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 (4)
外的任何人喜歡自己,都覺得讨厭得要死。
而且我覺得李拜天怎麽可以這樣,他和我做了那樣的事情,他怎麽還可以來問我這種話。難道真的是我想錯了,在他眼裏,那什麽都不算?
可那是我的第一次啊,人生中緊有的第一次。
我也開始有點讨厭李拜天了,本來我覺得,不了了之就不了了之吧,可我現在有點怨他,我覺得他像個小偷,偷走了我的寶貝,還不承認。
王美麗曾經神神叨叨地跟我說過這麽一句話,“擺脫的最好方式是超越。”
對此我深有體會。
好比學習上,有同學和自己的分數咬得很緊,他會把你當對手,甚至會嫉妒你,找你麻煩。當如果有一天,你的成績到達一個他認為自己再也不可能觸及的地步,他就不會再拿你當對手,而當大神來膜拜。
我喜歡李拜天,而他不喜歡我,他幫袁澤問話的事情,就足以證明他不喜歡我。所以我要擺脫李拜天,擺脫這種不好的心情,既然我們不在同一個世界,那我就要在屬于自己的世界裏占的很高很高,讓他知道,我有多好。
所以我更加努力地學習。誰說早戀都是些不好的影響,會耽誤學習,這完全是因人而異的。不過大約也是因為我從來沒有真正地和李拜天戀上,沒有因為戀愛荒廢學業的機會。
期末考試,我從班級第六沖到了第二名,年級裏排進前十,多少有點超常發揮的意思,那也是憑實力。對這個成績我很滿意,我們班第一是個大神,我只能膜拜。
學校要在表彰欄貼年紀前十的照片,我還專門穿了件自認為很漂亮的襯衫,去照相館照的相。
我想李拜天也許可能會看見,看見的時候,他會想什麽呢。
高二的暑假是很短暫的,只有兩個星期時間,兩個星期之後,我們要回學校補習。我也知道,下學期開始之後,我可能就要見不到李拜天了,因為他們藝術生要外出學習,一直到藝考結束,很長時間都不在學校。
就這樣吧,從初中以後,我們的路就越走越遠了。
然後暑假裏的某一天,李拜天打電話到我家裏的座機。我問他哪裏來的電話,他說:“同學錄裏翻來的。”
我家屬于按電話比較早的了,我的家庭條件,也還不錯,反正爸爸夠養活我和媽媽,不讓我們過得比別人差。媽媽在家什麽也不幹,但把這個家照顧的很好,也算持家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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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兩年前,我在同學錄裏寫下自己的電話,就希望過他能找我,這個願望如今才實現。
李拜天說:“出來和我們一起吃飯吧。”
“和誰?”我不免好奇。
他說:“就我們兄弟幾個,六哥也在。”
他故意提這個六哥袁澤,我就更不願意去了,我說我不去,李拜天在電話那邊墨跡。但我又沒有真的要挂電話的意思,第一次和他打電話,這種感覺我舍不得,想多感受感受,仔細聆聽他的聲音。
然後我覺得,李拜天的聲音也挺有磁性的。有點微微低沉的意思,但不是那種中老年厚重的低沉,反正在我心裏,和所有人都不同。
那時候我們這邊公共電話,六毛錢一分鐘。李拜天給我打了九塊錢的,整整十五分鐘。
十五分鐘,已經足夠拉進我們冷卻兩個月的關系,我還是收拾收拾出門了,随便穿的衣服。
我第一次外出和同學吃飯,以前跟王美麗逛街,随便吃吃小地攤不算。
他們要喝酒的,不過李拜天不喝,他不會喝酒,喝一小口就會臉紅。哥們兒說不會喝也得喝,是男人就必須得練,要不以後到社會上怎麽混。
然後我咬牙幫他擋酒。我覺得我喝這點應該沒事兒,我們這邊的女孩兒,普遍都能喝點酒。
我就坐在李拜天身邊,袁澤大概在對面的位置,我還是讨厭看見袁澤。但是袁澤從那封信沒有結果以後,也沒再騷擾過我,應該是已經過去了。
我們吃飯是在個學校附近的露天燒烤,白色的塑料大圓桌子,一桌子菜。這個季節,到天黑以後,他們生意就很好,因為距離學校近,很多有條件的學生,都會偶爾來吃飯,小聚。
我眼睜睜看着李拜天面前的酒杯裏的酒,下去一點一點又一點,人家都喝了兩三瓶了,他還沒喝完半杯,每次都只抿一口,裝裝樣子。
大家說話的時候,李拜天彎曲手臂,小聲對我說:“你看我胳膊都紅了。”
他反正喝一點,全身紅的樣子,我說:“娘娘腔。”
李拜天不服,瞪着眼睛說,“我是真男人!”
