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不告訴你

第15章 ☆、反複無常

靳成睿的日子過得很舒心，每天像一對新婚夫夫一樣甜甜美美地生活，下班回家有人在家做好飯等着，晚上睡覺不再寒冷寂寞，一大早也有人做好早餐候着，出門前再加上一個親吻，一整天都能維持好心情。

葉城曾不滿他得瑟的模樣，調侃他也就多了個保姆和抱枕，被靳成睿瞪了許久，想找話來反駁，但又找不到說辭。

他狠狠地反省了一下，覺得葉城說的話也不是全錯，但當他回到家，看到唐雨興高采烈地拿出新研究的菜色出來給他嘗的時候，又覺得葉城說的都是屁話。

日子本該這樣無憂無慮地過下去，直到有一天，葉城提起很久沒回孤兒院看看了，找天大家都有空的日子一起回去，也順便帶上唐雨一起回去走走，直到這一刻，靳成睿才猛然想起，自己從不曾了解過唐雨的過往，也沒和他說過自己的事情。

葉城的調侃在這時候蹿進腦袋裏，讓他開始反思，他們這樣的相處模式，是不是真的不像一對普通的情侶，只是兩個互相依靠取暖的人，或者說，只有他在依賴着唐雨。

這個念頭把靳成睿吓出一身冷汗，以致于他二話不說應下了葉城的提議，一回家就将這件事告訴唐雨，邀他一起去自己從小長大的地方看看。

靳成睿還記得當時唐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臉上的驚訝有多麽明顯。

“可以嗎？”唐雨問。

靳成睿一頓，“為什麽不？葉城和宋寧你都見過了，我們……都是在那兒認識，在那兒長大的，我想讓你看看我們小時候生長的地方。”

唐雨眼裏閃過驚喜，忙不疊點頭說要去，靳成睿心裏一軟，擁着他給了他一個綿長的親吻。

幾人約定了一個時間，距離那一天還剩下一周，靳成睿就明顯感受到唐雨的緊張。他心疼又好笑，安慰了他好幾遍，還是沒能讓他放松下來，也弄不懂他到底在緊張些什麽。

看着唐雨眼下的黑眼圈越來越深，靳成睿無奈極了，也幸好約定的這一天總算到來，在出發的前一天晚上，靳成睿甚至能感覺到唐雨一整個晚上都沒有好好睡上一覺。

幾人按照約定，各自驅車前往目的地。唐雨雖然頂着大大的黑眼圈，但精神卻十分亢奮，像是去秋游一樣，一大早就準備出來一大堆東西，換上一套較為正式的衣服，一個勁地催促着靳成睿。

靳成睿無奈又好笑，看他興致勃勃的樣子，也順着他的意思去做。在唐雨的這番動作之下，似乎對緬懷過去，也少了一點抗拒。

過去被喊作孤兒院的地方，如今已改名為什麽兒童福利院，比起以前他們住的時候規模更大，管理也更系統。

靳成睿開車到達福利院大門的時候，葉城和宋寧的車已停在那兒，顯然是比他們還要早到。找了個位置把車停好，準備下車的時候，靳成睿發現唐雨緊張得一動不動，整個人都僵住了，不禁把他吓一大跳。

“小雨，怎麽了，哪裏不舒服？”靳成睿忙伸手往他額頭探去，怎料手還沒碰到人，就先一步被唐雨躲了過去。

靳成睿皺了一下眉，一手搭在唐雨的後脖頸處，捏了一下他的脖子，“怎麽了？要不要喝點水，還是車裏太悶了？我們開個窗通通氣？”

唐雨被他一捏，像是這才反應過來一樣，愣愣地看了靳成睿一眼，然後又露出平時的笑容，搖了搖頭，“沒事，可能坐車坐久了，有點懵，我們下車走走就沒事了。”

說罷躲開了靳成睿的碰觸，逃也似的下了車。靳成睿看着他的背影，眉頭擰得更緊，看他一聲不吭埋頭往前走，靳成睿嘆了口氣，鎖好車也跟着走上前。

葉城和宋寧挑的這一天，正好是福利院的開放日，除了他們以外，還有許多陌生面孔，因此他們出現在這裏，也不顯得突兀。

靳成睿快步走上前，和唐雨并肩一塊兒走，但唐雨似是沒發現他一樣，低着頭往前，連續好幾次差點兒撞到人，靳成睿也顧不得那麽多，搭着他的肩領着他，在福利院裏尋找另外兩人的身影。

找到葉城和宋寧的時候，那兩人正好在後院的角落，圍在樹下笑着聊天。那是他們三人以前常呆的地方，一眨眼那麽多年過去了，但看到這個畫面，時間仿佛從來沒有行走過一樣。

“在聊什麽那麽高興？”靳成睿道。

葉城和宋寧聞聲轉過頭，看見靳成睿搭着唐雨的肩走過來，互相對視翻了個白眼。葉城說：“你這家夥，今天好歹是開放日，注意風化啊。”

靳成睿挑眉，“這樣也叫不注意風化了？”說着他将唐雨往自己那邊拉近了一下，親了親他的頭，“那這樣呢？”

葉城本想再調侃一番，但被宋寧截下了。兩人看了唐雨一眼，這下遲鈍如葉城，也察覺到氣氛有點緊張。他以嘴型問靳成睿怎麽了，靳成睿黑着一張臉，一臉擔憂地看向唐雨，而被看的人，則從頭到尾低着頭，身體僵硬着一聲不吭。

