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洛家食肆14
女孩靜靜地坐在靠近餐臺的桌子上，平日裏這是何雨欣一家的專座，此刻已經過了晚餐的高峰期，因為營業時間馬上就要結束了，店裏只剩下幾位零星沒有吃完飯的客人。
剛剛團圓外賣上最後幾份外賣被一位客人全都點光，此刻，洛素正在忙碌的裝盒。
說來比較幸運的是，這幾日外賣軟件上架的餐品，全都賣光了沒有剩，甚至還解決了不少本來為小店食客留下的餐品，沒有浪費。
讓洛素好一陣欣慰，畢竟做餐食的，最避免不了的一項就是損耗。
女孩就靜靜地看着洛素在那裏忙碌，看她一張俏臉面無表情，只為眼前的菜品專心，思緒飄搖，似乎又回到了往昔。
兒時的時候，作為杜家唯二的兩個女孩，父親對自己與素素是最為寵愛的。
自己是女兒，又是老來女，母親早逝，父親恨不得将天上的星星都捧下來送給她。
學廚藝那麽苦，自己不想學廚，父親說，那就不學，反正有你的師兄們在呢，你是杜家的小公主，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從小到大，自己都耽于玩樂，以至于高中的時候，對于死記硬背的應試教育更是不感興趣，就随大流出了國念書。
素素比自己小四歲，比起玩伴，更像是自己的妹妹。
自己本來也不是從小就蠻橫驕縱的，父親總想狠下心管一管自己的時候，二叔三叔，二嬸三嬸總是出來護着自己。
“诶呀大哥，大嫂去了你就若若這一個閨女，她就是咱們家的小公主，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嘛。”
“就是啊大哥，有你在，有我們在，若若能犯下什麽大錯？你就這一個閨女，這是咱們老杜家的寶，可不得好好寵着。”
那個時候，父親總是嘆了口氣，被勸得放下了手裏的竹子。
父親與叔叔們，兄友弟恭，嬸嬸們把自己視作親女兒，寵的不能再寵，堂弟們都用讨厭的目光看着自己，嫌棄自己搶走了媽媽，飄香樓的生意蒸蒸日上，自己陪伴在父親身邊，父親還收到了天賦只好不差的小弟子洛素傾心教授。
那是杜若記憶裏最好的一段時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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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什麽時候開始改
變了呢？
是飄香樓的生意越來越好，杜家向外擴張的時候。
從一間酒樓，到幾家餐飲公司，旗下的工廠，飄香樓的分店連開三家......
杜十裏開拓的版圖越大，心中蠢蠢欲動的人越多。
當三叔因為二叔當了公司副總，自己只撈了個工廠廠長過來說小話的時候，父親似乎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這兩位同胞兄弟，胃口已經越來越大，內心也早已有了不同的想法。
那時候她和素素年紀還小，什麽都不懂，二叔三叔不怎麽來老宅了，父親只當是工作越來越忙，又都有自己的家，一起住在老宅，像是指望着他這個大哥過活一樣，不像話。
父親那時候說，二叔三叔不好的時候，他拉拔着，如今境遇好了，都有錢了，能立得住養活自己的小家，他也算是對得起早逝的爹媽了。
杜若雖然驕縱，但父親自小就教育她，兄友弟恭，他們都是一家人，而一家人，是不會傷害彼此的。
因此上一世的她，父親離去，自己滿心的悲痛，事情全權交給了二叔三叔來處理。
“若若，家裏和公司的事交給你二叔三叔吧，你亮亮哥大學畢業，正好也進公司幫你管着，咱們都是自家人，家裏的東西可不能放在外人的手裏。”
她就那麽天真的信了，都是自家人，不會害她。
二叔三叔，二嬸三嬸，對她千依萬順，怎麽會害她呢？
可素素被這群人趕出了家門，一個剛成年的小姑娘，若不是還有素素爺爺留給她的容身之地，只怕就要流落街頭了。
他們還欺騙她，素素偷走了杜家的秘方，衆口铄金，自己半信半疑。
“若若，洛素那個小丫頭從小就不是個好的，你是不知道BALABALA”這是她那個從小被父親收為弟子學廚，但資質不佳卻不知天高地厚，始終敵視素素的堂哥杜源。
他們用盡一切诋毀，還沒等自己去親自問問素素，你做沒做，你究竟是不是那樣的人，素素便走了。
一整瓶安眠藥吞下，永遠的離開了這個世界。
直到此時，她才知道，這段時間素素經歷了什麽，素素的小店門口被潑上了雞血，素素的名聲被肆意扭曲，素素憑空出現了無數認識她的人在訴說她的是非。
他
們說素素“不忠，不孝，不仁，不義。”
