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5)
要說: 寫點番外交代一下男主哈哈
☆、番外二(宋景梵)
馬車緩緩停靠在了宋府門口,宋夫人早就着人先回來準備好了,一行人到了便能直接入住。
宋景梵雙腳踩到地上時有些不穩,他擡頭環視了一周,蔚藍的天空,古色古香的房子,來來往往的古人,這裏是長安,是唐朝的長安,是中國歷史上真真正正存在過的長安!
“大郎?”宋夫人叫了他一聲,“愣着做什麽?快進去呀。”
“恩,這就來。”宋景梵回過神來,這是他的“阿娘”,他花了好長時間才适應這個稱呼,才接受自己莫名其妙穿越了的事實。
大約一年前,他記得自己從教學樓的電梯裏走出來,就落入了黑色的深淵,不一會兒便失去了意識。他好像昏迷了很久,再次睜開雙眼時,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威嚴而又哀傷的男人的臉。那男人見他醒了,激動地搓着雙手在原地轉了一圈,才想起來去外面叫人。
這是哪裏?宋景梵看見進來的一大堆穿着奇怪的人,聽見他們說着自己聽不懂的話後,只有這一個想法。
“你們是誰啊?”
宋夫人見宋景梵不僅醒了,還開口說話了,感到很是欣慰,只是他叽裏咕嚕說些什麽呀?“大郎你在說什麽?”
“你們在說什麽呀?”
“大郎你到底在說些什麽呀?”
“你們是誰?我怎麽在這兒?”
“宋郎你看。”宋夫人擔憂地看向宋璟,“大郎怎麽都不會說話了呀。”
就這樣,宋家人都認為宋景梵不會說話了,宋景梵也認為這裏一定不是中國,雖然服裝建築很像中國古代的範兒,但這語言他從來沒聽過。
大概過了半年,宋景梵幾乎能聽懂這裏的人說話了,這段時間也聽了不少事兒,他知道了這裏就是中國,不過是唐朝時期的中國!他之前之所以聽不懂這裏的人說話,是因為古人的發音與現代人不同,現在他已經能聽懂了,從旁人的只言片語中他明白了,自己狗血地穿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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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景梵當時被雷得不輕,他可是相信科學追求科學的根紅苗正的大學生,穿越這種事兒竟然發生在自己身上了,讓他平和的接受這個事實他做不到啊!不過當他偶然一次從古代模模糊糊的銅鏡中看見自己依然是之前的長相而且梳了個發髻似乎更帥了,加之聽說自己“阿耶”越來越得唐玄宗重視即将走上人生巅峰,他覺得老天待自己也不薄嘛,穿越也直接穿了高富帥加官二代。
宋景梵一下子被幸福沖昏了頭腦,沒有意識到老天從來不随意掉餡餅。當宋璟認為他身體已經康複可以繼續學習了的時候,宋景梵對着堆積如山的繁體古籍傻了眼。讓一個二十一世紀IT行業未來精英來搖頭晃腦念叨“之乎者也”真的好嗎?
只是不管宋景梵內心如何哀嚎,他依然硬着頭皮上了,即使他對歷史的了解僅限于中學歷史課本,他也知道以他現在的身份四書五經是必須熟讀的。可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沒過多久,紛紛流言傳出去了:宋家大郎一病起來不僅不會說話啦,連字兒也不識啦。
宋景梵差點吐血,哥只是一下子消化不了那麽多古籍怎麽就傳成不識字兒啦?
也罷,他們愛傳就傳吧,嘴也沒長他身上,只是這些侍女在往她臉上抹些什麽?
“少郎主,這是口脂面脂,您最愛抹這個了。”
“什麽勞什子東西。”宋景梵嫌棄地看着侍女手中的盒子,“哥不玩兒這些女人家的玩意兒,丢了丢了!”
“這......”侍女哆嗦着丢了那些東西,面面相觑着退了出去。
坊間傳言:宋家大郎一病起來性情大變啦,本來是個極愛美的,突然扔了面脂口脂,是不是受了什麽大刺激?
