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甕”中玩“鼈”】
是夜,麒妄曾在晚飯前來了一次,表情很是別扭。
吳朝讓過轉椅給他坐了,自己則是懶洋洋地靠在沒疊就随手團起來的被團上玩着pad,連玩了兩局連連看,麒妄也沒開口說任何話,吳朝抽空瞥了眼他又瞧了瞧外頭的天色,還亮着,于是不解,“怎麽了?”
麒妄還在一遍遍近乎機械地折着廚兜,聞言醒過神來,更顯局促,“那個……你什麽時候用我?”
吳朝愣了愣,随即反應過來他所言何事,于是平靜回道,“夜裏。”
“夜裏?!”
夜裏的話……自己完全沒法控制身體啊……
吳朝點頭,像是絲毫沒注意到這個問題似的,輕下逐客令,“沒看我現在忙嗎?”
心下:你要是知道我究竟想拿你當啥人體模特,鐵定會翻臉,說不定還不認賬呢……晚上則不同了……那時候你就會乖乖聽話麽!再說了,現在的你也不是我特感興趣的“你”……
麒妄眉頭蹙起,确實是想翻賬來着,但是他現在特實誠啊,也做不到,只好心下默默記着這一筆——以後跟吳朝這個人精打交道可要小心了!當時下午應該跟他訂規矩的同時注上不允許在夜裏使用來着……
但如今已是板上釘釘的事實了,沒法再改賬,于是只好不情不願道,“好吧。那你到時候記得……”
給我把符咒貼上這後半句還沒說完,他就“噌”的一下站了起來,眉峰一壓,突然顯現出些許淩冽的氣勢來,一邊下意識伸手護在吳朝身前,低語道,“來人了。”
客廳裏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林老爺子。
林翹正吃橘子呢,一擡頭看到爺爺突然來了也是一怔,心說感情顧師父說的都是真的啊,他家裏人都會術法不簡單啊!
還沒等樂呵呵去喊聲爺爺,就聽老爺子十分激動的喊了聲,“小灼!”
顧師父當時正在陽臺檢查麒祚術法,小正太手中火團時大時小,明顯的操作有些不熟練;麟砂正在沙發床邊上趴着剪符咒,老老少少皆是一幅其樂融融的景象。
顧師父起先察覺到了有靈力轉換之息,估摸着是來人了,不過來的是他更為熟悉的小白氣息,此刻聽聞這聲喊倒略詫異的回過頭來,麒祚就見着顧師父好像渾身都震了下,随即快步從陽臺奔了出來,一時間激動的也說不上話,倆人手互抓着停了能有半晌,他才近乎于本能地一撩袍子,可他忘記自己身上穿的已不是流靈界的長袍了,因此手頭抓了個空,又自嘲地笑了笑,口中一邊喚着“二哥”,一邊就想屈一條腿,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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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只能算是流靈界其中一個象征性的禮節,不是作為抹不掉的标志——看墳人,更不是作為曾經被抹掉的标志——朱雀主而對林老爺子做出如此舉動,純粹的只是作為結拜時認下這個哥哥的情分。
林老現在是真上年紀動作慢了,未等上前去扶住攔下,別讓他跪,就覺整座屋子忽然多了些陰森寒氣,差點凍住這一身老骨頭。接着不等林老真同顧師父接觸到,旁側就突然出現了一個白衣人,一臉不悅地将顧師父扯到身後,這才負手立在他身前,面色也更加不善地盯着面前白虎堂的術士,冷聲道,“我大地府的東西,可不跪外人。”
“小白。”顧師父無奈的搖搖頭,但也不想去惹白棋不高興,因此禮節雖未行完,此刻更多的是激動,忙忍不住從他身後繞出來,連麒祚和麟砂都感覺到了,這瘋瘋癫癫的顧師父忽然顯得沉穩老練了不少,他上前去跟林老擁抱了下,林老當着白棋的面擁住了他,又是半晌靜默,才緩嘆了幾口氣,聲色滄桑道,“你果然還是去那裏了,我家預言脈的都絕了,本想測測你是不是在那等陰寒之地,也測不準。想真去闖着找了,又怕壞了三界規矩……”
絮絮叨叨了能有半晌,才輕疑道,“怎麽……臉變了些?”
