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
謊。
我不抱怨了,他就覺得我乖了懂事了。
這些年,我都沒聽我爸提過我親媽,也可能是後媽手段太高了,能把我爸迷到忘記了我親媽這個人的存在。可是其實,自從我爸老了,身體不好了,那個女人事業蒸蒸日上了,她對我爸的态度也變得不那麽好了。
在我失意的時候,我曾經抱怨過,我親爸親媽為什麽要糊裏糊塗地談戀愛,糊裏糊塗地生下我,然後糊裏糊塗地分手。我曾經可能也怪過他們,但現在長大了,就不那麽怨天尤人了,我越來越清晰地看到背在自己身上的壓力。
我爸不愛惜身體,随時可能再病倒,那個女人随時可能跟他離婚,我弟弟還小,管不了他,到時候我爸就成了我一個人的。
我媽這邊同樣,她只有一個女兒,還在上小學,現在年紀大了,已經不可能再生第二個孩子,如果她這邊有什麽情況,她,包括我妹妹,該照顧的我都得照顧。
所以有的時候,一個人逼着自己強大,不一定只單單為了自己,一個人怎麽都好說。
如果不強大,就比如黎華的媽媽,如果不是他媽有本事,黎華能學得起那麽多年舞蹈麽,能過上那幾年的安生日子麽。
我們活着,就得活得有責任。
走的時候,我給我媽留了一萬塊錢。這是我之前的片酬,加上這段時間跑來跑去花掉的,自己手裏再稍微留一點,能給我媽的就這麽多了。她老公摔斷腿,需要休息很長時間,家裏沒有掙錢的人,日子肯定不大好過。
過年還是和往常一樣,在我爸那邊過的。除了我弟以外,我沒給任何人買禮物,反正他們有錢,缺什麽自己買就是了。
我本來以為,過年是能見到黎華的,可是他告訴我他不會回來過年。這些年就黎華和他媽兩個人過,他家就不怎麽過年,有時候就是随便買包速凍餃子煮煮。她媽算是個比較潮的單身媽媽,有時候他們母女倆,就出去找自己的朋友,各玩兒各的。
什麽樣的家庭,什麽樣的相處方式都有。
見不到黎華,我很失望。我是有多久沒見過他了,掰着手指頭細算一下,已經四個月了!
原來四個月,也這麽習慣着習慣着,就過來了。時間走得匆忙,一如我們腳下的青春,人說小別勝新歡,大別,就成了山了。
我發現我沒有過去那麽想他了,這是個非常不好的情況。我很怕,怕我們就這樣分離着,擱淺了,然後就愛了散了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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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采取行動啊。
沒幾天就是二月十四情人節了,在這之前,我做了簡單的思想鬥争,然後直接打包了足夠多的行李。我要去找黎華,陪他過日子。
大三最大的好處就是自由,下個學期不回學校也沒什麽。
走之前,李拜天已經給我發了那組照片過來,我也就順手發到了自己的博客,以及随資料投了兩家經紀公司。
剩下的事情聽天由命吧,眼下我覺得很有必要專心維護下我的愛情。
我去了貴州,黎華現在生活的地方,他說準備在這裏呆很久,是個長期的工程。
這次黎華接到我的時候,體貌狀況我就還比較滿意,比在新疆的時候胖了點兒,也白了點兒,這邊空氣潮濕,皮膚也就跟着好了點兒。
總結來說,就是比之前帥了。
我飛奔到他懷裏,也許因為太長時間的分離,稍微會有種陌生了的感覺。而他還是那樣抱着我微笑,抱過很多回了,沒什麽特殊的感覺。
抱夠了,他松開我,自覺地拉行李箱,這次我搞了個很大的行李箱,他拉一下,問我:“什麽東西這麽沉?”