更兇殘的還在後面,宋景梵發現,有凳子不能坐要你跪!學騎馬真的很痛苦!晚上也不要人出門享受夜生活!最可惡的是,不知道外面怎麽傳的,現在來家裏拜訪的人都露出一副“這孩子就這樣傻了可真是可惜了。”
宋景梵表示自己的古代生活真的很坑爹,當然也有幸運的地方,那就是他不姓武。
作者有話要說:
☆、丞相叔叔有點拽
從鄭府出來,盧意婵感覺天空陰沉沉的,或許今晚有一場大雨。但是此時卻不想直接回家,算了算時間還不算晚,盧意婵決定去說乎軒走一趟。
蘇側梨帶着盧意婵坐到了二樓雅間,為她倒上了一杯熱水,“對了三娘,今天催郎君也在這。”
“哦?在哪裏?”
“就在隔壁雅間。”
“恩,知道了。”
很快蘇側梨就端上了酒菜,盧意婵筷子拿起又放下好幾次,“宜笑,我去找一下催七郎。”
盧意婵在門口踟蹰了一會兒,最終推門而入。
“七郎。”
“三娘?”催清讓一襲白袍曳地,一支通透的墨綠發簪将黑發束在頭發,幾縷發絲散落在他白皙幹淨的臉頰上,當真如同畫中人。
盧意婵掃視周圍一圈,确定只有催清讓一個人後坐了下來,“恩......我有點事兒想和你談談。”
催清讓挑眉,“關于四娘?”
盧意婵點點頭,“雖說不該我來管,但是我們是打小就認識的情分,而且四娘的脾氣,有些話她是不會開口的,所以我今天就要僭越了。”
催清讓默不作聲,只端起一杯酒小口嘬着。
“我也是昨天才知道主上賜婚的事兒,今天我去見了四娘。”
“恩。她怎麽說?”
盧意婵嘆了口氣,“不用問我你也猜得到吧。”
“怕是鬧了一番情緒吧?”催清讓笑着說道,“她從小就是急躁的性子。”
“我是想說......既然這事兒已成定局,不管你對鈴佛兒是什麽态度,還請你保全四娘的臉面,與玲佛兒保持距離,畢竟鄭家不同于普通人家。”
“啪!”酒杯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盧意婵與催清讓回頭,見鈴佛兒一臉憤恨地站在門口,“盧娘子,你只管在家裏好好做你的大家閨秀,何苦來操心管我的事兒!”
催清讓一把拉過鈴佛兒,“放肆!”
“我放肆?她莫名其妙來插手管我的事兒就不放肆了嗎?”鈴佛兒一張絕美的臉氣得扭曲,“盧娘子不就是瞧不起我的出身嗎?我是比不得盧娘子和鄭娘子身份高貴,難道就能任由你們作踐嗎!”
催清讓本想止住鈴佛兒的話頭,只是聽到後頭,他卻抿了雙唇,冷冰冰地看着她說話。
“你說夠了嗎?”盧意婵緩緩開口,“我是多管閑事了,但我管的是四娘的閑事,而你的事兒,還不值得我去多管。”
“佛兒你閉嘴吧。”催清讓見盧意婵面有怒色,便叫住了鈴佛兒。
盧意婵覺得再說下去也沒意思了,便扭頭走了出去。剛走到樓梯轉角處,玲佛兒追了出來,笑顏如花。她附到盧意婵耳邊,輕聲說道:“盧娘子,還請你回去告知鄭娘子一聲,好好準備嫁妝吧,當然也要同時準備着獨守空房。”
“啪!”盧意婵氣急,卻只把巴掌拍到了欄杆上,“你知不知道就憑你這一句話鄭家就饒不了你。”
鈴佛兒笑容卻一絲不減,“你會告訴鄭家嗎?”
