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書名:重生之女兒謀
作者:甘筆
文案
驚才絕豔的顧微娘含恨重生
這一次
她傾盡所能 燃盡生命
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
還要
拯救曾經來不及拯救的
報複那些應被報應的
總之,這就是一個女子的重生複仇之路
PS:別問我都驚才絕豔了怎麽還會含恨而死
就連鯊魚這種海中霸王不也會被人吃到肚子裏麽?
架空朝代,一切都是YY,請考據黨千萬別深究,勿用現有的各朝代知識去框架衡量。喜歡拿放大鏡看文的請手下留情,謝謝。
內容标簽: 重生
搜索關鍵字:主角:顧微娘 ┃ 配角:顧三思,張氏,顧九歌,沈殺,皇族等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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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恨去,重生始
一陣激烈的嗆咳聲,顧微娘用帕子捂住嘴,等咳嗽平息下來後,她将帕子拿下,雪白上面是點點殷紅。
她內心嘆息一聲,将帕子悄悄放入袖中。
她知道自己沒幾天好活了。
不過這是最好的結果吧?
前太子已因謀逆罪被賜死,二皇子是個粗魯好色的,早失了聖心。當今聖上身體不好,已經撐不了多久了,三皇子現在再無敵手,登基不過是早晚的事兒……
這一切都是在她的謀劃下順利完成的。
誰叫她的主子是三皇子呢?
三皇子不是個能容人的,尤其她的才華謀略太耀眼了些,放在後宮裏是不妥的,打發了她更不妥。一旦新皇登基,她預料得到自己的下場不過是個死。
無所謂了,以她現在的身子來看,怕是再看不到三皇子即位。
估計死去就是這兩天的事兒。
這樣也好,至少不會損了三皇子的名聲,不會壞了兩人的情誼。若是她死之時,三皇子能掉幾滴淚就更好了,會全了他的賢達之名。而他就算心胸不夠寬闊,畢竟于她有知遇之恩,用這條命來填上,算是兩清。
她唯一的牽挂只有那個雙胞胎哥哥。
不過哥哥并沒有得圓空老和尚傳授那套《謀術八卷》,在朝堂上起不到什麽作用,他唯一的才能就是能惟妙惟肖地模仿任何一個他見過的人,不論是聲音神态還是舉止習慣。因此在三皇子府上這幾年,他幾次戴了人皮面具做三皇子的替身,救三皇子于危難之中,苦勞功勞都有。
三皇子看在這面子上,如果她再上書陳情一次,應該會放她的哥哥顧三思離開。
顧微娘研好了墨,将心裏的打算一揮而就,思及這是自己最後一次出力,她寫得比之前哪一次都詳盡。寫好後,她拿起那幾張紙,将上面的墨跡吹幹,突地門邊傳來了侍女容華的聲音:“顧姑娘,殿下有請。”
顧微娘将那幾頁紙折好放入袖中,道:“叫翠兒來。”
翠兒是她最信任的侍女,在她還是顧府長房的千金時,翠兒就忠心耿耿地跟着她。後來顧府敗落,翠兒一路随她到了京城,又跟她進了三皇子府。
容華低眉垂目地道:“翠兒姑娘已經被殿下召去了。”
顧微娘覺得有些奇怪,卻沒深想。她死之後,三皇子不至于自降身份去為難一個小婢女,翠兒年紀不小,希望能找到個好人家嫁掉。
如是,她就真的一點牽挂都沒了。
一路穿花拂柳,從她呆的芙蓉軒一直到偏院。許是平時少人來,這院子極為冷清,院裏的荒草長得極高,散發着幾分陰森氣息。
她在三皇子府裏雖然已經呆了數年,卻從不知道居然還有這樣一處所在。
走到門前,容華恭敬地道:“禀殿下,顧姑娘來了。”
一個低微的聲音道:“進來。”
門開了。
顧微娘走進去,只覺得撲面而來一股寒氣,似乎能直接凍到骨子裏,寒氣中還摻雜着一股腥臭味道,讓人極不舒服。
她擡起頭,入目先看到一雙極冷的眸子。那是三皇子的忠實暗衛沈殺,雖然長眉鳳目,長着一副好皮囊,但人卻極冷情,殺人不眨眼,三皇子暗裏那些見不得人的事情多是由他接手。
當然,謀劃由她。
從這點來說,兩人算是一丘之貉,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顧微娘的目光從沈殺臉上移過,對他身邊坐着的主子躬身施禮:“見過殿下。”
三皇子微微笑了下:“微娘,不必多禮,坐吧。”
顧微娘勉強壓住湧到喉邊的咳意,一邊算計着還能幫三皇子做些什麽,最近的布置有無遺漏,一邊坐到了三皇子下首的墩上。
“微娘,這次叫你來,是想叫你看個稀奇的。”三皇子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溫和。
她微微擡起眼睛。
屋中隔着的一張大布簾被沈殺拉開,後面露出被捆綁塞着嘴的翠兒,翠兒眼中滿是驚恐焦急,她的身邊是一大灘觸目驚心的鮮紅之色。
微娘進屋時的那股奇怪腥味就來自于這裏。
那是血!