我說:“好東西。”
他沒繼續問,拉箱子的時候,有意無意地活動了下肩膀,好像是有點不舒服。
其實我箱子裏沒什麽特別的東西,就是衣服啊化妝品之類常用的,只是我足足帶了幾個月內我能穿上的衣服,多了點兒。我帶我的衣服,跟他本人其實沒什麽關系,但這些衣服,是我的全部,它代表了我要陪在他身邊的決心。
至于陪伴的過程裏,再有什麽突發情況,比如拍個戲什麽的,我走了再回來就是。我已經打算,把有他的地方當家過,如果我早反應過來,做這麽個打算就好了。
但我們還年輕,不怕錯過很多。
我讓黎華直接帶我去他住的地方,這些電話裏都說好了。他這次工作,是在貴州的山區裏,山裏的路不太好走,依然有點與世隔絕的意思。
不過山裏是有人住的,村民,還有留守兒童孤寡老人。這次他們居住的地方,就連着這一代的村莊,生活起來也方便。
黎華住的是個二層小樓,樓上的一間,比上次寬敞,推開窗戶能看到外面的風景,唔,感覺還不錯。
然後去試了一下他的床,床板有點硬,不過兩個人能抱在一起睡,這些小細節就不管啦。
出發之前,我在家那邊看到一套四件套,覺得特別漂亮,手感也舒服,上面有淡紫色的碎花。心動之下,就買下來了。
我覺得黎華的床單有點發潮,就打開行李箱,把帶來的四件套換上。
黎華說:“你還真打算在這兒過日子?”
我說:“幹嘛,不歡迎?”
他笑得賊眉鼠眼,好像美事兒得逞一樣,一邊陪我套被子,一邊說:“到時候不習慣了再跑。”
我沖他吐了吐舌頭,我看他才是自己一個人呆習慣了,巴不得我走人吧。
不過我也能感覺到,對于我這次的到來,黎華是歡迎的,畢竟這邊環境比在新疆好很多,是個人呆的地方。他主要就是有點擔心,怕我不适應。我有什麽不适應的呀,我又不是什麽千金小姐。
床單換好以後,那些紫色的小碎花,好歹給房間增添了種有女人居住的味道。我坐在鋪得十分平整的床上,對接下來的小日子産生了許多美好的憧憬。
我設想的是,像許多家庭主婦一樣,早上他出去工作,我睡夠懶覺起床,做家務,給他準備午飯,他回來吃或者不回來吃,然後自己想辦法打發時間,我可以考慮學着打打毛衣喂個雞什麽的,一直等到他晚上回來陪我。
只是那種日子真的過起來,比我想象得無聊太多。
黎華看着我,說:“你真美。”
我就沖他得意地笑笑。今天我上飛機之前,是好好打扮過的,還化了妝。我想給他留下很美的印象啊。當然,他會這麽情不自禁的誇贊,很有可能是,在這深山老林裏呆了太久,身邊能出現的人,不是大老爺們兒,就是村子裏淳樸的村民,接觸不到我這種打扮還算精致的姑娘。
我摟着黎華的脖子親他,滾了遭床單給他解解饞,然後發現他手臂後面肩膀的位置受了傷。
我問他怎麽回事,他輕描淡寫地說修機器的時候不小心蹭到了,我很心疼,卻又故意表現得生氣,在他受傷的地方拍了一巴掌,懲罰他的不小心。
睡不着,就讓他帶我去村子裏逛逛。
這個村子不大,挺老的小村莊,水電條件都不是很好。而這邊的村民很感謝黎華這幫人的到來,其實給他們帶來了很多便利,比如冬天烤火燒個煤什麽的,黎華會用很低的價錢賣給他們。
他一個未來的少東家,這點主還是做的了的。不過黎華低調,工地上的人估計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個什麽身份,估摸就是個有點小後臺的小夥子。
麻雀雖小五髒俱全,村子裏有個小學校,學校裏還有個小球場,學校附近有家醫務室,還有幾家小商店。
黎華很耐心地給我介紹這些地方,因為如果我要常呆的話,這些地方肯定用得着。
路邊有拄着拐棍的老太太經過,腰都快彎成九十度了,她跟黎華用這邊的方言說話,除了一句“小黎”,其它的我基本都聽不懂。
似乎是在問關于我的事情,我操着字正腔圓的普通話說,“婆婆,我是小黎的女朋友。”
老人家倒是不耳背,也聽得懂,又笑着跟黎華說了點兒什麽,走了。
黎華說:“她誇你漂亮,跟仙女似得。”
我滿意地笑,我就喜歡我跟黎華走到哪兒,都有人誇我漂亮,感覺自己特給他長臉。然後黎華打擊我一句,“老人家眼花。”
“哼!”