盧意婵冷冷盯着鈴佛兒,說不出話,她确實不會告訴鄭家,若是鄭家對鈴佛兒做了什麽,不管哪一方在理,都會形成四娘與七郎之間不可彌補的隔閡。“鈴佛兒,不要太貪。”
盧意婵拂袖走了下去,叫上宜笑準備離去,卻在門口撞見了迎面而來的宋景梵。他眼裏閃過一瞬即逝的亮光,随即替代的是黯淡。盧意婵還沒來得急開口,宋景梵又轉身離去,走了幾步,似乎在原地遲疑了一下,又轉過頭來,“你怎麽了?”
盧意婵摸摸臉頰,“和人吵架了,都是我自找的。”
“恩。”宋景梵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大步離開了。
“他今天怎麽了?”盧意婵騎上馬,并問着旁邊的宜笑。
“不知道,三娘你呢?臉色怎麽這麽差?”
“我剛才差點打了鈴佛兒。”
“什麽!”宜笑一聲驚呼,“要是被郎主知道了又是一頓說教!”
“你都不問我為什麽想打她?”
“哦,三娘你為什麽想打人家呀!”
“你知道她說什麽嗎?”盧意婵想起來都覺得怒火攻心,“她說讓四娘準備好獨守空房。”
宜笑驚得說不出話,微張着嘴看着盧意婵。
“好在我管了一下這個閑事兒。”盧意婵擡頭望着樓上,“不然還不知道她是這樣的心腸呢。”
“那怎麽辦?”
盧意婵低着頭,半晌才說道:“難不成還原話說給四娘聽,那還了得,鄭家不得揭了聆音閣?四娘還沒嫁進催家就發生這些事兒,以後還怎麽和七郎相處?只能提醒四娘,鈴佛兒心不小,要提防着。”
宜笑點點頭,“沒看出來鈴佛兒竟是這樣的人,催郎君為何就那麽在意她呢?”
“我如何知道。”盧意婵嘆了口氣,“或許是到底難抵擋這傾城之資的吸引吧。”
今晚終究還是沒下大雨,盧意婵第二天起來見地面已經是幹的,倒是有些奇怪,“今年開春以來似乎還沒下過雨呢。”
“這麽一說确實是。”宜笑站在盧意婵身後給她梳頭,“聽說長安城外很多農家都憂心忡忡呢。”
“遲遲不下雨,宋相公怕是也擔憂。”
“是呀。”提到宋璟,宜笑語氣裏充滿了崇拜,“比起之前的姚相公,宋相公這個宰相也一點不遜色呢。”
“噢?”盧意婵輕笑,“何以見得?”
“我也不知道,不過自從宋相公拜相以來,誰不稱贊他,這不就證明了嗎?”
盧意婵突然提高了音量,“說起來宋夫人的生辰快到了,咱們得好好備禮。”
“夫人自會準備,三娘就別操心啦。”
“那怎麽能一樣呢。”盧意婵猛然站起來,“宋夫人待我那麽好,定是要好好準備的。這兩個月看梨子送來的賬單,收成也不錯,我們這就去東市。”
說時遲那時快,盧意婵帶上人風風火火地去了東市。東挑西選,最後看上了一家珠寶店的琉璃花瓶,湖藍色的底座透着海一般的渾厚底蘊,上面斑駁的白色星星點點又如渾然天成的星空,藍色漸漸變淺,到了花瓶頂端便是純潔的乳白色,不摻任何雜質。
店裏博士見盧意婵的目光鎖在了花瓶上,便開始趁熱打鐵,“小娘子可真是好眼光啊,這是咱們店才從西域拿到手的好貨,就這一個呀。”
盧意婵摸了那花瓶一下,冰冰涼涼的感覺很舒服,“如何賣?”
那博士伸出五根指頭。
“五兩金子?”
那博士擺手,“五十兩金子。”
“五十兩!”盧意婵看看站在一邊的阿蒼,掂量了一下,五十兩金子都夠買兩個阿蒼了,“這麽貴?”
