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交鋒
對李伯勞此人,木子堰觀感複雜。
首先,他必然是一個對星際歷史做出過重大貢獻的人。
在九星困困瘀滞、發展瓶頸時期,李伯勞利用暴力手段有效約束了散漫的人心,特別在地球領導層任時期,他雷厲風行,威名響徹九州。
然而,剝開外層貼近個人,與他同時代、彼此相處過的人大多評價他:冷靜沉着、精明堅強,卻又同時多疑刻薄。
是個做大事的人,可遠觀不可“亵/玩”。
李伯勞一生無妻無子,前頭二三十年深陷地球大崩潰時期,為物種發展絕命搏殺翻山過海,随後沉眠地下幾世紀,被“複活”蘇醒後再次服務于地球人類,艱苦奮鬥一百年,最終将地球母星重新提振雄風,傲立太陽系前列。
按照星際人類普遍二百多歲才命終的壽數來看,李伯勞一百三十多歲死亡,絕對是積勞成疾,早死的命。
木艦長早已過了看人“揪細微處而不觀全貌”的“弱智”年齡。
在她心中,李伯勞一直是他們地球人類一脈當之無愧的英豪。
所以,乍聽說李伯勞被複活,木子堰是有所觸動的。
她此生将為地球而戰,無論高低貴賤,只要不被放逐除名,她木子堰死也要死在地球的荒郊廢土上。
這是她的故土情結,也是她此生必償的恩義。
那麽,李伯勞,這個徹頭徹尾的地球主義者,就是十分值得争取的夥伴。
更別說,他一個情報英傑,出于職業角度和個人習慣,李伯勞很可能知道其他“英雄百人傳”的埋葬地點。
他們這些人,可都是和李伯勞同批次高質量的“劫難人才”啊。
這意味着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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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年後的木艦長告訴你,科技是第一生産力,人才則是科技的源動力。
英雄百人傳就像是百寶箱,抓住一張,開出什麽人物,都是寶藏。
然而,競技場中的所見所聞,讓木子堰三觀被炸得稀碎。
難道好皮相的人,都免不了“以色侍人”的嫌疑嗎?
對報喪鳥(伯勞鳥)祖宗,木艦長如此大不敬地揣測。
格林東方推她,問道:“發愣什麽?”
木子堰回神,掩飾道:“沒什麽,剛看到一張熟臉。”她再回頭,燈影交錯,小白臉和白銀珠早已散在競技場內,看不見了。
熟臉?
格林東方心中譏諷,看着木子堰手中的書本笑道:“百人傳中你能熟臉誰?”
“李伯勞嗎?”
“不可能,你看錯了。”
“他出逃才多久,木星離這裏多遠你知道嗎?”
我當然知道很遠。
木子堰調侃:“東方先生別小看人啊。”
“無非是百分之一光速能達到的事情。”
“木星困于體量龐大無法做到批量生産這等速度的星艦,不代表柯伊柏帶的寡頭們做不到啊。”
格林東方:“???”
和柯伊柏帶寡頭們什麽關系?
話說到這裏,木子堰明白了李伯勞的用意。
借勢而已。
白銀珠家大業大,她身上必然有老祖宗所求之物。
也對,情報工作,能屈能伸。
出個“鳥”拗人設算什麽犧牲,是吧。
這一想,木子堰心氣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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競技場環境嘈雜,金星夜幕降臨,格林東方有些疲憊,問木子堰要不要走,木艦長觀他神态自在,跟旅游似的,嗤笑:
“你先找個旅店住下吧。”
“我再逛逛——放心,我跑不掉,星艦還在朱庇特銀行壓着呢,手簽是你助手的名字。”
“給,我的通訊碼,巡邏隊要是來了,通訊我。”
旁桌星盤勝局已定,看客爆發歡呼聲,轟得木子堰耳膜一痛,她蹙眉捏捏耳垂,讀競技場牆壁上的标語:
“觀棋不語真君子。”
“真有點不倫不類。”她低聲道,笑起來。
東方以為她看不慣觀衆作風,搖頭:“木子堰你沒立場說別人。”
“不倫不類,也有你一個。”暗指之前木子堰看全息星戰上手指點的事情。
木子堰失笑,搖頭:“不,我說的不倫不類并非這個意思。”
“而是,這又不是圍棋,哪來的不語真君子。”
“圍棋?”
格林東方推眼鏡,心中記下一筆,“看不出,木艦長對搖籃時期的地球文化很感興趣。”
“一路旅途,您對母星文化的熟悉讓人感懷。”
“難道,籍貫是地球人?”