☆、097 文鵑
我們經過那家小學校,這個時候學校裏已經一點燈光都沒有了。門口有個簡單的警衛室,窗戶透出的燈光昏黃而溫暖,似乎裏面籠罩着淡淡的煙霧,還有飯菜的香味兒飄出來。
黎華說:“那裏面住的是學校的老師,兩口子剛結婚,還不到三十。從J城來的。”
我說:“跟W市好近了,那不就是老鄉?”
他點頭。那兩口子是牛人,名牌大學畢業,放着好好的日子不過,一起來到這邊支教,理由是山明水秀精神好。
活脫脫的正能量啊。我說:“那我是不是也可以來教教小朋友什麽的?”
黎華特不屑地看我一眼,說:“你還是算了吧,在家給我老實呆着。”
我覺得這話特別有那種相夫教子的味道,傳統的日子不就這麽過的,男人在外面掙錢養家,女人在家裏看家。
我覺得很幸福,就往黎華肩膀上靠了靠。
然後經過那家醫務室,黎華像想起了什麽,腳步頓了一下,什麽也沒說,繼續往前走。我也就沒怎麽在意。
他帶我去一家小飯館吃了飯,條件很簡陋,這家飯館開在這裏,也主要就是為了服務他們這些外來工作的人。兩口子得有四五十歲,是村莊裏為數不多的壯年人士。
我倒是也覺得,在這邊生活大概是很清靜的。
晚上回去,睡覺的時候,發現黎華肩上的傷口結了小片血痂,大概是今天幫我拉行李的時候,一下沒反應過來,抻破了。
他說:“沒事兒,這點小傷。”
其實黎華從認識我以後,也開始倒黴,先是被他二叔壓破腳趾,又是被我用酒瓶子爆頭的。不過其實就是以前練舞蹈的時候,也沒少吃苦受傷的。
不知道現在讓黎華跳舞,他還能不能伸展開。
然後我把他的衣服剝得幹幹淨淨,檢查過沒有我沒發現的傷口,才放心地摟着他一起睡大覺。
早上黎華親自起來弄的早飯,我還沒睡夠,就沒把我叫起來吃,正好中午我也不用忙活了,直接熱熱就吃了。然後晚上他會盡量早點回來。
他們工作的地方,距離這邊還是有些距離的,而且不方便開車,中午不能回來,我也不怪他。
這天就是情人節,我來的時候專門買了一大盒巧克力,這是我和黎華一起過的第一個情人節,我心裏還是很重視的。
可他日子早過暈了,哪還記得什麽情人節呀,帶着吃的東西回來的時候,我嘟着嘴巴抱怨,“你好歹給我采幾朵野花也行啊。”
黎華說這個天上哪找野花去,我想想也是,說:“反正家裏養着這麽大一朵花。”
黎華就湊過來親我。
又一天過去,我開始感覺到無聊。沒有電視,沒有網絡,也沒人陪我說話。我盡量多睡睡覺打發時間,可床板略硬,睡多了渾身上下疼。
過了中午,看着太陽還不錯,我覺得被子太潮了,就把床品搬下來,拿到外面去曬。
其實再曬也就那麽回事兒了,這邊空氣就是潮濕,我一個吹着幹爽海風長大的人,一時習慣不了。總覺得被套床單,就像剛從洗衣機裏甩幹直接拿出來的一樣。
這些事情我都沒向黎華抱怨,我想他剛來的時候,肯定也不習慣,時間長就好了。
二層小樓樓上樓下只有我一個人,其它的都出去工作了。但黎華說不用擔心治安問題,這邊都是老人和孩子,打不過我。
下午我出來收被子,看到樓下院子裏站着個姑娘,手裏拿着點什麽,像是在等人。
剛開始也沒管她,把所有的東西都收完以後,她還是站在那兒。然後我到樓下壓水井去弄水,姑娘看到我有些驚奇的模樣,我也很大方,禮貌地問了句,“你找人麽?”
她說:“嗯,找上面住的黎華。”
我心裏就咯噔了一下。然後多看了姑娘兩眼,這個姑娘應該和黎華差不多年紀,穿着樸素,但是眉眼很清秀,頭上紮的馬尾,幾乎每一根頭發都緊緊地綁起來,沒有劉海。
其實我覺得,她是個面善的姑娘。
我說:“他還沒回來,你有什麽事麽?”