“娘子我們店可是王記名下的。”那博士一臉神奇,“王記王元寶知道吧?主上都聽說過他。”
“就是吃發菜那個?”
“可不就是嘛。”
盧意婵暗自點頭,這個王元寶名聲在外,應該是不會坐地起價,那麽這個花瓶肯定是值這個價了。盧意婵咬咬牙,五十就五十吧,送給宋夫人再貴也值得了。
“行,你幫我包起來吧。”
“好咧!”那博士笑開了花,立馬去找盒子。
這時,一聲粗糙的男聲響起,“博士,這個花瓶我要了!”
盧意婵回頭看去,一個兩鬓蒼白,渾身散發着土豪氣息的男人眯着眼睛盯着那琉璃花瓶看。
“這位老丈,凡事有個先來後到,兒已經買下了這個花瓶了。”
“哼。”那老丈斜着眼睛瞟了盧意婵一眼,“我看上了今兒就是要買,管你什麽先來後到。”
盧意婵心中郁悶,沒見過這麽為老不尊的,“話不可是這麽說的,兒敬您年紀大了,但您也得講理是不是?”
博士也出來和場面,“是呀老丈,這位娘子剛才已經買下了這琉璃花瓶,您要是喜歡的話,咱們店裏還有好的東西。”
“我今天就要這個了!”他扔出一袋金子,“你還敢和我搶不成?”
盧意婵別開頭翻了個白眼,對着阿蒼努嘴,示意他充場面吓唬人去,阿蒼會意,立馬昂首挺胸橫眉豎眼,沒想到那老丈卻只是冷笑,“你們知道我是誰嗎?”
難不成遇到個有後臺的?盧意婵挑眉,“兒确實不知。”
“說出來別吓着你們。”他拂了拂袖子,吹了一下手,“當今中書令宋璟知道嗎?我是他叔叔!”
宋相公!盧意婵愣了一下,“博士,這個琉璃花瓶我不要了,麻煩你了。”說完轉身便走了出去,後面那男人的聲音尖銳地想起,“怕了吧!敢和我搶。”
阿蒼顯然不服氣,“三娘,宋公最是厭煩裙帶關系,你何必怕他。”
“不是怕他。”盧意婵皺皺眉毛,“我是突然想起,雖是宋夫人生辰,但是送這種一看就價值不菲的東西到宋府怕是不好,宋公才拜相,萬一被有心人抓住把柄可就不好說了。”
作者有話要說:
☆、文武百官遷洛陽
天氣越來越炎熱,人們都紛紛換上了清涼的夏裝,盧意婵忙活了一個月總算繡出一副像樣的月下蘭花,就等着宋夫人生辰那一天送給她了。
今年開春以來一直沒有下過雨,關中欠收,長安城內的糧食供應已經非常緊張,宋璟已經為此焦頭爛額,宋夫人也特意不舉辦生宴席禧,又一次将想要往宋府送禮的人拒之門外了。只是在生辰的前一天,宋夫人依然是請了盧家到宋府一聚,盧意婵帶着自己的得意之作,跟着盧奂邱娘,外攜一只盧奕,高高興興地到了宋府。
宋夫人收到盧意婵繡的月下蘭花,笑得嘴都合不攏,“三娘真是有心了。”
“宋伯母喜歡就好。”盧意婵望了四周一圈,“怎麽不見宋郎?”
宋夫人撇嘴,“大郎自腿傷好了以後,就每天和朋友出去騎馬練舞,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喜歡舞刀弄槍的。”
盧意婵笑笑,“喜歡這些總是好的。”
“是呀。”宋夫人又恢複笑顏,一手拉着盧意婵,一手拉着邱娘,“咱們這就去吃飯。”
不一會兒宋景梵喘着大氣跑了進來,他看見盧意婵似乎有些驚訝,卻只點點頭,“阿娘,兒回來了。”
“恩,快去把衣服換了。”
盧意婵這才注意到宋景梵今日穿着半臂短衫,不似平日一襲長袍的溫潤氣質,倒是多了一番英氣。
宋景梵應聲而去,邱娘笑着說:“大郎如今倒是鐵骨铮铮的男子漢了,今年也有十八了吧?”