我又重複一遍,“娘娘腔。”
他急眼,沒輕沒重地說了一句,“是不是你還不知道麽?”
我的臉刷一下紅了,然後我們兩個很默契地不說話了。
不過我今天确實見到了李拜天真男人的一面,就是打架嘛。人不輕狂枉少年,李拜天這種學渣流氓,要是沒打過架,男廁尿尿都得不好意思掏JJ。
我們吃飯的時候,李拜天的仇人來了,就是那幾個體育上,上次因為發揮實力敗給了李拜天。體育生都是什麽人物,人家講究熱血,講究刀口上讨生活,碰見仇人就一定要打架的。
而且體育生一般都人高馬大長胳膊長腿兒的。
體育生占到我們桌子旁邊來,說:“李拜天,吃飯啊。”
李拜天也沒站起來,垂了下眼睛,“嗯,要不坐下一起……”看一眼,輕蔑地口氣說,“啊呀,我們人太多,塞不下了。”
那個人就不高興了,他們只有三個人,我們這邊連我這個女的,加起來有七個呢。
李拜天這是嗆聲呢,意思是我們人多,識趣地滾遠點。
那邊說:“怎麽着,覺得我們叫不來人是不是,要不是我們大哥陪劉舒雨出去了,呵……”
劉舒雨,不就是之前李拜天那個同桌麽。哎呀李拜天的女同桌們啊,在我眼裏看來,和他多少都得有點暧昧。主要他喜歡招惹人家,除非長得太難看,要不左領右舍的,你不揪揪人家小辮兒,都顯得不熱情。
李拜天瞟了他仇人一眼,眼神更加的不屑,一句話都懶得說。
這人被李拜天這高傲的态度弄得更不高興了,轉頭看我,“哎喲這女生又誰啊,這不好學生麽,喲,上回主席臺上的是不是你啊。”
哼哼,沒錯,主席臺上的還真是我,真虧您老眼神兒好,這還能記得呢。
李拜天會高傲,我自然要跟着高傲,我也不理他。
體育生太沒禮貌,手上不老實,在我肩膀上推了一小下,“怎麽不理人啊,跟你說話呢?”
語氣裏帶着點仇恨的意思。
我擰着眉頭看他一眼,李拜天飛快轉身,語氣就重了,“手往哪兒放呢!”
這哥們兒就是想打架,伸手又推李拜天的肩膀,“我就放一下怎麽了,就放了,怎麽了,我就放了。”
李拜天瞪眼。
我也不知道我具體怎麽想的,默默地默默地,往李拜天手裏塞了個啤酒瓶子。李拜天頭都沒低一下,摸到我塞過來的酒瓶子,一瓶子就朝那人腦袋上敲過去了。
體育生麽,鐵打的體格,敲一下死不了,就瓶子爆了。然後他們就打起來了。
從飯桌旁邊打到路邊上,我依然穩穩當當地坐在飯桌前,看了一會兒,看得很鎮定的。這幫小青年打起來,一個個都是飛人一般的陣勢,因為李拜天他們人多勢衆,所以完全沒有吃虧的意思。
把體育生打跑以後,李拜天哥幾個繼續回來吃,我這時候正幽幽地夾了快雞啃。
李拜天坐下,用特爺們兒的口氣問我:“沒吓着你吧。”
他們每次打完架,都覺得自己爺們兒死了。
我啃着骨頭搖頭,李拜天和哥幾個開始在酒桌上吹牛逼,主要就是罵那幾個體育生,說他們找事兒啊,不識好歹啊雲雲。
罵夠了,李拜天左右看一眼狐疑一句,“唉那酒瓶子哪兒來的?”