她微微有些猶豫,大概也在琢磨我是什麽人,我于是自己先說了,“我是他女朋友。”
姑娘的表情怔了一下,然後對我微笑,把手裏的東西遞給我,說:“他這兩天沒去醫務室換藥,我就把消毒棉和白藥送過來了,嗯,還有他之前說,一個工友起濕疹,藥也在裏面。”
東西遞上來,我也接過來了,琢磨拿藥得給錢的吧,就說:“那你等我一下啊,我上去拿錢。”
她急忙擺手,“不用不用,等月底一起結就行,以前都是這麽算的。我還得回去,就先走了。”
姑娘操着一口具有本地特色的普通話,轉身的腳步也走得飛快。
我拿着她給我的東西,朝她離開的方向看了看,哦,是學校旁邊那個醫務室的小醫生,這麽年輕……
說實話,這姑娘要是長得醜點也就算了,偏偏還挺看得過眼的。我就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了,你說黎華成天呆在這麽個地方,看見少見的大姑娘,能不多瞅兩眼麽,瞅出感覺來了可怎麽辦。
那大姑娘,也成天呆在這麽個地方,村子裏來了個黎華這麽漂亮的小青年兒,能不多瞅兩眼麽,瞅着瞅着惦記上了怎麽辦。
我心裏有點小恐慌,又慶幸自己好歹人已經在這裏了,不然總這麽不管不問的,沒準兒真把黎華給放跑了。
但他回來的時候,我得裝沒事兒人啊,我的胡思亂想,純屬神神叨叨,可不能讓他看出來。
我說:“今天診所那個姑娘來了。”
“嗯,怎麽了?”黎華忙活着手裏的事情,很自然地回答。我觀察着他的一舉一動,發現沒有任何異常,心裏也就放心了。
然後把診所姑娘送的東西交給黎華,黎華也就那麽收下,不多說也不多問,好像都是很自然的事情。
我說:“這邊只有那一個小診所麽,你們看病都在那裏?”
他說,“暫時是,工人也很少生病,就感冒發燒過去拿個藥。”
這麽說來,那姑娘也算幫了黎華的忙,我随口感慨一句,“那女孩兒真年輕。”
黎華說:“跟我差不多大吧。”
我說:“呆在這地方可惜了。”
黎華就輕輕笑了一下。我又問:“那她有對象麽,這個年紀該嫁人了。”
黎華瞟我一眼,“你管人家的閑事呢。”
哎喲我這不是無聊麽,作為一個二十出頭的姑娘,我十分能體會那姑娘在這邊的無聊啊。打我發現這個人的時候我就開始想,可算逮着個同齡人,以後無聊了就去找她聊天。
所以當然要多關心關心她。
當天晚上,我因為水土不服拉了一晚上肚子,終究還是被送去了醫務室。
我都快拉虛了,黎華估計醫務室該開門了,一早就把我給扛過去,小醫生剛起床就開始忙活,按照經驗,直接配了藥給我挂水。
這醫務室就她一個人在看着,鄉裏鄉親看病的錢,也夠養活自己。黎華他們來了以後,給她帶來的最大便利是,去鎮上拿藥什麽的,可以搭順風車。
我看黎華好像和小醫生挺熟的樣子,這也無可厚非,因為這邊年輕人真的很少,大家見面自然有種親切感。
黎華出去買早點,我虛了吧唧地趟在僅有的一張病床上,看着小醫生自己忙上忙下,有條不紊地收拾醫務室的衛生,地上有股消毒水的味道。打掃完以後,又換上一件醫生穿的白袍,整理桌臺上的醫藥用品。
這是個很認真的姑娘,我心裏其實挺喜歡她的。
黎華買了我們三個人的早飯,姑娘也不客氣,不聲不響地坐在一邊吃,黎華端着小米粥一勺一勺地喂我。
我覺得他對我真好,吃不下也使勁兒吃。
陪了我一會兒,我這邊的水還沒挂完,他還得回工地上去。我也不想讓他因為我耽誤什麽事情,就勸他走了。
黎華和小醫生又交代幾句,然後從口袋裏摸出一塊巧克力,說:“我媳婦兒帶來的。”
姑娘就轉頭看我一眼,笑着對我說:“謝謝。”
我勉強笑笑,雖然是我帶來的,不過給她的人是黎華,她轉頭過來謝我,實在是個很懂得分寸的舉動。
挂完水以後,我就賴在這地方沒着急走,反正回去也無聊,而且我實在虛得難受,不想回去獨自忍受孤獨。
