了?為什麽今日如此反常。
從方才躍下馬車, 到後來聽見張聰天說話就心中焦躁, 這并不是她的性格。
她已經很多年沒有過這種心躁的感覺了,大多時間她的心都如一潭死水毫無波瀾。
東方嶺見她收回目光,也垂下了神色不清的眸子。
他的腦子裏一閃而過她曾在蓮湖說的話——我所嫁之人, 必定此生只能愛我一人。我不喜拘束,不愛高牆深宮,只想與所愛之人攜手共游四方, 看遍天下。
他前世不争皇位, 對權勢無欲無求,只求北魏國國泰民安,便不枉他在邊關前線上陣殺敵浴血奮戰。
但他卻落得什麽下場?
孤身救皇上, 致雙腿殘廢, 窩囊的活了十幾年。被皇上派去守城, 明知城必破, 他還是義無反顧的想再為國效力最後一次, 結果臨死前才知道這不過是皇上和南清國合謀的一場騙局。
這樣不為民不為臣謀福的狗皇帝,只顧自己的皇位,不顧百姓臣民的死活, 常年迷戀煉丹長生,何德何能坐在皇位上?
他此生步步為營,就是為了殺了狗皇帝取而代之。
馮歲歲像是誤闖進他生命的一顆種子,以他的心房做土壤,用他的心血當灌溉。在他毫不自知之時,已經生根發芽,在他的心口長得枝繁茂盛,深根蒂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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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早就知曉張聰天對他有情,前世的張聰天也曾如今日一般,向皇上求旨想要嫁給他,當時他因為對她沒有感情,只猶豫了片刻便拒絕了。
若是沒有馮歲歲,他今日的計劃便是應下娶張聰天為妻。雖然他知道皇上不會同意将一個手握重兵的将軍嫁給他,但如今只要他想,就沒有他做不了的事。
想到這裏,東方嶺若有所思的望了一眼馮歲歲。
若是他奪權篡位當了皇帝,只怕她會馬不停蹄的逃離他的身旁,更不要提他娶其他的女子為妻了。
張聰天明明在戰場上是殺伐決絕的威遠将軍,今日在太極宮卻猶豫不決的不好意思将自己的兒女情長說出口。
在她深呼吸了十來次後,她才勉強着将目光定在嶺哥哥身上,聲音帶着些怯懦:“陛下,微臣七歲便對他一見鐘情,自此便下定決心,此生非君不嫁。”
“他便是......安平郡王。”她的眼神堅定了起來。
馮歲歲掐着手心的手指微微松開,心中對她類似于表白的言語只想呵呵。七歲的一個小屁孩懂什麽?就還一見鐘情,怎麽不上天呢?
也許是張聰天已經将自己的目的說了出來,她心中的悵然一下消失了大半,腦子也跟着冷靜了許多。
張聰天不知道是不是被愛情沖昏了腦子,便是明眼人一看,也知曉皇上不會同意她嫁給東方嶺。
自古皇帝皆多疑,這個軒皇雖然看着慈眉善目,但他能在這皇位上穩穩當當的待了許多年,定然也不是吃素的。他怎麽可能讓一個手握兵權,家中世世代代皆為将軍的嫡長女嫁給東方嶺?
軒皇身邊的兄弟全部都死幹淨了,只餘下東方嶺這個腿腳有疾的兄弟茍且偷生,從這一點就能看出軒皇的心機深沉。
軒皇這般多疑,此時張聰天還提出想嫁給東方嶺,其實就是變向的将他往火坑裏推。若是他表現出一丁點想要娶她的意願,恐怕他就離變成一具屍體也不遠了。
果不其然,軒皇一聽到張聰天說的話,臉上的笑意便收斂了大半,他一雙微微渾濁的眼珠轉了轉,将目光投向了東方嶺的臉上。
雖然他已經見過東方嶺無數次,但他依然還是被那絕世無雙的容顏恍住了神。直到片刻後,他才咳了咳,緩緩的問道:“哦?原來威遠将軍心儀的人是皇弟。”
“皇弟的魅力真是無限,竟把一個七歲的小姑娘迷得一見鐘情,立下此生非你不嫁的誓言。朕還真是老啦,都猜不透你們年輕人的想法了。”他臉上帶着些淡淡的笑意,語氣微微冷淡。
東方嶺抿了抿薄唇,沒有言語。
皇上這話聽着好像沒什麽,就如同單純的感慨一般。但他卻從這話裏頭,聽出了一絲譏諷和試探。
天師曾預言他男生女相,未來會弑兄殺父,是為國之災星。而他也因為自己的樣貌過于妖孽傾城,從小将苦頭吃盡。
皇上說他魅力無限,将七歲的小姑娘迷得七葷八素,其實是在諷刺他天生妖媚,連個七歲稚童都不放過。再加上皇上說他将她迷得此生不嫁,又自稱自己老了,這句話便成了試探他的動機和心意。
皇上天天煉丹修煉就是為了長生不老,又怎麽會主動承認自己年紀大了?而張聰天剛來邊關軍營時,住的是最好的營帳,享受的是最好的衣食住行的待遇,他根本就沒見過她幾次,又何談什麽一見鐘情?