然後他轉頭看到我,我吐了嘴裏的雞骨頭,淡定地說:“我給你的。”
李拜天瞪了下眼睛,無語狀态,十分鄭重地對我豎了下大拇指。
“牛!不愧是我發小。”
☆、007 你泡妞我給你送情書
要說我為什麽會遞這個酒瓶子,理由上我也說不上來。就是在那個瞬間,我心裏下意識的感覺,李拜天需要這麽個酒瓶子,然後我就鬼使神差地遞了。
也許因為我平常太注意李拜天,所以對他這個人其實有些了解,他什麽表情代表生氣,什麽時候想做什麽樣的事情,我大概知道一點點。而且當時那個情況,李拜天不動手對方也就動手了。
學生打架我又不是沒有見過,我沒覺得會出什麽事兒,現在還是暑假。
本來李拜天這幫哥們兒,對我是很無感的,這大約是和學霸之間的距離。從這件事情以後,紛紛刮目相看,說我有當大姐大的潛質。
然後有比較活潑的,就一口一個“雪姐”地叫上了。
也可能是我內心裏,就有渴望野的一面,對他們的這種恭維,我其實一點也不反感。我經常會有想和壞學生玩兒的想法,覺得他們很潇灑。
我們這邊有條小河叫小沙河,河邊有公園。那天吃完飯以後,大家就一起溜達到了小沙河旁邊。這時候還不到九點,我打算九點之前回家,免得讓爸爸媽媽擔心。
公園裏有秋千,還有花壇什麽的,他們幾個或站或坐或蹲,在小花壇旁邊抽煙。我小透明一樣地站在角落裏,問看着那邊的小孩子打秋千。
李拜天沖我吐了口眼圈兒,朝秋千那裏看一眼,“想玩兒不?”
那邊只有一個秋千啊,一個小學生模樣的孩子在玩兒呢。女孩子麽,都喜歡蕩秋千,這些年我天天悶在家裏做題,都不記得坐秋千是什麽感覺了。
我搖搖頭,但李拜天看出來我想玩兒了,就走到蕩秋千的小朋友旁邊,笑眯眯地問他:“小朋友,你一個人玩兒啊?”
小朋友謹慎地看着李拜天,謹慎地點了下頭。
我跟着走進一點,李拜天還是笑着,一只手拉着秋千上的鎖鏈,說:“那讓給我玩兒,不然打死你。”
我眼看着小朋友的眼睛都被吓紅了,急忙從秋千上蹦下來,跑得遠遠的。李拜天站在秋千旁邊笑得花枝爛顫,我也特無奈地笑着。
李拜天沖我招手,示意讓我坐上去,我一邊往上坐一邊說,“你怎麽這麽壞啊,你把人小孩兒都吓得去告媽媽了。”
李拜天不理我,在我後面用力推了一把,推得好高好高,吓得我忍不住尖叫出聲。李拜天就還是笑,他今天可真得瑟。
我這邊蕩起來了,他也不管我了,我在這邊晃悠着,看着他們幾個男生。李拜天在裏面其實并不算起眼,有比他高的比他帥的,可是我的目光沒辦法從他身上移開,我一個女生也并不害怕晚上和他們一幫男生在一起。
看見李拜天,我就有種莫名的安全感,似乎确定他不會傷害我。或者說,除了他自己以外,他不會讓別人來傷害我。
這種信任,并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建立起來的。
我也恍然發現,我們都長大了這麽多,他們已經是年輕小夥子了,我也已經要出落成大姑娘了。很快很快,我們就不能再拿自己當孩子了。
袁澤過來推我,我說:“不用,我就這麽慢慢晃着就行。”
然後他站在我旁邊,椅子秋千架子上,用手掌擋着風,點了根煙。
我說:“抽煙什麽感覺啊?”
他說:“就和喘氣一樣的感覺。”
我就看着他,袁澤說:“不好玩兒,你不要試。”我笑了笑,覺得袁澤也是個實在人,對他的印象好了一點點。
其實原則比李拜天外形出衆一些,身材氣質很好,穿什麽衣服都很好看。喜歡他的女生肯定也挺多的,我忽然想起袁澤給我寫信的事,想問問其中的來龍去脈。
又怕袁澤真的是因為喜歡我,才寫信的,好尴尬。
袁澤說:“開學我就不去學校了,我要去當兵。”
“啊?”
他點下頭,“嗯,決定了,下半年就走。”
那時候對于軍人,我還真有肅然起敬的感覺,以為他們是真去報效祖國的。我感覺到一點點的舍不得,又覺得跟我沒啥關系,就沒說什麽。
袁澤忽然問:“周問雪,你喜歡李拜天麽?”