顧師父點頭,“出門方便。再說我那套行頭按規矩脫不得,若是穿着那身打扮,一路上得攪起多少波瀾?這不是怕麻煩麽……不過二哥你怎麽找來了,我不是之前給你送信了?”
“就是見你來信了我才不敢置信!然後不孝孫又正好被攪和進來了,管家也來了趟信,便着急一起見見了。說來巧,我前幾天剛好重新下定決心,帶着家族部分術士回流靈界一趟,想着把一些傷藥吃食分給那些急需治療的術士們,然後家裏就來信了……”
說着倒是抽空看了林翹一眼,發現他這寶貝孫子還好好的,也就立時又把精力全放在他這個三弟身上了。
顧師父聞言也點點頭,随即就着回去是否看到流靈界有沒有異象又談了起來,還大有一副一時半會停不下來的架勢。
林翹和白棋都在一旁幹着急,完全插不上話!
放開屋外顧師父和他二哥這近萬年未曾相見的重逢喜悅不提,屋裏的吳朝卻是一瞬間攔住了要往外沖的麒妄。
聽着那不同的聲音,吳朝将外面的情況猜了個□□不離十,而同一時間,窗外天色稍暗了些許,麒妄現在眼瞳中黑紅不定,倒是也不急着往外跑了,他知道自己這幅樣子肯定見不得人。于是一邊勉力維持着清醒,一邊低聲重複道,“符咒……”
那意思是叫吳朝把符咒給他貼上,但是眼前的吳朝并沒任何動作,又因為自己比他高,他還低着頭,因此麒妄壓根看不到吳朝臉上的表情。
這樣一來便有些着急,剛想略弓身去看看——他總不可能是在偷笑吧?莫非很希望自己不清醒?又想起跟吳朝訂下的那個交換條件……麒妄又覺得渾身發涼。
只不過腿剛一打彎,體內的惡正好猛沖腦門,一時天旋地轉的,麒妄下意識就往吳朝身前栽去。
吳朝此時倒是很從容地伸開雙手,将麒妄接納到自己懷中。
耳旁是濕熱的唇,呼呼吸吸間帶出暖熱的話,“為什麽叫我給你貼上?我舍不得看你痛。”
麒妄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
吳朝心下忍不住惡劣一笑——原來尚在清醒時,他也是能做出這種表情的啊。
只不過那雙手卻沒有如吳朝所料,像往常一樣往自己腰上摸,反倒是重重地推開了自己。
麒妄推開了吳朝,跌跌撞撞往桌前走,似乎是想拾拿符咒,聲低且緩,“你別這樣……”
“怎麽,怕我對你圖謀不軌?”吳朝被推開也不見惱,似乎心底已經打定了什麽主意,此刻反倒換他一攬麒妄的腰。現今麒妄體內善和惡正鬥争的厲害,自然在動作上也有所體現。
若換做以前,麒妄鐵定不會被吳朝輕輕一帶,就往床上倒了。
只不過也是這麽一倒下,麒妄又略找回些許清醒,只不過一眼對上吳朝,他就又覺得自己腦子不夠用了,轉的比平日要慢上些許——之前天尚亮時,他觀吳朝面相是能瞧出這人眼角眉梢帶月明清風的朗清閑淡,此刻天色一暗下來,這月明清風可就悉數變成了詭谲旖旎,暧昧得不清不楚。
“吳朝!”