“我倒是想确認籍貫。”木艦長爽氣笑道,“你別亂扣帽子啊。”
“不過感慨一句标語指代不明而已。”
“不是我多疑。”
“而是,這并非星際常識。”職業便利、精通文史哲的格林主持人正色道。
“你別管。”
“就當我做夢夢見的。”木子堰敷衍道,四下掃視會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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娛樂競技業在哪個時代,都是一樣頹廢奢靡,讓人玩物喪志。
星戰區竟然真有人争議起來,微操高手和實戰建航員之間的高下。
弱智。
時代富裕了,真是讓他們吃太飽了。
李伯勞倚着牆,冷淡地想。
同一個種群,總是少不了差異性,而這些廢物,就是及格線之下的産物。
燈光昏暗,帶着藍紫色暧昧的光暈,混着嘈雜人聲,李伯勞個頭中等,隐在人群中,冷冷盯着不遠處談話的兩人。
有鬼。
方才和白銀珠挽手進場時,李伯勞就注意到古武區這邊,這小丫頭片子一直死盯着他。
多年情報工作,睡夢之中有人盯他,李伯勞都能被看醒,更別提木子堰震驚之下完全沒收斂。
現在她在和同伴說話。
兩人中,男性戴眼鏡,面貌端正,讀書人氣質,對女人神情中有鄙夷也有敬佩,都不明顯,上衣露出的證件邊角印着主持聯盟标記,手掌三指指節粗大,常年握筆寫字的征兆,同時他身材中等強壯,不像常年坐辦公室的新聞工作者,查看周圍競技場時,神态隐約輕視,這說明他生活地有更繁華的場所。
綜上,這位是星空/地海/達爾文三家之一的主持人。
而這女的,面容稚嫩,神情老練,真實年齡不超過二十,膚色不嬌嫩反倒呈現出風霜日曬的結果,衣着寬大,不是本人衣服,身材勁瘦,喉間有割喉傷。
李伯勞心下衡量。
好古怪的小姑娘,身上悖論頗多。
目前從體貌判斷,這姑娘可能從事高武工作,或者,根本就是和李伯勞同行。
觀棋不語真君子的讨論,也落入李伯勞耳中。
他淡淡盯着木子堰,心中毒蛇立起。
九星之間現階段關系緊張,各星有其他家間諜,可以理解。
但一來,這女間諜剛表現出了對李伯勞的重視,可能是因為通緝令認出了他也可能是單純被外貌吸引;
二來,她很熟悉地球搖籃時期的社會文化。
那麽,沉眠計劃她不知道的概率小之又小。
一個也許看過通緝令、觊觎他外貌,又可能熟知大崩潰沉眠計劃的女人。
危險。
殺了吧。
李伯勞淡淡波瀾道,心中毫無愧疚。
如此決斷一條人命,他連眼都不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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盥洗室。
水臺前木子堰對鏡搓搓臉,自己神态疲憊,幾天來連番迎戰,實在勞累,現在“心有叵測”想找着李伯勞見見面,也是心有餘力不逮,越找、越找不着。
就這,還想回冥王星國際複仇探底呢,木艦長自嘲。
還是好好将原身“間諜課程”的記憶融會貫通再說吧。
她細思,捧水洗臉。
水聲嘩嘩。
這時,男廁門忽然打開,李伯勞走出來,神情惬意,腰帶略松,帶着點事後的迷亂和茫然。
他點支煙,站在木子堰旁邊的水臺,洗手。
滿臉水的木艦長:“……噗!”
說曹操曹操就到!
驚現老祖宗事後一支煙!
這倆事兒,木子堰分不清到底哪個更直擊靈魂。
嘩嘩嘩。
李伯勞将水開到最大,兇猛洗臉洗頭,打濕了衣服不說,猙獰妖異的臉淋上水,真是一枚水靈靈的美男子。
被“美人計”的木艦長:“……”
看不出來,祖宗,您這會兒,還挺年輕啊。
美色當前,實在好看,正巧木子堰想和他聊聊,就給李伯勞遞了張擦紙。
“多謝。”
李伯勞關水關不上,轉頭禮貌求助,目光沉沉,神情帶着點讨巧的精細勁兒,勾人的很:“請問您知道這水怎麽關上嗎?”
……
我看你怎麽舞。
木子堰譏诮看他,多年來的戰鬥直覺告訴她,事有古怪。
報喪鳥老祖宗決不會想到,面前站着的是個四百年後的大孫女兒,将他性格事跡扒的透透的,還擱這兒裝神秘傲嬌小男寵呢。
“我知道。”
“來,我幫你。”
木艦長爽快道,走近,跨過李伯勞身前,周圍音樂聲喧噪水聲嘩嘩,李伯勞目光微瀾,看着身前關水的木子堰,刀光一閃,利落朝木子堰背心捅去!
有心算無心。
電光火石間,木子堰光速閃身。
李伯勞擅暗殺她擅明鬥,這一招偷襲錯的開要害卻依舊被刺中了手臂。
“嘶。”
木子堰痛嘶,刀刃不帶絲毫遲疑,直接刺穿了她左手上臂,鮮血淋漓,李伯勞見一擊不中,立刻從血肉中拔刀,準備割斷她的脖子。
木子堰:“……”哎呦卧槽。
祖宗!
我招您啦?!
木子堰蹲身撞開,狠踹李伯勞褲/裆一腳,就勢滾進了旁邊男廁所。
砰一聲,門彈上。
這一腳穩準狠。
李伯勞卻連腿都不帶打彎的。
常年情報場上混,連個要害防禦“裝備”都不知道嗎?
看着被帶上的男廁門,他冷笑,踢開,走進去。
正好,密室殺人,我還能做個僞證。
哐唧。
男廁門再次關上。
兇殺案即将上演,
而外面喧鬧的競技場,無人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