我心裏愣了一下,但表情上很淡定,“沒有啊。”
他忽然來了興趣,說:“那他喜歡過你嗎,你們認識那麽長時間,他沒跟你表白過?”
我笑,“不會,我長得有不好看。”
袁澤認真地說,“其實你長的還行。”
被這麽一誇,我就笑了。
那天回家以後,我照鏡子,照了好幾眼鏡子,看自己到底長的怎麽樣。我應該算是個自信的孩子,但對于長相,确實不夠自信,一眼看上去,覺得自己還行,再做做表情,感覺又不是很好看。
我發現,我只有在沒有表情,認真看着什麽的時候,才會顯得漂亮。
可是漂亮,又不能當分數考大學。
那天李拜天哥幾個打了個賭,說在開學之前,每個人都像自己喜歡的女生表白,表白沒成功的,就跳小沙河。反正開學以後,他們就都去外地學習了,走之前表白,沒成功也不怕以後遇見了尴尬。
我在旁邊看着,心想,李拜天這次要表白的是什麽人呢。
約定在暑假補習的倒數第二天結束,那天大家要帶着戰績到這個秋千旁邊集合。然後一起吃開學前的最後一頓飯。
那天李拜天找到我家樓下來了。我正對着窗戶做習題,聽到他在樓下喊我的名字。
“周問雪,周問雪。”
我媽也聽見了,到我房間裏問,“樓下那個是不是喊你的?”
“啊。”我愣了一下,想起李拜天他們的約定,心忽然開始狂跳,我連臉都紅了,不知道我媽會不會有什麽不好的聯想。
我怕我媽認為我在早戀,然後她會擔心啊,會跟我談話啊。
我家在二樓,我占到陽臺上,看着下面仰着脖子的李拜天。因為他只知道我家大概的位置,并不知道是哪個門。
我重重地清了下嗓子,李拜天轉頭注意到這裏,傻裏傻氣地對我笑一下。
我說:“幹什麽呀?我媽都聽見了。”
他對我招手,“你下來,我有事情找你。”
我矜持呀,說:“什麽事兒你這麽說吧,我做題呢。”
李拜天不悅地擠了下眼睛,“下來,有東西給你。”
于是我匆忙下去,怕我媽懷疑,故意從抽屜裏翻了個不用的筆記本。初中的時候,我們課餘時間會抄歌詞,把喜歡的歌曲歌詞抄到本子上。這個歌詞本,到現在我已經不會再翻了,沒空。
我媽還是很關心我的,我下去以後,她就偷偷透過窗戶往下看,其實我心裏有數。
李拜天從褲子的屁股口袋裏摸出一張疊成方塊的信紙,伸手遞給我。我第一反應就是這是情書,伸手去拿的時候,故意用手上的筆記本擋住這張紙,對李拜天使了個顏色,我接信的時候,他就把筆記本接了過去。
把信紙飛快地藏好,我問:“這是什麽啊?”
我本以為我在明知故問,我真的懷疑,這事李拜天要給我表白的信。是的,你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時常容易誤會人家也喜歡自己,哪怕一點點根本不懼任何意義的小細節,都會莫名地帶來這種暗示。
不過在學校的時候,李拜天也托我幫他給別的女生送過情書,有時候甚至幹脆讓我幫他寫情書,我寫好了,他直接抄就行。他這人沒什麽文采,也不愛動腦子,在學校追姑娘,其實情書裏寫了什麽并不重要,重要的只是情書這個行動而已。
李拜天說:“劉舒雨是不是和你住一個小區?”
我這顆飛揚的心,忽然就沉下去了,藏住心裏的不高興,點了下頭。我在小區裏遇見過劉舒雨,她就住在斜對面的那棟樓,但我們最多也就打打招呼,不說話的。
李拜天說:“你把這個送給她,她就知道什麽意思了,快去,晚上我們吃飯呢。”
我心裏其實不想去,我說:“我不知道她家具體哪一戶。”
然後李拜天給我報了準确的但願和樓層,我說:“那你知道你自己去啊。”
李拜天就急了,沖我擠了下眼睛,“讓你去就去,哪那麽多廢話,這點兒小忙都不願幫,小氣。”
每次他找我幫忙的時候都這麽說!