許是這種沉默喚回他的注意力，唐雨擡起頭時，看見在場的三人都盯着自己看，突地打了一個激靈，扯出個笑容，朝葉城和宋寧打了個招呼。

葉城和宋寧微笑回應，幾人又閑聊了幾句，兩人借口到處走走，把地方讓出來給這一對。

等他們一走，靳成睿轉過唐雨的臉，語氣嚴肅地問：“你從下車開始就一直怪怪的，到底怎麽了？”

唐雨蹙眉看他一眼，猶豫片刻，道：“你沒告訴過我，你是……”

靳成睿呼吸一窒，“是什麽？”他的語氣有點變冷，“是孤兒？”

唐雨噤聲不說話，而靳成睿則感到心裏一陣刺痛。他放開唐雨垂下手，往後退了一小步，自嘲地苦笑一聲，“所以呢？我沒爹教沒媽疼，現在連你都看不起我？”

沒想過自己說出口的話是多麽尖銳諷刺，靳成睿覺得之前那短暫的幸福像是假象，每一幕都嘲笑着他妄想有一個溫暖的家庭，是多麽不切實際。

果然，就不該踏足這片受詛咒般的土地。

唐雨一聽他的話就慌了，他忙搖頭說：“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沒有那麽想！”

“那你是怎麽想的？”靳成睿步步緊逼，“是，我是孤兒，所以呢？我被親人抛棄這件事就這麽丢人，讓你連看也不想看我一眼了嗎？”

唐雨這下才反應過來，蹭地一下擡頭看向靳成睿，幾乎是立即的，就被靳成睿眼中的絕望刺得心中一疼。這下他顧不得自己那些龌蹉的心思，只是想着該怎麽做，才能讓靳成睿相信他并不是他口中說的那樣。

“我、我沒這麽想！”唐雨慌張道：“我只是，只是有點意外……”他馬上又緊緊揪住靳成睿手臂，“但我真的沒有那個意思，你相信我！”

靳成睿沉默不語地盯着他看，唐雨眼都急紅了，但無論如何心疼，都不如剛剛唐雨的反應帶給他那麽痛。

兩人僵持許久，最後靳成睿像是放棄了，嘆了口氣，将唐雨擁入懷中。

他們緊緊相擁，靳成睿的力氣大得似是要将唐雨嵌進自己體內一樣，他在唐雨耳邊低聲說：“我沒有親人，我只有你了。”

唐雨微微一震，環住靳成睿的手抱得更緊，将頭埋進靳成睿胸膛，輕輕嗯了一聲。

心裏留了個小疙瘩，接下來的時間兩人都有點心不在焉，葉城和宋寧似乎也察覺到他們的別扭，陪着逛了一下就借口有事先離開，留下靳成睿和唐雨兩人繼續參觀。

也不知是不是這裏需要幫助的孩子實在太多，激發了唐雨愛幫助別人的本性，等葉城和宋寧一走，漸漸地他就開始真正地研究起這個地方，而靳成睿也樂得讓他找點事做分散注意力。

時間很快就到了正午，由于今天是開放日，來參觀的人數較多，福利院準備了一些類似自助餐的小茶點讓大家吃，準備的人手不夠，便詢問有沒有人自願幫忙。

唐雨看了靳成睿一眼，那家夥雙眼閃閃發亮，靳成睿看得好笑，點頭示意放行，唐雨就頭也不回地跑了過去。

靳成睿找了角落的一個位置坐了下來，看唐雨忙裏忙外的，幫人搬搬擡擡又給在場的人分發餐具，忙得不亦樂乎，臉上挂着的笑遲遲不消退，仿佛剛才的矛盾沒有發生過一樣。

他嘆了口氣，想讓唐雨不那麽累，無憂無慮地活着，反倒是剝奪了他助人的樂趣，自己真該好好反省。

午餐的準備做得差不多，唐雨忙完一通，拿着兩個小碟子回來，上面盛了些食物。唐雨把其中一盤遞給靳成睿，笑着對他說：“院長說我剛剛幫了忙，特意給我留了個雞腿，給你吃。”

靳成睿伸手拿過另一盤小的，摸了摸他的頭，“辛不辛苦？”

唐雨一愣，搖頭笑笑，也沒拒絕靳成睿的好意，兩人一同坐下享受午餐。

前面吵吵鬧鬧的人群像是和他們無關，兩人在角落坐着，你一口我一口地将食物分吃了，等快吃完的時候，唐雨擡首看向靳成睿，略帶猶豫地開口問：“那個……我以後還能到這裏來嗎？”

靳成睿愣了一下，轉頭看他，“怎麽了？”

唐雨抿唇，靳成睿捏了捏他的臉，給他說話的勇氣，唐雨鼓起勇氣道：“我覺得這裏有好多需要幫助的孩子，如果可以的話，我想過來幫幫忙，”他頓了一下，“當然，如果你不喜歡的話，就、就當我沒說。”

說完唐雨低下頭，叉着盤裏剩下的食物一聲不吭，耳根泛紅。靳成睿聽完他的話有片刻失神，實話說他并不想讓唐雨常來這裏，這個地方就像是他的一個不可告人的黑歷史，時刻提醒着他自己被抛棄的過往，似乎只要踏足這片土地，就會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

而從小在這裏長大的他也清楚明白，這裏的孩子也許真的需要幫助，然而福利院的存在并不是真的像它介紹的那般光鮮，別說唐雨來這裏能不能有機會實現他所謂的幫助，就是福利院本身，也未必能為那些孩子提供多少援助。

可看着唐雨那般忐忑的樣子，以及想到他剛才去幫忙時的快樂，靳成睿狠不下心告訴他這些。他摸了摸唐雨的頭，捏了一下他的臉，“想來，就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