“若若，你看吧，洛素要不是清白的，怎麽會自殺呢，呵呵，她這一死，死無對證了，誰知道咱們杜家的秘籍被她藏到拿去了。”
“就是啊若若，小丫頭片子死了都不讓我們消停，你爸當初就不應該收她。”
“我看吶，當初洛勇把洛素送來，就是想學大哥的獨門秘籍，不然洛勇自己也是個廚師，自己怎麽不教，非送到咱家來，不就是想偷學咱家的東西嗎？”
“洛素在咱家跟大哥學了這麽多年，每年都回去看她爺爺洛勇，說不準都把咱家的秘籍都交給她爺爺了，不是說以前洛勇開的那個小店生意也很好嗎，都說他手藝不錯。”
“就是啊，你看看洛素，從小到大，什麽時候見過她笑過，明明是長得漂亮的小丫蛋，一直面無表情，那眼神，啧啧，多滲人。”
現在回想起當初的那些話，只覺得滿是漏洞，無比可笑。
可自己，可自己當初怎麽就那麽信了呢？連問都沒有問與自己相處十年一起長大的小妹妹，就這麽聽着從別人口裏說出來的話，為素素打上了一個又一個标簽。
杜若閉上眼睛，太蠢了，當年的自己，怎麽能這麽蠢！
後來自己是怎麽樣發現的呢？
父親因意外去世之後，家裏上上下下都被二叔三叔兩家子接管，她這個長女不頂用，又是個大學沒畢業的孩子，只顧着吃喝玩樂，二叔三叔在父親在世的時候，又一向是大哥說一不二，對她也好的不得了，誰又能說什麽呢？
從前父親還在的時候，二叔三叔，可沒有如今這般要好，那時候兩人兩家在老宅裏對罵，二嬸三嬸比來比去，甚至動了手，需要自己與父親出來調和矛盾，外人看來，赫然是死對頭，杜家三房能夠聚攏在一起，幾乎是全靠自己父親一手粘合的。
呵呵，呵呵。
杜若想到着，只想冷笑。
她的好二叔，好三叔啊，可真會演！這一演，就是數十年！直到她父親去世之後，才慢慢暴露出來。
這麽好的演技，怎麽不去橫店演戲呢？
她那個時候，一方面沉浸在父親去世的悲痛中，另一方面，自己在外留學那幾年，依舊是吃喝玩樂，對
于商業上的事情确實是一竅不通，自己孤立無援，二叔三叔又一直在自己耳邊說好話，“大哥走了，若若就是咱們的親生女兒，咱們一家人更是要團結起來，不能讓別人看扁了，其他的幾家高端酒樓可是對我們虎視眈眈呢。”
二嬸三嬸，拉着自己逛街買衣服，奢侈品一打打的買，只為了讓自己開心。
自己是真的，真的以為她們是真心愛她，真心對她的。
可這世界上，哪裏有無緣無故的愛呢？
美好的光景不到一年，二叔三叔就已經忍耐不住，撕開了假面，露出了自己的獠牙。
當她孤立無援地被趕出了家門，身上甚至背上了飄香樓的巨額負債，無處可去的時候。
一個男人收留了她，盡管，他們之間只是協議。
他幫她還清債務，她做他的替身情人。
可笑嗎？
可笑吧！
她堂堂杜家大小姐？如今淪落為給別人當情人還債！
重生而來的杜若只覺得不可思議，她當初是腦子被抽了是嗎？還是被僵屍給吃了？
好在的是，當初那個男人對她還算不錯，也願意教導她，給她還了債，杜家的那些事也都說給她聽了，那個時候，她才後知後覺的明白一切。
在她表示想要學習商業方面的內容之時，這個男人也毫不吝啬地教導。
她甚至有些愛上了那個男人，溫文儒雅，又為她做了這麽多，拯救她于水火之中，怎麽能不愛呢？
知道那個男人曾經的未婚妻回國，一次不期而遇，她如遭雷劈。
到頭來，她杜若終究不過是一個替身罷了。
看着那個男人追随着未婚妻而去，将她一個人撇在夜色深沉的大街上。
她再一次被抛棄了。
她走到河邊，看着月光照耀着粼粼水波，恍惚間，似乎看見了那個年輕時候的自己。
一眨眼，自己就這麽回來了。
22歲，她還在國外讀大學，可惜，終究是回來的晚了一些。
她依舊錯過了父親。
回國的飛機上，杜若小聲啜泣，賊老天啊，你讓我回來，究竟是為了什麽？
既然讓我回到年輕時，為什麽不能更加早一點？
我已經十年沒有見過爸爸了。
鄰座的男士遞來紙巾，杜若擦幹眼淚，父親走了
，可素素還在，飄香樓還在。
這一次，她不允許鸠占鵲巢，不允許父親辛辛苦苦一輩子創建起聲名的飄香樓被毀掉。
她不要被趕出家門，不要被人抛棄。
她要做那個，執掌一切的人！
送走最後一個食客，洛素關上了大門，挂上不營業的牌子，繼續在廚房忙碌。
不多時，她端了兩碗冰粉放到桌前。
透明如果凍質地的冰粉，安靜地待在瓷碗裏。
這是一碗一點都不正宗的冰粉，洛素依着杜若的口味調的，紅糖打底呈現琥珀色，透明的冰粉上，缤紛地散落着葡萄幹，花生碎，還有西瓜與火龍果！零零碎碎，煞是好看。
大勺入口，冰粉在舌尖顫動，冰冰涼涼，嫩滑爽口，沾染着紅糖，香甜無比。
杜家講究食不言寝不語，因此兩人都安安靜靜地吃着，直到一人一碗冰粉吃完。
杜若這才開口道：“素素，我回來了，你......要不要回杜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