宋夫人點點頭,“是呀,再兩個月就十八了。”
“宋夫人可有的忙了。”
宋夫人以為邱娘會繼續說下去,卻不想她的話頭就到此為止。
倒是一旁玩耍的盧奕開了口,“宋夫人要忙什麽呀?”
宋夫人捏捏盧奕的臉蛋,“等你長大後你嫂子也要為你忙活的事兒。”
“噢,我知道了。”盧奕老氣橫秋地點頭,“是要忙娶媳婦的事兒吧。”
衆人聽盧奕這麽說,都被逗樂了,“小郎童言無忌,宋夫人可別見怪。”
“奕郎一點也不像奂郎的沉悶性子,我倒是更喜歡呢。”
盧奕一聽宋夫人誇獎他,雙眼一亮,準備再展示一下自己的優點,盧意婵一見他的樣子,便覺不妙,想要阻攔,卻已經來不及了。
“可是我阿姊還沒嫁人呢,阿姊你什麽時候嫁人呀?”
盧意婵哭笑不得,“你是多想我嫁出去呀,以後誰陪你玩兒?”
“三娘也快要十七了吧?”宋夫人此話卻是對着邱娘說的,“你是該先操心三娘的事兒了。”
盧意婵紅着臉,拉起盧奕就走,“咱們去中堂吧。”
宋夫人卻還在和邱娘竊竊私語,盧意婵心裏卻翻江倒海,以前從來沒有想過婚嫁的事兒,可是自己轉眼就到了婚嫁的年齡,大哥和嫂子會為自己尋一門怎樣的婚事呢?還是阿耶會親自為自己挑選呢?
宋璟與盧奂正低聲談話,見三人攜手而來,便停止了剛才的談話。宋景梵也換了衣服緊跟着走了進來。
今天雖是宋夫人的生辰,可是宋璟依然愁眉不展,怕是還在為幹旱的事兒發愁。
宋景梵開口說道:“對了阿耶,剛才兒回來時在門口遇見了一個人。”
“可是我堂叔?”
宋景梵看了宋璟一眼,見他并無異色,“是的,似乎是對您有些不滿,想要來找你說理,我打發他了,讓他改日再來。”
“唔......”盧意婵想了想,“可是一位白發老丈?”
宋璟皺了眉頭,“怎麽?三娘也知道?”
盧意婵輕聲說道:“以前在東市遇見過,說是您的叔叔來着。”
“的确是我的一個遠方親戚。”宋璟搖頭,“如今怕是也怨恨我了吧。”
盧奂輕笑,“可是因為昨天的事兒?”
宋璟點頭,見在座衆人都露出好奇的表情,便繼續說道:“他上長安來選官,直接打着我的名號去了吏部要官,我昨天知道了後給吏部下了一道文書,免去了他今年選官的資格。”
在座除了盧奂都一時沒有出聲,半晌,宋夫人才說道:“未免也太決絕了些。”
“臣不賢,相之過,不以身作則何以服百官。”宋璟喝了一杯酒,“難得與奂郎一家相聚,不說這些了。”
席間盧意婵看了宋景梵好幾次,他一切都正常,就是不大搭理自己,要是放在以往,他早湊過來說話了,他最近到底怎麽了?盧意婵一直想不通,眼前食案上的菜肴也勾不起她的興趣,只覺得味同嚼蠟,不知不覺中,盧奂與宋璟又談起了政事,邱娘與盧夫人說着家長裏短,而宋景梵什麽時候離席的她都不知道。
盧意婵輕聲交代了宜笑幾句,便提着裙子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只是外面也沒有宋景梵的身影,于是便往西廂走去,但是還未走到西廂,路經一排陰暗的廂房,盧意婵覺得有些滲人,便加快步子往前走,卻被人一把拽進了一間屋子,“砰!”的一聲,門也關上了。
屋子裏門窗都緊閉,伸手不見五指,盧意婵還未來得及叫出聲,就被人用手捂住了嘴。
“別叫,是我。”宋景梵送開手,卻把她按在窗戶邊上。
“你幹什麽!”盧意婵看不清宋景梵的臉,不知道他要幹什麽,但是卻對他有莫名的信任,只是有些惱怒他的行為。
宋景梵走近一步,胸膛幾乎挨着了盧意婵的肩膀,“你來找我的?”