血中還倒卧着一堆碎肉,仔細看去,那碎肉之中仍舊微微顫抖,雖然早看不出面目,卻勉強能湊成個人形。
竟是個受了極刑仍未咽氣的人。
微娘喉間的咳意瞬間化成了嘔意,她袖中的右手攥成了拳頭,擡頭看向三皇子,聲音是強撐的平靜:“殿下,不知這是何意?”
“這個人啊,他竟然和你手下的侍女翠兒勾搭成JIAN,恰被老牛看到。你也知道,老牛是個擅用刑的,一不小心,這人就變成了這副模樣。”三皇子微笑道。
翠兒不停地扭動身子,“嗚嗚”着不知想說什麽。
微娘嘆息一聲:“殿下,放了翠兒吧。”
沒想到,三皇子竟然心急到了這種地步,竟然等不及登基就打算對她下手麽?翠兒一直寸步不離地跟着她,只在剛剛才被三皇子叫過來,哪有機會和這堆碎肉通什麽JIAN?
他不過想逼她就範罷了。
罷了,只要兄長和翠兒能順利離開這裏,她便将命交給他也沒什麽。
她不是早做好這種覺悟了麽?
靜寂之中,她捏住了袖中那封陳情書。
“你倒是個通透的。”三皇子唇邊帶笑,揮了下手。
沈殺一劍将緊縛翠兒的繩子斬開,翠兒扯下堵嘴的布條,沖了過來。
“姑娘,姑娘,那是大公子,”她指着那堆碎肉,眼中滿滿地都是悲憤恐懼,聲音帶着凄楚的尖銳,“姑娘,你快逃,那是大公子啊,大公子被他們,被他們……。”
微娘悚然擡頭。
三皇子笑意不變。
微娘的臉白了。
她慢慢站起身,走向那堆碎肉。
“三皇子,翠兒說的是不是真的?”她低聲問道,雙手不停地顫抖,胃似乎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用力扭着。
“聽說雙生子彼此間心有靈犀,看來并非如此啊。微娘竟然認不出自己的嫡親兄長?”三皇子溫柔的語調聽起來有種別樣的殘忍。
她一下子坐倒在那堆碎肉邊。
“為什麽?”碎肉之中,顧三思的那雙眼睛似乎仍在盯着她,她緩緩伸出手,卻落不下去。
憤怒注滿了她的全身,她想跳起來,沖向身後端坐着的那個主子,想撲過去撕了他,掐死他。可她強忍着,只繼續問道:“為什麽這樣對我兄長?就算我非死不可,但他和翠兒本應該無礙離開。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激憤之下,她甚至忘了尊稱。
三皇子嘆息一聲:“微娘,你雖然有大謀略,卻終究是個女人,心太軟了些。需知斬草要除根,你既然知道你必死無疑,怎麽還會認為本宮會放過顧三思?就算本宮不告訴他今日真相,誰敢保證日後他一定不知道?死人才能最好地保守秘密,本宮不相信任何人。”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微娘再壓不住喉間咳意,一口鮮血同那股撕心裂肺的咳聲一同噴了出來。
她看向沈殺。
還是有武功好啊。
事到如今,她就算再有謀略又如何?
她慘笑起來。
沈殺看到三皇子的示意,提着劍走了過去。
翠兒驚呼一聲,撲到了微娘身上:“姑娘小心,快跑!……”話未說完,驚呼聲就被明晃晃的長劍切斷了。
沈殺的劍,穿透翠兒,穿透微娘,直接将這兩人和地上早不成人形的顧三思釘在了一起!