麒妄突然有點着惱,不知究竟是惱他這無理取鬧的動作,還是惱自己心下胡亂作想。
總之大腦一團亂糟,結果就這麽一不清醒,“惡魄”立時占了上機,再借外頭天時地利,順利地又一次把善魂給壓制了。
怪物化的麒妄顯然急不可耐地要向吳朝表達親昵,就當吳朝還在心下猶豫到底要不要幫他貼上符咒,順從他的意願讓他夜裏也能清醒,但怕他被陽氣灼的痛苦也确實是自己不想見到的……
怎麽說呢,但凡是自己鐘愛之物,都是下意識想攬在自己身後藏好的,不要受任何雨打風吹日曬雨淋,更別提什麽痛啊苦啊之類的東西。
畢竟那種東西自己一個人扛慣了,扛到漸漸習慣去适應痛,适應苦。就像是一隊人在荊棘遍布的路上前行,有人告訴他們,目的地最終是有甜美果實在等他們的,如果還沒找到,那就一定是還沒結束。
可是一路上荊棘太多了,走在最前面開路的那個人一個不小心就被刺破了體膚,受了傷——這時候,有的人會停下不走了;有的人會無所謂地聳聳肩帶着傷繼續走下去;同樣,也有另外一種人,會逆着所有疼痛去斬斷這些可能繼續傷害到身後所擋之人的荊棘野蔓。
當然,前提是他身後有想保護的人。
吳朝的這種好也不是對誰都給的。
在沒有想要守護的東西之前,他大部分時候屬于第二種人。
此刻,他不想讓怪物化的麒妄受到一絲一毫的傷痛,顯然是變成了第三種人。
吳朝有時候也常想,如果一個人能一輩子不嘗試任何難過的情愫就得到成長,能一輩子開開心心快樂無虞的過活,那該是多麽美妙的一件事。就是因為他自己成為那種嘗過痛和苦滋味的人了,所以覺得再雪上加霜火中澆油,對他這種人來說也沒什麽所謂,但是對從未嘗過這種不舒服滋味的人來說,就不一樣了。
如果有可能的話,那就最好讓他們一輩子別将其滋味品嘗。
可天下又太大,吳朝自己也很渺小,他只能盡可能地拿自己這尚能燃出餘熱的身軀,去替林翹燒光前路上所有的攔路荊棘——這是出自友情。
那為什麽也想這麽盡心盡力地保護怪物化的麒妄呢……
吳朝的眼神空了空,忽然想起林翹問他的,“你這是真的想玩,還是玩真的?”
正失神着,就覺臉頰上一片濕熱,吳朝回神,發現麒妄現在果然已經徹底怪物化沒思想了,只是出自本能地表達對自己的喜歡。
感受到他的雙手正不安分地往自己衣衫裏伸去。
想了會,吳朝竟莫名的未加阻攔,雙手反按住他的腦袋,将自己的嘴對上了他的唇,就着跪坐在他身上的姿勢,不斷加深這個吻。
屋外還能清除的聽見“哈哈”笑意不斷傳來,有林翹的,有顧師父的,也有林老爺子的。
他們顯然聊得很投機,自然也正喜悅着。
吳朝将那些爽朗的笑意聽得一清二楚,總覺得自己是不是也該出面去看一下……或者稍微打個招呼……可這些都阻止不了,他眼下真的很想吻麒妄。
他享受這樣毫無保留地信任和注視,更享受看他滿目癡迷地被自己帶動着“走向”。
如果……
真能熟絡到那一步……
吳朝的喉間微微滾動了一下,他光想想有一天要是可以把怪物化的麒妄壓在身下,就要瘋。
現在不過是舍不得直接解皮帶脫褲子上罷了。
畢竟這傻子夜裏那麽順從自己,又那麽喜歡自己,自己說什麽他都聽。
主要擔憂是……一旦逼急了這傻子,他白天清醒過來卷鋪蓋跑了怎麽辦……
難得遇見這麽合乎自己心意的……吳朝的眼角一眯。嗯……目前找不到确切的形容詞來形容,它不是個玩具,至少自己不想把它當成一個玩具。
但……也不願負擔上一個“招惹”怪物的責任,所以它還不如是個玩具呢。
可……自己又糾結着希望它能是個活物,這樣以後能安靜美好的帶他過日子。
啊,真磨人啊。
吳朝略喘了氣,松了口。
麒妄雙手反撐在床上,氣息尚在喘伏不定,此時也仰着臉雙眼血紅地看着吳朝,眼瞳裏滿是好奇和羞澀。
不過吳朝是想到剛才的問題忽然想煩了,玩心也一瞬間驟減,不想再吻他了。
麒妄的喉嚨裏“嗚嗚”的發出幾聲,下意識還想擡頭去湊他的唇,不過叫吳朝按着肩膀果斷地拒絕了。
麒妄撇了撇嘴,可憐兮兮地看着吳朝。
吳朝單手阻止他湊近,單手摸着下巴沉思——
都說真心換出去,無非想得另一顆真心。
但按照麒妄真實所想……他很抗拒自己的是吧?