此時距離那麽近,盧意婵突然緊張了起來,“不......不是。”
“不是?”宋景梵突然把臉湊到盧意婵面前,“真的不是?”
盧意婵頓時心跳加快,感覺到他的呼吸一次次撲在自己臉上,雙手竟出了汗,“我是想知道......你最近......唔......”
宋景梵低頭,蜻蜓點水般輕輕觸碰了盧意婵的櫻唇。
盧意婵瞪大眼睛,呆呆地看着宋景梵隐隐約約的臉,“你......”
宋景梵不出聲,兩人的呼吸聲在黑暗的屋子裏清晰可聞,不知過了多久,他伸手打開了窗戶,一縷陽光射了進來,盧意婵覺得有些刺眼,用手遮了眼睛,再放下來時,看見宋景梵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劍眉星目,卻又溫柔如水。
“我......出來有些久了這就回去。”盧意婵話音未落,人卻已經推開宋景梵跑了出去。
盧意婵幾乎不知道一路上邱娘在說什麽,回閨閣的路上,腳步也有些虛浮,明明還是下午,她卻覺得渾身無力,早早躺到了床上。
宜笑打水為她洗漱,“三娘,你今天怎麽了?”
“別問了!”盧意婵轉身把頭埋進枕頭裏,“我也不知道怎麽了。”
“是不是舍不得離開長安呀?”
“我不知道你別問了。”盧意婵細弱的聲音從枕頭裏傳了出來,突然,她倏地坐了起來,“什麽離開長安?”
“今天回來的路上你沒聽見郎主說嗎?”宜笑驚詫地說,“今年關中欠收,主上決定帶着文武百官到東都就食①。”
“什麽時候?”
“最多下個月吧,這幾天家家戶戶都開始打理行程了呢,咱們也要開始準備着了。”
“噢。”盧意婵又倒了下去,“那有哪些人要去啊?”
“幾乎所有在長安的官員都要帶着家屬遷去洛陽。”
“知道了。”盧意婵頓了一下,“宋相公一家也要去是吧?”
“小姐您不是明知故問嘛。”宜笑嬌嗔,“哪有主上和百官都走了中書令卻獨自留在長安的道理。”
“那四娘也是要去的吧。”盧意婵又坐了起來,“難道四娘和七郎要在東都完婚?”
“沒什麽不妥呀。”
“也是。”盧意婵又躺了下去,不過這接連半月,她都睡得不太好,每晚一閉眼,宋景梵的臉就浮現在眼前,她總覺得那是一場夢,可是她用手輕輕摸着自己的雙唇,溫潤的觸感又在告訴自己那不是一場夢。
這幾天全長安的官員家屬都在為去洛陽的事兒忙碌了起來,盧意婵抽空去了一趟說乎軒,交代好蘇側梨和蘇向陽接下來幾個月的事兒,買了一些胡餅,便準備回去。
“盧娘子!”岳致雲突然叫住了盧意婵。她掀開轎子的簾子,問道:“岳郎君,好久不見,有事兒嗎?”
“聽說你要去洛陽了。”岳致雲跑得有些急,氣喘籲籲,臉色還泛着紅,“怕是很長時間不能相見了,這個給你。”
盧意婵接過他遞上來一幅卷着的畫,“這是什麽?”