微娘看着翠兒死時尤大睜着的眼睛,心內嘆息一聲。
“真是……不甘心啊。好恨……若能重來一次,我必要為今日之事報仇雪恨!”神智陷入黑暗之前,她最後一個想法是這個。
“殿下。”沈殺看到微娘袖中滑落一條帕子和幾張折疊的紙,撿起來畢恭畢敬地交到三皇子手中。
三皇子打開手中的帕子,看到上面沾着的血跡,不由微蹙下眉頭,嫌惡地丢到一旁,轉而看起那封信。
慢慢地,他的神情有些怔忡。
他這時候才知道,顧微娘因為長期殚精竭慮,身子早被拖垮,如今竟是彌留之态。若早知如此,他定不會做得如此絕情。而顧微娘甚至在這最後一次陳情中仍耐心地點出他在她死後應該做些什麽,如何收買人心。
說起忠心來,至少現在她不下于沈殺。
只可惜她不是男人,他實在沒法安心用她。
三皇子嘆息一聲,将那幾張紙揉成一團,扔到地上,那紙團颠了幾颠,跳進血泊中,很快就浸透了。
“找幾個可靠的人把這裏清理幹淨,別留下痕跡。至于這三個……都燒了吧。”他吩咐道。
“是。”沈殺的聲音仍舊冷靜。
“另外,把這個消息傳到臨山寺的圓空那裏。他雖然是她的半個師父,但斬草除根這個計劃亦是他提出來的,總該讓他知道結果。”三皇子又道。
“是。”
☆、初醒轉,再為人
神智一直沉在黑暗中,忽地遠處似有微光閃耀,顧微娘迷迷糊糊地走過去,走到白光裏。
立刻一股舒适的感覺籠住了全身,暖洋洋地,宛如新生。
新生?
她猛地睜開眼睛。
心仍在怦怦跳。
臉上似乎仍能感覺到翠兒胸膛裏滴下來的血。
可是入目明明是久違的翠色床幔,高腳大床下,連那兩只小巧的繡鞋鞋面上幾叢繡上去的青草都顯得那麽眼熟。
這是……
她的腦中重又響起死前的誓言:若能重活一世,我必傾我全力,拯救來不及拯救的,報複那些必要得到報應的。
她不是……死了麽?怎麽會再次睜開眼睛?
顧微娘猛地跳下床,赤着腳撲到梳妝臺上,一把抓過臺上的鏡子。
用力太猛,連旁邊放着的一小瓶玫瑰胭脂都落到了地上,瓶子摔成幾瓣,胭脂灑了一地。
她顧不得這些,只緊盯着鏡子裏的那張臉。
眉眼仍是舊日看慣的,只是眉梢眼角帶着青澀,明明是剛長開的樣子。看着鏡中的自己,她猛地想起一句詩:“豆蔻梢頭二月初。”
她死時已是二十八歲,但鏡中的她,不過十四五的樣子。
難道冥冥中神聽到了她的祈禱,所以讓她再重活一次不成?
她握着鏡柄的手漸漸用力,手指泛白。
若果真如此,那許下的誓言,她必不會讓它落空!
“大姑娘,莊子上新送來了點兒蔬果,奴婢見着新鮮,姑娘最近眼見着胃口不好,不若晚上叫廚房整治幾道可口的小菜上來,如何?”一個着鵝黃色裙子的丫環走了進來,垂手道。
顧微娘轉頭看向她。
哦,是溶月。
溶月和翠兒都是她貼身的丫頭。
她本是顧家長房的嫡女,出生沒多久父母、外祖父母及祖父就先後病逝,她和兄長顧三思是在祖母的照拂培養下長大的。
可惜後來她祖母亦病逝,顧家二房本已分家出去單過,欺她兄幼妹弱,妄圖霸占長房的産業。那時的顧微娘還不曾投入三皇子麾下,雖然人聰慧通透,畢竟只是個十多歲的小姑娘,加上涉世不深,在與二嬸張氏的鬥智鬥勇中總是輸的時候多,贏的時候少。最後長房的家業被侵吞大半,顧三思也右手傷殘,斷了科考仕途,她一咬牙變賣了剩下的家底兒,和兄長去了京城,這才有了後來的種種事情。
當初變賣家産時,連那些個仆人都遣散了,只剩下忠心耿耿的翠兒不肯走,說如果主人家真要放她離開,她就絞了頭發做姑子去。顧微娘念她一片忠心,留下了她。
想到前世的種種,顧微娘心裏嘆了口氣。
前塵往事,就像舊夢一場。
“翠兒呢?叫她來一下。”今生今世,必不會讓她再像前世那樣死去。
溶月怔了一下:“姑娘想是還沒完全睡醒吧?我們府裏哪裏有叫翠兒的丫頭?”
顧微娘的手抖了一下。
“我房中的大丫環都有誰?”
溶月抿嘴笑道:“只有我一個呢。本來老夫人在世時說要姑娘相中了哪個就提上來,但後來老夫人不在,事情一多,姑娘就把這事兒放下了。”
祖母已殁?