我心裏真的很不高興,黑着臉說,“最後一次。”
李拜天不自在地笑了笑,又交代一遍劉舒雨家的樓層,說:“快點兒啊,馬上就去,不能拖。”
我于是轉身走了,回到家裏,我媽問我那個男生幹嘛的,我若無其事地說:“找我借筆記,剛才給他了。”
我媽确實看見我給李拜天塞了個本子,也就沒怎麽懷疑。然後我到房間,關上門,摸出了李拜天給我的信。
我特別想打開看看,不過他疊的這是個什麽玩意兒啊,從哪撕開我都不知道。嘗試着撕了一下,都給撕變形了,我想還是算了吧,這樣不太禮貌,被發現了多丢人。
☆、008 成績才是硬道理
我必須承認自己是不開心的,每次幫李拜天送情書,我都開心不到哪裏去。但我從來沒在他面前表現過,最多就是一副不情不願地樣子。
希望這是最後一次吧。我并不關心,在李拜天身邊的女生是誰,反正一直在變,如果有一天換成是我,也許過不了幾天,也會變。
那還不如就這樣好了,我默默地喜歡他,喜歡到不再喜歡為止,起碼這樣我們還能一直做朋友。
有人說,男女之間沒有純友誼,除非一個打死不說,一個裝傻到底。
李拜天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吃完飯,我跟我媽媽說我要出去一下,我媽也沒管我,反正馬上就要開學了,開學之前玩兒一玩兒也沒什麽。我媽對我這個孩子很放心,知道我是個有數的好孩子。
找到劉舒雨家,她穿着一條漂亮的水藍色裙子,親自來給我開的門。
劉舒雨的媽也來跟我打招呼,我站在門口說,“不用了阿姨,我跟劉舒雨說點事情,就不進去了。”
阿姨于是走了。劉舒雨笑吟吟地看着我,我把信紙塞到她手裏,說:“李拜天讓我給你的。”
“啊,”她微微愣一下,笑着說,“謝謝你啊。”
我說:“那我走了。”
“嗯,”她又愣了下,“拜拜。”
黑漆漆的樓道,我一層一層走下來,沒着急回家,自己在小區裏溜達了一會兒。我的心情很亂,一種失戀一般地亂。
我反複在想劉舒雨的樣子,她挺好看的,追她的男生很多,也活潑也大方,比當年的露還要強很多。然後我想了想自己的樣子,真的不一樣,人家的衣服一天一換,我認真學習起來的時候,要不是發現衣服髒得有黑線了,都想不起來換衣服。
我沒她們那些女生那麽花枝招展,我這樣的女生,和李拜天站在一起,從視覺上就是不相配的。
然後我發現,我根本想不起來李拜天的樣子,只是那麽一個特別模糊的影子,具體的東西一點想不起來。
我曾經試圖在紙上畫他的樣子,完全沒辦法落筆,我不會畫畫,但最根本的是,我确實想不起來他的樣子。他是大眼睛還是小眼睛,他的鼻子嘴巴眉毛是什麽樣子的,都沒有很具體的印象。
坐在小區的涼椅上失落了一會兒,想到現在劉舒雨應該是去赴了李拜天的約,想到他們一幫人在一起吃飯聊天的樣子。
我沒辦法融入他們,我沒有時間,我要學習。也許我們真的一直是兩個世界的人。
可是李拜天,你明明知道我們不在一個世界,為什麽要在那個時候拿走我唯一的第一次,這樣讓我怎麽忘了你,我這輩子,大約都必須一直記着你。
我也曾經想過,不管過程怎麽樣,我以後都要嫁給李拜天,而且我總有這種預感。
算了算了不想了,想這麽多有什麽用呢。
開學了,我曾經見到過勾肩搭背的哥幾個,但沒在他們中間發現李拜天,也不包括袁澤,袁澤說他要去當兵。那幾個人和我擦身而過的時候,也只是看了一眼,沒有打招呼。
好像上次吃飯打架,那一口一個“雪姐”都沒叫過似得。他們看我的眼神兒,生生給我一種,我得罪過他們的感覺。
又一個月,我去學校裏的小商店買日用品,撞見了李拜天和劉舒雨。這時候劉舒雨已經大大方方挽上了李拜天的胳膊,兩個人正在買零食。