“算是給盧娘子的餞別之禮,還望盧娘子不要嫌棄。”
“岳郎君嚴重了。”盧意婵将畫交給宜笑,“此去東都最多一年,以後還會再見的。”
“恩,盧娘子一路保重。”
盧意婵報以一笑,放下了簾子。回到盧府後,她一時忘了岳致雲送的畫,帶到晚上将歇息時,她才想起來,于是拿出來緩緩展開,看清了內容以後,卻臉色一變。
作者有話要說:
☆、鈴佛兒以死相挾
臨行前收拾零碎的東西,盧意婵拿出岳致雲送的畫,叫來了宜笑。
“幫我把這個還給岳郎君吧。”
“這是什麽呀?”宜笑打開看了一眼,一個巧笑嫣然的女子躍然紙上,“這......”
“明天咱們就走了,還給他吧。”盧意婵揉揉腦袋,“你現在就去吧。”
“他......”宜笑聲音低了下去,“所以這是拒絕他了嗎?”
“他也是莫名其妙。”盧意婵煩悶地敲桌子,“我與他相識才多久,而且對他的了解幾乎是空白,他就這麽莽撞了。”
宜笑頗為贊同的點頭,“也是,他也真夠大膽的,要是被別人看見了這畫像倒是不好。”
“還有更大膽的人呢。”
“什麽?”宜笑不解,“還有誰做了什麽?”
“沒有沒有。”盧意婵一把搶過畫,“還是我親自送回去算了,省得你說不清楚。李郎說他住在崇仁坊的德爾邸舍,咱們這就過去。”
到了邸舍,盧意婵派了一個侍從去找岳致雲,順便自己也找了個茶肆坐了下來,不一會兒,岳致雲就随侍從走了出來。
“三娘,你啓程在即,可是找我有事?”
盧意婵起身向他行了一個禮,雙手呈上畫卷,“岳郎君,那日你贈我的餞別禮,我想了一想,你的心意的心領了,但是畫還是還給你吧,否則被有心人看見了倒是要說閑話了。”
岳致雲臉色先是浮現一絲驚愕,很快恢複如常,“若是領了我的心意,三娘何必又來還畫。”
“我不是這個意思。”盧意婵為難地說道:“我當岳郎君是朋友,只是女子畫像這樣的東西要是落在別人眼裏,怕就要生出許多不必要的事端來。”
岳致雲眼底閃現一抹陰狠,快得任何人都沒有看見,他沉默許久,才開口道:“岳某明白了,還望三娘在長安一切保重。”
“多謝。”盧意婵感覺尴尬,便急忙轉身離去,馬車走了一段距離,她才舒了一口氣,“宜笑,你有沒有覺得今天岳郎君給人的感覺很奇怪。”
“有些呢,往日裏他總是和熙如春風,今天卻給人很壓抑的感覺。”
“我也有這樣的感覺。”盧意婵點點頭,“馬車怎麽停了?”說着便伸手去撩馬車的簾子,卻被宋景梵赫然出現在窗子外面的臉給吓了一跳。
“你......你怎麽在這兒?”盧意婵一下回想起那天下午,不自覺地緊張起來。
宋景梵面色不改,帶着微笑問道:“明天你走哪條道?”
“什麽......什麽道......”
“明天你啓程的時候走那一條路去洛陽?”
“噢。”盧意婵低下頭,聲音小得幾乎聽不到,“直接從朱雀大道出長安。”
“恩,知道了。”宋景梵咧嘴一笑,揚鞭就離開了。
宜笑看看窗外,又看看盧意婵,“三娘,你臉怎麽這麽紅?”
盧意婵摸了摸臉,“哪有,你別胡說。”
午後日光越來越毒辣,催清讓站在書桌前練字,卻連着揉了好幾張紙。
“七郎,聆音閣派人來了,玲佛兒她......”