皇上其實根本就是想說他自小心機深沉,明知曉張聰天的身份,所以一見面就勾引她,讓她心生愛慕。而他自認為皇上年紀大了,便猜不透他的想法和心思,所以想借此機會翻盤謀反。
“皇兄此言差矣。邊關苦寒,又鮮少有女将軍,臣弟這才待威遠将軍一直如同親兄妹般,倒是從未往男女之情上想過。”東方嶺面色淡然,不緊不慢的說道:“且皇兄正值壯年,萬萬是跟老了這兩個字沾不上邊的。”
軒皇聞言,并沒有龍顏大悅,眼中帶着些許打量的意味望着他,似乎是在考量他話中的真假。
過了許久,軒皇才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古怪的微笑:“這麽說,皇弟是要拒絕威遠将軍了?”
馮歲歲瞪了瞪眼睛,心中嘆道,果然皇帝就是皇帝,真是老奸巨猾!明明是他不想讓張聰天嫁給東方嶺,卻非要将責任推給東方嶺不願娶她。
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只要東方嶺說出拒了張聰天的話,便是落了她的面子,不說張聰天怎麽想,便是她爹安北大将軍也不會輕易放過東方嶺。
軒皇這分明是要東方嶺進退兩難!
東方嶺顯然也想到了,但他并不慌張,笑意淡然的看着軒皇。他如今已然不是前生那個無權無勢的毛頭小子,又怎會在乎張家将他如何?
雖說娶了張聰天,對他的大事有益無害,但若是娶了她,就相當于失去了馮歲歲。沒有張家的勢力,大不了他就再費心一些,失去了馮歲歲,他就是因小失大了。
他剛要開口拒絕,便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陛下許是誤會了,威遠将軍鐵骨铮铮,是為北魏國女子的典範,更是萬千男兒的榜樣。安平郡王與威遠将軍皆是北魏國的好兒郎,為家國立下累累戰功,許是王爺心中惦念邊關戰士和百姓家國,這才許多年不成家室,何談拒絕二字?”馮歲歲的聲音緊張的有些發顫,手指也在衣袖的遮擋下輕輕的抖動,她的話語卻十分堅定。
她只希望張聰天這個蠢貨聽了她的話,能想通其中的關鍵,不再執迷不悟,害了東方嶺。
衆人的呼吸全都屏住,這女子莫不是瘋了?竟然當衆反駁軒皇......
東方嶺皺了皺眉,擡起頭望向她。
說不清現在的感覺,他的胸腔中流淌過一絲溫熱的暖意。
她如此聰慧,怎會聽不懂皇上想為難他。她向來都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性子,這次卻冒着冒犯皇上的風險,開口替他分辨。
被反駁的軒皇,眸中看不清喜怒,微微下垂的唇角證明着他此刻的心情。
馮歲歲頂着他視線下的壓力,白皙的額間不住的冒着冷汗。軒皇好大的氣場,壓得她有些喘不過氣。
“呵。”殿中傳來一聲輕笑。
軒皇将目光移到了發出笑聲的東方嶺身上,聲音有些冷意:“皇弟因何發笑?”
“想不到一個閨中女子,竟如此有遠見胸襟。”東方嶺臉上帶着笑意,眸子裏卻盡是寒霜:“家國未定,邊關百姓流離失所,臣弟怎敢談兒女情長?”
馮歲歲猛地松了口氣,軒皇可算不看她了。
“皇弟這般一說,朕倒是應該賞一賞這女子了?”軒皇一聲輕笑。
“皇兄是明君,自然分得清是非賞罰。”東方嶺四兩拔千金的将話打了回去。
這話說的已然有些重了,他給軒皇扣了一頂高帽子,軒皇若是因她插嘴反駁,便懲罰于她,就算得上是非不分,不配為明君。
軒皇眸中已經隐隐的有些怒意蓄勢待發,他倒是越來越瞧不懂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了。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啊~為歲歲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