小醫生給我倒熱水,又幫我量體溫,交代我平常要注意體溫,如果發燒的話,別拖,趕快過來看醫生。這邊的氣候很容易濕熱。
這時候來了個給孩子拿藥的老奶奶,是個熱情的老奶奶,順口從小醫生那打聽兩句我的事情,然後熱情地端了杯水回來。
我看見水底有黃土一樣的東西,老奶奶讓我喝,她用別扭的普通話跟我說,“水土不服,喝點這個水就好了,老一輩都是這樣的。”
縱然盛情難卻,這加了黃土的水,我也喝不下去啊,一邊是老奶奶關愛的表情,我捧着杯子向小醫生投去求救的眼神。
小醫生的名字叫文鵑。
☆、098 女人的談話
文鵑是地地道道的本地人,從小就生活在這個山村,後來去外面念的醫大,然後又回來了。
也許在這種淳樸的地方,才更容易邂逅這些淳樸的人,和這些支教老師啊,回鄉醫生比起來,我覺得自己真是俗氣得一塌糊塗,一點都不高尚。
文鵑用本地方言,耐心地跟老阿婆講好多偏方都是沒有科學依據的,我這邊打過針就會好了,不用她老人家操心。
老阿婆走了,我對文鵑說:“你們這裏的人都真好。”
她禮貌地回一句,“你男朋友人也很好。”
說完,她愣了一下,可能覺得誇得有點不大合适,我就回了一句,“嗯,他對我也很好的。”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一定要這樣說,完全是下意識的。誠然,我是很在意黎華的,對于他身邊會出現的女人,我都是有那麽點緊張的。
她笑,補充說:“工地上的人經常幫忙,修修電路,那邊田裏的水泵,就是他們給按的。”
人與人的關系是互相的,文鵑大概不知道,在新疆的工人是怎樣的生活,有多麽的枯燥。工人們雖然幫了村子裏的忙,但其實這個村莊,也給他們增添了生活的感覺。
後來我還是自己回家了,因為感覺和文鵑也不是很談得來。畢竟我們的生活和接觸的圈子完全不同,除了大學裏的那點事,基本沒什麽共同話題。我跟她也不熟,就是大學裏那些事,也談不來啊。
走的時候,我問文鵑我要不要拿點藥,她說:“不用,是藥三分毒,能不吃就不吃。”
對于這個做法,我只想評論四個字:業界良心!
我本來計劃得好好的,怎樣學着做一個持家的女人,可似乎一切沒有我想象的那麽順暢。我在屋裏病病歪歪地呆了整個下午,開始有點懷念城市裏的生活,懷念電視機和網絡。
電飯煲裏煮上粥,打電話讓黎華帶些外面的炒菜回來,吃過飯,碗也沒力氣洗,就黎華進進出出地收拾。
因為太無聊,所以很多時間都要在床上度過。所以早些年計劃生育工作難搞啊,因為比較貧窮的地方沒有電視看。
不過我弱成這樣,黎華也不好動我,就心疼地抱着我說,“就說你不習慣吧。”
我不服,“哼。”
這點兒小災小難打不倒我,呆在黎華身邊,生病也是好的。我只是覺得有點抱歉,摸着他的胸膛,撒嬌說:“老公,對不起,我給添麻煩了。”
黎華把我這只不老實的手拿開貼到自己背上,用自己的身體很嚴密地包裹着我,說:“這有什麽,我剛來的時候也這樣。”
“那你生病的時候誰照顧你的呀?”我問。
他想了想,說:“我也沒病成你這樣啊,弱!”
我說:“信不信我真的去吃土。”
“那不行,滿嘴泥我還怎麽親你。”
第二天,黎華又把我拉去打了回針,之後我就差不多算是好了。好了以後,又感覺生病的日子也不錯,病病歪歪渾渾噩噩,時間似乎能過得快一點兒,現在我生龍活虎的,實在覺得過得好生無聊啊。
每天就是等待,等待,等黎華回來,和他膩歪。但小別初見時的膩歪,過了幾天變得不那麽新鮮。漸漸地也沒什麽好膩歪的了。
很偶爾的,這邊也能突然連下無線網絡,我查過郵箱,依然沒有經紀公司的回信。這也正常,一般回信都不會特別迅速。
晚上睡覺的時候,我睡不着,總在身上撓啊撓。黎華被我撓醒了,低聲問:“怎麽了?”