“又鬧起來了嗎?”催清讓沒有擡頭,“且讓她鬧。”
侍從掂量了一下,還是如實說道:“她知道您要去東都的事兒,如今正尋死覓活。”
“又尋死覓活,難不成每次她一鬧我就順着她嗎?”催清讓猛然扔了筆,“你去打發了那些人。”
侍從剛踏出去,催清讓又叫住了他,“叫人備馬,我去一趟聆音閣。”
聆音閣鈡靈堂內,玲佛兒一襲紅袍鋪散在床上,黑發披散在肩,沒有一點裝飾,她眼眶微紅,手裏握住一把尖刀,胸口劇烈起伏着,見催清讓走了進來,她立馬下了床,一雙玉足踏在昂貴的地毯上,沒有一絲聲音,“七郎,我就知道你會來。”她撲在催清讓懷裏,淚如雨下。
催清讓從她手裏抽出了刀,丢向了遠處,然後輕輕推開了她,看着她的眼睛問道:“你又在幹什麽?”
“七郎,他們不讓我走。”玲佛兒梨花帶雨,聲音也軟軟糯糯,“聆音閣不讓我走,你留下來好嗎?”
“留下來?”催清讓緊抿雙唇,“主上下旨讓百官攜家眷前往東都,我如何能留下來?”
“那你帶我走好不好?”玲佛兒将頭埋在催清讓胸前,“你幫我脫了賤籍,我跟你去東都好不好?”
“佛兒。”催清讓拉着她坐到了床邊,“你還不明白嗎?主上下旨讓我去東都,我不得不去;主上下旨讓我娶四娘,我也不得不娶。”
玲佛兒兩眼順便變得空洞,“你什麽意思?”
“佛兒,不要在胡鬧了。”
“七郎,我從沒想過要和鄭娘子争。”玲佛兒緊緊抱住催清讓的雙肩,“我就算做個媵妾陪着你不可以嗎?”
催清讓嘆了一口氣,“鄭旋夏,是荥陽鄭氏嫡長女。”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鄭娘子不會容不下我的對不對?”鈴佛兒擦擦眼淚,“你不要留我一個人在長安。”
催清讓聽了鈴佛兒的話,卻激動了起來,“你還是不明白,四娘不只是荥陽鄭氏嫡長女,她還有與我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不光是鄭家不會許你進門,就是我也不願意委屈了四娘。”
絕望漸漸浮現在鈴佛兒臉上,“所以......七郎你是要抛棄我了嗎?”
催清讓站了起來,背對着鈴佛兒,“佛兒,我曾愛慕你驚為天人的容貌,也曾沉醉于你翩若游鴻的舞姿,但我從一開始就明白,你是個歌姬,這是永遠抹不去的事實,我不明白你何為會生了與我厮守的想法,我以為你也只當我是客人。興許是我讓你誤會了,但是你要明白,就算我不娶四娘,我的家族也不會允許你與我有身份上的牽連。”
他說完這一段,才緩緩回頭,卻看見鈴佛兒不知從哪裏抓了一支發簪,只抵在自己脖子上,尖銳的簪子戳在她潔白無瑕的脖子上顯得格外觸目驚心。
鈴佛兒聲音顫抖,一字一句地說道:“你抛下我一個人,我也生無可戀了。”
“這是你第二次以死相挾了。”催清讓一步步向她靠近,“上一次是你知道主上為我賜婚的時候,從那一次開始,我就知道你的心思沒有那麽小。”
他停在了鈴佛兒面前,“後來是你與三娘争執的那一次,我已經确定你的想法,你不只是想伴在我身邊,你是想成為我唯一的女人。你說你是太聰明太有野心,還是你太傻太不切實際。”
“是嗎?”鈴佛兒揚起下巴,臉上閃過一絲決絕,“所以還是因為我只不過是一個歌姬,我一個賤籍配不上你這樣的貴族。”
“是。”催清讓眉頭緊蹙,臉色蒼白,“所以在我們相識的時候,我就明明白白地告訴你了,我只是你的一個客人。”
“那我今天就算死在這裏你也不會為我掉一滴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