因為自己并不想強人所難……憶起白天時,麒妄跟自己接觸一下下就搞得他要惡心死了似的,這點又讓吳朝有點不爽。
吳朝的性子有時候真挺別扭的,就是你不惹他他自然不會惹你,或者你惹了他但他不理你就是表示想放過你不跟你一般見識。
讨厭就讨厭那種非跳腳在他面前蹦跶的,這種亂作怪的熊玩意兒,吳朝得空了不把他們往死裏整才怪。
——很不幸,白天的麒妄,些許舉動就很符合吳朝眼裏的“跳梁小醜”那一類,而恰巧吳朝現在又得了空閑。
按理說他是個大忙人,一般這種人他也能得過且過,忙得沒功夫跟人家一般見識。
畢竟只有比你辣雞的才有閑工夫來招惹你,比你厲害的誰有功夫來嘲笑你?大家都忙着各自用功呢。
所以吳朝就覺得,回頭去整治小醜作怪鬧妖的功夫不如用來多拓展自己的視野,忙點更有意義的事,這就是所謂的不跟“小人作見識”,也叫做“寧跟同好争高下,不與俗物論短長”,說得再粗俗些就是“話不投機聊你麻痹”。
但如今麒妄這個獵物已經進入吳朝的視野了,他白日裏淘氣點也沒關系,總有辦法一點點拔光他的利爪和牙齒,順利地讓他變成一只家養小怪物。
很多很多年以後……吳朝再想起自己當初的這個豪心壯志時,總會忍不住仰天長嘆三聲——古訓說的好啊,還有句俗話叫做,“扮豬吃老虎”,再就是“傻人有傻福”。
自己跟麒妄的“争高下”中,他娘的輸就輸在自己太機智,于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一定是這樣的!
眼下,吳朝心裏亂繞繞,想的都沒邊兒了,麒妄發現吳朝不吻自己了還連多看一眼都不願意,所以特着急,越着急就更說不利索話了,喉嚨裏不停地“咕嚕咕嚕”,發出一些意義不明的音來。
“欸,你先躺下。”吳朝指指床,此刻也算是徹底回過神來。
畢竟千想萬想,都不如走一步是一步,先把實際行動辦了!
說不定就算這麽“玩”了麒妄,他明早清醒過來,也不會多麽發火,說不定還能寬容自己呢?!畢竟他老好人又實誠脾氣還好啊!
于是吳朝也不再庸人自擾,只求着“今朝有酒今朝醉”,反正他現在算是跟夜裏頭怪物化的麒妄王八對綠豆,看得特順眼!
翻身下床去扒拉過那個箱子,順道側耳傾聽了一下客廳裏的談笑風生,吳朝尋思着他們一時半會應該沒事找麒妄,就算有,顧師父知道麒妄夜裏頭的變化,應該也能幫着攔下。
所以膽子也愈發的大了起來。
帶着一臉痞痞的壞笑,吳朝緩緩打開了這個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