“癢。”我說。
黎華撐開眼皮,巴拉着我在撓的地方看,摸了摸,說:“過敏了。”
可我不是那種過敏性皮膚,從小到大也沒有過什麽過敏史。我身上起了些小疹子,或大或小的,最集中的反應,就是癢。
而且越撓越癢,簡直不讓人睡。
黎華用粗糙的手掌搓了搓我的胳膊,幫我緩解癢的感覺,然後抱得緊一點兒,說:“明天去醫務室看看,拿點兒去濕的藥。”怕我擔心,安慰說:“正常,很多剛來的都這樣。”
“嗯。”
我有點兒鄙視自己,沒有千金小姐的命,還偏偏長一副千金小姐的身子。對于水土不服遲遲不能痊愈這事兒,我很生自己的氣。
第二天黎華早早地又去工地上,我醒來以後也很晚了,吃點東西,慢慢悠悠地往小診所走。
已經是中午了,學校裏的學生放學回家了,那住在警衛室的兩口子也可以休息。經過警衛室的時候,看到他家男人在批改作業,那個女人似乎不在。
然後我到了診所,診所的大門也沒有關,能聽見裏面兩個人在談話。
小村莊裏,是很安靜的,不管白天還是黑夜。這如果是在我生活過的城市裏,屋子裏面的人說話,根本就不可能聽得見,但在這裏,勉強可以聽清。
“小黎這個年輕人真不錯。”
這是我聽到的第一句,應該是出自女老師之口。本來我不是故意要偷聽什麽,只是我走路很慢,在走到門口之前,多了聽了兩句,然後就不想進去了。
“他那個女朋友你見過了沒有?”女老師問文鵑。
文鵑:“嗯,前兩天過來打針了,很漂亮。”
女老師壓低聲音,其實我覺得她壓不壓低聲音有意義麽,這附近要是沒人,她正常說話誰也聽不見,這附近有人,她壓低聲音這點力度,誰的耳朵也躲不過去。
女老師說:“聽說是個演員,小黎怎麽找了個這樣的。”
我擦,演員怎麽了,演員又哪樣了。其實我也沒偷聽,就是站在門口大大方方地聽,只是她們在裏面坐的位置,看不到門口的方向。
文鵑說:“他們是大學同學。”姑娘你挺清楚的麽。
女老師又問,“那你呢,我還以為你倆能成呢,怎麽女朋友都弄來了。哎……這年頭當演員的,女演員,沒幾個好東西。”
聽人家這麽說我,我要是脾氣再沖點,可能會直接走進去,逮她個背地說人壞話的長舌婦。可我脾氣沒那麽沖,我覺得我這麽走進去并不好看,主要是會弄得黎華那邊不太好看,這邊就這幾個年輕人,據黎華說,他們的交情都還不錯。
好吧我忍。
文鵑又說:“我能跟人家比麽,年輕漂亮的,本來也不可能的事情,我這裏根本走不開。他工程做完就會走了。”
女老師說,“那怕什麽,你可以帶着你爸跟着一起走啊,反正就你們父女兩個人了。到了外面,吃住條件都比這裏強。”
這女老師幫忙想得真遠,還好文鵑比較要臉,說:“他有女朋友,該說的都說清楚了。”
後面她們扯去別的地方,我也就不聽了,今天這藥我也不想拿了病也不想看了。直接回到住的地方自己生悶氣。
什麽情況這是?
我一直知道,黎華是個很受女同胞歡迎的小夥子,除了個性沉悶了點兒,哪都好。之前我那麽放心他,多半也是因為,覺得他很忙,以及生活環境不允許他背着我搞什麽小九九。
可現在不一樣了,這裏有個同樣年輕漂亮的小醫生,人還那麽純,那麽善良,那麽友好……
算算黎華到這邊已經四個多月了,他們認識也該四個多月了。這半年來,我和黎華有過的相處時間,按小時算,掰着說指頭都能數得清楚。
可這四個月裏,他們呢?他們可能經常見面,經常一起聊天,一起幫助村子裏的孤寡老人和兒童。
但我這四個月裏,除了抱着電話說我想你,其實什麽都沒有做,也沒機會做。
我心裏很難過,想到黎華可能和別的女人和諧愉快地相處那麽久,我就不好受。我絕對不是那種,能接受自己的男人有紅顏知己的女人,搞基都不行。
而此時,我被當成一個外人,被別人說三道四,好像我的出現,擾亂了他們原本和諧有序的生活。
黎華回來的時候,我依然悶悶不樂,他問我拿藥沒有,我搖頭,他又說:“打針了?”