李拜天看見我,也是一副不大熱情的模樣,我沖他勉強笑笑,他看着我的目光愣了一秒。劉舒雨暗暗拽了拽李拜天的胳膊,李拜天轉頭,對劉舒雨寵溺溫柔地笑笑,到前臺,掏出錢包來結賬。
我看着李拜天和劉舒雨并肩站立的背影,永遠無法想想把劉舒雨換成我會是什麽樣子。第一,我不愛吃零食,第二,我不喜歡花別人的錢。我覺得女孩子,雖然在體格上比男生弱,碰到危險需要保護,東西讓男生拎,走累了讓男生背,但沒必要在金錢上示弱。
反正這時候大家花的都是父母的錢。每次和其他人在一起,別人掏錢的時候,我都打心眼裏不舒服。
李拜天和劉舒雨好了挺長時間的,主要他們分沒分,我也不可能知道。我忙着學習,沒時間也沒有方向去關心。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有人來關心我。那天晚飯結束以後,我從食堂出來,打算直接回教室,在學校裏,我經常是個獨行俠,獨來獨往習慣了,也享受這種不用照顧身邊人需要的感覺。
然後在教學樓背面,沒幾個人觸摸的小路上,忽然蹿出來幾個女生。這幾個女生都挺花枝招展的,一看成績就不怎麽滴,特能折騰的那種。
女人把我拉到牆壁旁邊,其中一個劈手就給了我一個嘴巴。
我瞬間傻眼,說出來的第一句話是,“你們找錯人了吧。”我在學校沒有仇人,這種被修理的事情,他不該輪到我頭上。
打我那個女生就瞪眼看我,說:“就你,周問雪!”
我臉上火辣辣地疼,從小到大,我都沒挨過嘴巴子,我爸媽都沒舍得打過我。但這個時候,我也一點都不想哭,她們總共四個女生,我也打不過,只是瞪着她們。
那個女生特拽地說,“瞪什麽瞪。”
剛說完,另一個女生也湊熱鬧甩了我一個嘴巴。
我就怒了,我說:“你們誰啊,想幹嘛!我根本不認識你們!”
我認真數過,那天我一共挨了六個嘴巴,但這幾個女生我的确不認識。她們是這麽說我的,“以後離那些男生遠點,不然還打你,還好學生呢,騷1貨!”
她們幾個就這麽走了。
我背靠牆壁,用憤怒而憎惡的目光瞪着他們,臉皮上的疼,根本掩藏不了心中的怒火。但我打不過她們,可真是氣死我了。
之後我若無其事地回到教室,有人看我臉有點紅,我說剛才趴着睡覺睡的。直到晚自習結束,躺進自己的被窩裏,才不争氣地哭了。
我分析過,這些女生可能是哪裏來的,我覺得最大的可能性,就是那幫體育生找來的,就因為當初幫李拜天打架,我遞過酒瓶子。再說準确點,應該是因為我在主席臺旁邊幫李拜天說過的話。
也許這件事情,我應該去告訴李拜天,讓他給我出頭。但我又沒有證據,我又不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人,所以這次我忍了。
其實我也擔心這種事情會上演第二回,所以很長一段時間裏,我都不再走那條自己最喜歡的小路。我默默地咽了這個委屈,沒跟老師、同學和家長任何一個人說過。
為了轉移注意力,我就更加倍地學習。在學校裏,成績才是硬道理,比拳頭還硬,我不能讓親者痛仇者快。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其實我挺喜歡學習的,因為我不笨,只要認真學起來很容易。我對難題,有征服的快感,有興趣。所以我是一天生的學霸。
那個周末,我在家做題,又聽到樓下喊我的名字。我走到陽臺上,看着下面的李拜天。
手邊有一花盆,我心裏在想,他今天要是還讓我去送情書,我就拿花盆砸着臭小子,老娘絕對不伺候了。
他還是那樣,對我說:“你下來。”
這次的眼神兒挺認真的,好像真有什麽大事兒一樣。我不想下去,我已經不想靠近他了,以前每次有機會和他靠近,我裝模作樣推兩下,最後都會出去。我總在給自己機會,想偷偷摸摸談場戀愛,但那麽多次機會下來,不也沒用麽。
所以其實我已經放棄了。
