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景寧九年，日光和煦。
臨江城內前所未有的熱鬧，鑼鼓喧天，街上摩肩接踵，擁簇着不少圍觀的百姓。
一白面書生被往來的行人擠進看熱鬧的隊伍裏，慌亂中拽住身側一壯漢問道：“兄臺，何事這麽熱鬧？”
壯漢原本被擁擠的正不耐煩，瞧見身側人是一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書生，便收斂起不快問道：“這位兄臺不是江湖中人吧？”
白面書生點點頭。
見猜測無誤，壯漢方才繼續道：“那你一定不知道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三大家族。”
“三大家族？”白面書生頗為不解。
壯漢見他果然不知，便頗為自豪地介紹道：“慕家、謝家和左家，這三家一個是武林世家，一個是財大氣粗的商賈之家，另一個是工農大戶，三家還是互為姻親的關系，勢力遍布大江南北。”
“這樣啊，那今天這是在做什麽？”隊伍兩側的圍觀群衆翹首以盼，白面書生心中的好奇更勝。
“今天是三大家族之首的慕家少爺娶親的日子，這位少爺可是慕家獨苗，雖自立了門戶，卻是媲美三大家族的臨江城新貴，且背後有三大家族當靠山。說句大不敬的話，眼下是天高皇帝遠的臨江城，這要是擱在北方皇城就相當于皇家的太子爺，太子爺娶親排場能不大嗎？”
壯漢言語間榮光盡顯，白面書生似懂非懂，收回拽着壯漢的手，托腮沉思好一會兒方才問道：
“娶的是何人？既然是這樣的人物娶親，新娘子的身份必然顯貴。”
壯漢擺擺手道：“非也，除了那位被逐出慕家的長女，三大家族的上一代的确均是家族聯姻，到了慕小少爺這一代，三大家族又都是一支獨苗，那謝家和左家前不久剛結為姻親，這慕少爺嘛，娶的自然是家族之外的女子。”
“照你這麽說，能被慕家選中的，也并非普通女子。”
“那是自然，慕家少爺娶的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醫仙，這醫仙樂善好施，備受百姓愛戴，前段日子還治好慕家家主多年的頑疾，對慕家家主有恩，慕少爺又到了娶親的年紀，趕巧就成了。”
“原來如此，那少爺竟也同意？”
“這我就不曉得了。”
話音剛落，擁簇着的人群躁動起來，遠遠的就瞧見接親的隊伍朝這頭走過來。
最前面的是敲鑼打鼓的儀仗隊，一行八人過去之後，一身騎白馬穿着大紅喜服的新郎官正朝這邊過來，男子面容白皙，眉峰似劍，眼若星辰，發髻半挽着，長發垂在大紅的喜袍上，氣質出衆，俨然一副世家貴公子的做派。
這時，也不知看熱鬧的人群中誰喊了一聲“慕少爺”，男子側頭望過去，本是一張面無表情的臉，卻忽然勾起唇角，白面書生不禁看呆了，話本上只說過女子回眸一笑百媚生，這男子笑起來竟也這樣好看。
男子之後跟了一衆的丫鬟婆子，少說有幾十人，再之後是一頂寬敞的坐攆，大紅色的絲綢垂在坐攆四周，将人的視線牢牢隔開，什麽都瞧不清，想來那裏面坐的應該就是新娘子。
迎親儀仗隊像一陣炙熱的風沙刮了過去，待瞧不見蹤影，圍觀的群衆方才四散開來。
白面書生拐進一家客棧，客棧大堂座無虛席，卻是很安靜，小二見有人來，忙迎了上來。
“這位公子住店？”
“一間上房。”白面書生掏出一兩銀子遞過去，小二樂呵呵地接過就要領着人上樓。
砰地一聲巨響吓得人一個激靈，白面書生應聲停住腳步，循聲看過去，大堂簾子後的角落裏正坐着一說書先生，方才那響聲便是他手中的醒木。
“話說這醫仙聲名鵲起，慕家家主慕君虞雙腿受寒疾折磨多年，便派人将醫仙請到府中診治，不過短短一個月，這折磨慕家家主數年的寒疾竟被治愈了，慕家家主大喜，當即允醫仙一個承諾并賜予重金賞賜。誰料醫仙拒絕賞賜，僅提出了一個要求。”
說書先生說到關鍵時刻停頓，堂內人迫不及待地問：“什麽要求？”
“這要求麽……”說書先生故意吊人胃口，堂內人伸長了脖子，凝神屏息靜靜等待接下來的話，
見此情景，說書先生滿意地捋了捋胡須，方才繼續道：“是要嫁給這慕家少爺。”
此話一出，大堂內一片嘩然。
“雖說這醫仙有恩于慕家，但到底是女兒家，怎麽這麽不害臊？”
“可不是，慕家是什麽身份，怎會答應這樣的要求。”
“兄臺，這句話就是你的不對，大夥可都瞧見了，這慕少爺今天成親，娶的就是這位醫仙。”
“究竟是怎麽回事？”
……
大堂內鬧鬧嚷嚷，議論紛紛，只聽砰地一聲，醒木再次敲響，衆人齊齊看向說書先生。
“這醫仙雖然聲譽不錯，慕家也不是尋常人家，慕家家主自是沒有立即應允，誰料此時忽然進來一個人。”到了關鍵時刻，說書先生再次停頓。
“來人是誰？”堂下人迫不及待地問道。
“正是那慕家少爺慕霁。”話說到這，說書先生端起一碗茶細細品味，留足了空餘讓堂內人讨論。
“這下有好戲看了。”堂內有人接過話茬。
“非也非也，慕家少爺說了一句話。”說書先生拿起桌子上的紙扇在手上邊敲邊搖頭，故弄玄虛的模樣吊足了聽者的胃口。
“什麽話？”這次問話的正是駐足停留的白面書生。
說書先生啪地一下将紙扇甩開，在身側扇了扇，緩緩開口道：“我娶。”
臺下人面面相觑，好一會兒才有人說：“傳聞這慕家少爺雖性情乖張，玩世不恭，卻是個癡情人，幾年前走丢一貼身丫鬟，廣撒尋人帖之事還恍如昨日，當初鬧得沸沸揚揚的，慕少爺甚至不惜脫離了慕家，如今又怎麽會說這樣的話？”
“就是啊，怎麽到了醫仙這就這麽痛快？”
“莫不成是舊相識？”
靠近白面書生這桌的兩個人不禁湊近了些，壓低聲音道：“我聽聞這慕少爺和醫仙交情匪淺，當初謝家公子和左家小姐大婚時，二人便同出了一份天價賀禮。”
“我也聽說了，不過我還聽說那醫仙就是慕少爺之前要找的那個人。”
“竟還有這事？如此倒是說得通了……”
那兩人說着笑出了聲，此時醒木再次敲響，說書先生正了正嗓子，開口道：“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我就知道……”堂內有人抱怨着，一衆人做鳥獸散去。
“公子，走吧。”等候多時的小二招呼道，先一步踩上實木的樓梯上了二樓。
白面書生笑着搖搖頭，跟了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