然後拉我的手檢查手背,看有沒有針眼兒。我低着頭,挺委屈地說:“我沒去。”
“怎麽不去?”作為懲罰,在我咯吱窩撓了兩下,“不怕癢了?”
“不想去。”我說。
他以為我還是身體不舒服,去飯桌那邊張羅吃的。雖然我今天不開心,但電飯煲裏也還是悶好米飯了的,我不能因為不開心,就任性地什麽都不做,和黎華的日子,我還是想好好過的。
飯也沒法好好吃,心裏有事兒實在堵得很,我看黎華也吃得差不多了,終于開口問:“那個文鵑,她是不是喜歡你。”
他擡頭看我一眼,然後綻開微笑,那微笑不知道是不是一種掩飾,他說:“你想什麽呢,沒有的事兒。”
我依然飽含委屈,“可我聽見,她和學校那個女老師說話,他們在說你……”
黎華放下筷子,擡起頭來很認真地看着我。
☆、099 那麽你呢
黎華用這種眼神兒看我,我挺害怕的,好像是在譴責我偷聽是不道德的行為,因為從理論上講,別人要在背後嚼關于黎華的舌頭根,總不可能當着我的面講。
我也就看着他,因為習慣了跟他較勁,心裏一緊張對他态度就不好,“你這麽瞪我幹嘛?”
黎華卻笑了,把凳子往我旁邊挪了一點,攬着我肩膀說:“跟我說說,她們說什麽了。”
我就把聽到的都一五一十地說了,連帶着吐槽一下,那個女的還是當老師的呢,這麽背後說人壞話很不地道,尤其是說我當演員的不是好東西,演員招她惹她了,她又沒當過,憑什麽那麽說我。
“就這些?”黎華問。
我點頭,然後瞪他,“那你還想聽什麽!”
他嗤笑出聲,捏了把我的臉,他說:“我知道一點點。”
“你知道什麽?”我又不懂了。
他倒是很驕傲麽,說:“我知道文鵑喜歡我,那你告訴我我該怎麽辦?嗯?”
他看着我,我看着他,我還真不知道換了我該怎麽辦。是我一到這兒,他就跑來跟我自首,說:“優優啊,村裏那個小醫生看上我了,但是我絕對不喜歡她,我們是清白的,你不要亂想。”
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麽。
還是說,跑去跟文鵑說,“我女朋友要來了,你就不要再在我們面前出現了。”
這村子裏就這麽大點兒地方,除非文鵑離開這裏,不出現是不可能的。但人家憑什麽要離開,憑什麽我來了她就得走,人家的生活,要在哪裏活,我們說了又不算。
我百思不得其解,黎華臭不要臉,來了句,“誰讓我長得這麽帥。”
“嘁。”我不屑地白他一眼。
黎華是帥的,尤其在這麽個偏遠的村子裏,青壯年男士,基本都是他們這幫外來務工的,絕對的工人階級,培養不出黎華這一身洗不掉的藝術氣質,再說,這年頭的帥哥,缺錢都去求包養了,怎麽可能跑這兒來吃苦。
所以文鵑能看上他,其實也是無可厚非的事情,只能算是他招惹的爛桃花。
但我不能就這麽放過黎華啊,萬一黎華太久沒見過女人了,即便是爛桃花不也是花兒麽。黎華又笑,然後一本正經地跟我說:“不可能,你都在這裏了,還不能說明問題麽。”
他的意思是,他跟那個文鵑,真要有點什麽,他就不會讓我來,讓我知道了。我一直覺得黎華很陰險,心裏特能藏事情,要真那麽着,我估計我也只能被蒙在鼓裏。誰讓我傻麽。
這個事情我暫時就不想再追究了,不然顯得我太婆婆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