我說:“我要做題。”
他仰着頭,那表情無辜而帶着點傷感,他說:“我要去北京了。”
我知道,我甚至以為他已經走了,很多學藝術的學生都已經走了,聽說他們在外地求學的時候也挺苦的,花錢還特別多。
學藝體,其實成功的幾率也很低,大部分最後也都沒考上名校,有些是實力不夠,有些是送禮沒送到位。
李拜天今天能專門來給我告別一下,我挺意外的,針對他已經平靜掉的那顆心,也起了點小波瀾。
我說:“我知道,什麽時候回來?”只是随口關心。
他頓了頓,很少見他說話這麽一猶豫一猶豫的,他說:“可能就不回來了。”然後解釋,“我不是去北京學美術,我爸來接我了,跟我奶奶一起走。”
我又是一愣,忽然很傷心很傷心,傷心到想要哭。
我知道李拜天是北京人,他爸媽都在北京做生意,做生意太忙,生了他姐和他,把女兒帶在身邊養,兒子皮實不怕吃虧,就先放在老家奶奶這邊。
他這一走,就真的不回來了,因為北京的錄取線比這邊低,李拜天要是在這個省考試,考不了什麽好學校的。
我看着他,沒說話。
李拜天也看了看我,“那,沒事兒了,我走了啊。”
“嗯,”我輕微地點了下頭,忽然沒頭沒腦地對他說了一句,“李拜天,我要考北外。”
☆、009 男人和女人
我媽一直想讓我去上海,所以家裏給我定的目标是考負擔,盡管我現在的水平還不夠穩上。反正我家裏一直想讓我往南方沿海一帶走,以後就留在那邊發展,基本沒考慮過北京,大概是因為感覺北京太擁堵的緣故。
其實北外這事兒,我已經密謀有一段時間了,但是一直還沒來得及跟家裏商量,我總是有種隐隐的感覺,李拜天人在哪兒,我就想往哪裏鑽。
我忽然說出這麽一句話,我不知道李拜天有沒有聽懂我的潛臺詞,其實我想說的可能是,“請你在北京等我。”
不過李拜天回頭,對我提高嗓子喊了一句,“來北京哥招待你,加油!”
然後他走了,我倚在陽臺上微笑着看他離開的背影,看得有些淚眼朦胧。再見了,我初中四年高中兩年,整整六年裏的小暗戀。
我不知道這次是不是就是訣別,因為人一旦分開了,所謂承諾也很容易随着時間推移,感情淡化而改變。只是越看他的背影,我越有決心。
那種想和他的人生纏綿下去的決心,可是我并不知道這個願望怎樣才能實現。
我媽在陽臺的卧室裏聽到了我對他說的話,我回去的時候,就來問我怎麽回事,怎麽又要考北外了。
我說:“媽,我是文科生。”
我媽那耳朵尖的,追着我問,“那個男生是誰啊,小雪兒你是不是在談戀愛,小雪兒你跟媽媽說說……”
我今天就沒理我媽。我媽有點擔心了,偷偷跑去跟我爸說,“不得了了呀,孩子現在叛逆期了,有心事了,怎麽辦呀。”
我爸說她瞎操心。
我感謝自己有這樣幸福的家庭,關心疼愛我的爸爸媽媽,讓我在一個有安全感的環境裏長大,給我培養出這樣一顆堅強堅定的心。
李拜天走了。我不知道具體哪一天走的,只是在學校裏看到形單影只的劉舒雨,不知道為什麽,心裏有一絲快感。
一定會有的,你喜歡一個人,怎麽可能願意看到別人和他在一起呢。我太想看到李拜天和劉舒雨分手的那一天了,甚至希望聽說劉舒雨過得不大快樂的消息。
其實我也挺能嫉妒人的,我就嫉妒劉舒雨。
李拜天走後,沒有給我寫過信,沒有打過電話,我們沒有聯系。我每天都在學習學習,深夜學累了,翻出初中的畢業合照來看,看着照片上那個青澀的少年,回憶我和他接觸過的點點滴滴。
現在懂事了,好多東西也明白了。
我記得有次上自習的時候,教室裏很安靜,李拜天在那兒吹口哨,然後說:“我把XXX的小鳥都吹直了。”
當時我都不知道小鳥是什麽,因為是李拜天說話,所以忍不住接了句嘴巴,說:“那XXX的小鳥一定是母的。”
我的邏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