顧微娘低頭看了看,明明身上穿着普通衫子。
看來已經除服了。
前世裏,除服那天剛好是她十六歲的生日。想到鏡子裏的模樣,看來此時她剛滿十六歲沒多久。
只是,翠兒去了哪裏?
為什麽重生之後單單少了她?
“姑娘,廚房裏已經做了酸梅湯,我去端來?”溶月問道。
顧微娘點點頭。
溶月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顧微娘繼續整理記憶。
前世裏,她和二嬸一直鬥到了二十歲把長房産業全部變賣,之後主仆三人進京,一次她去臨山寺進香,邂逅了師父圓空。圓空驚呼她資質出衆,傳給她《謀術八卷》,并将她引薦給三皇子。自此後她便尊三皇子為主,一心為他辦事,直到八年後她死于他手。
圓空本是化外高僧,在世間頗有名望。前世他不肯承認她是他的弟子,開始她不清楚原因,直到後來有一天,她下棋再次敗給他後,圓空拈子微笑道:“只有出師之人,才有資格叫老衲一聲‘師父’。你在謀略上勝不得我,如何能做我的弟子?”
那時她才知道,他不認她,只因為在他眼中,她水平不夠。
不過圓空一直很照拂她,她自幼喪父,在她心中,漸漸把圓空當成了半師半父的存在。
直到她慘死三皇子別院。
她輕吐一口氣。
圓空雖然看似無欲無求,其實一直是三皇子的得力幹将。只不過他年紀大了,再加上名氣太盛,一舉一動都有人看着,因此沒有進三皇子府,而是不停地幫他挑選幕僚。
對圓空來說,微娘不過是其中一個。
他是她的半師半父,而她不過是他的一顆棋子。
正因為這樣,舍棄起來才會那麽容易。
三皇子一直對圓空言聽計從,殺死她這件事,必會先通知他,得了他的答複後才采取行動。
甚至,整個計劃說不定就是圓空提出來的。
那個已過古稀的老和尚,從沒有人能完全看出他心裏真正想的是什麽。
就連和他朝夕相處一年半的她也不能。
“姑娘,酸梅湯來了。”溶月道。
微娘擡頭看了她一眼,忽地問道:“大爺在哪裏?”
“大爺午睡還沒醒。”
“我去看看。”微娘猛地站起身,向門外走去。
“姑娘,還是先喝了酸梅湯再去吧。”溶月見她走得急,只得跟了出來,一邊勸道。
微娘笑了笑:“湯可以一會兒喝,我等不及要見兄長呢。”
真的等不及。
前世裏,因為她的緣故,兄長身受酷刑,最後和她一同慘死。
這一世,就算讓她付出所有,她必會保兄長平安,絕不讓他再牽扯到這些危險中去。
若非她技不如人,兄長怎會被張氏等人設計以至右手傷殘;若非她一心逞強,兄長又怎會想站在她身邊而學了那些偏門奇技,最後落得那種下場?
哥哥,哥哥!
顧微娘緊緊握着手,越走越快,到最後裙角簡直要飄起來。
溶月在她身後幾乎一路小跑地跟着,微微張嘴喘着氣。
真是奇怪。
雖然姑娘和大爺感情一向很好,但明明中午還在一起吃過飯,怎地不過睡個午覺的工夫,姑娘就非要見大爺一面才心安?
翠竹院的丫環們見到顧微娘跑來,都訝異着上來行禮,她一揮手,腳下不停直接沖進了顧三思的房裏。
房中很靜,同樣一張高腳大床,青色幔帳垂着,帳腳處放着一雙男子的鞋。
顧微娘停了一下,慢慢走過去。
她的手有點兒抖。
溶月站在門外,想陪主子進來,又覺得大爺睡在裏面不妥,猶豫着。
顧微娘輕輕挑開帳子,看到一雙明亮的眼睛。
那張臉和她的一模一樣,只是線條略帶棱角,透出了幾分陽剛。雖是同一張臉,但顧三思稱得上俊美,她的卻只能說是柔美。
顧三思看着微娘壓抑着激動的臉,眨了眨眼睛,笑道:“小妹這時候跑來,可是要查為兄有沒有好好休息?”
微娘呼吸了幾下,猛地撲到床上,緊緊抱住自家兄長。
真好。
能再活一次真好。
能再抱到兄長真好。
“哥……。”只吐出一個字,她的嗓子就哽住了。
“妹妹,怎麽了?”許是微娘的沖力過大,顧三思的身體微微抖了一下,這才反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這麽大的人了,還跑這裏來撒嬌?”
淚水不停地從眼中沖出來,微娘哽咽着,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
顧三思開始還哄她,後來見她停不下來,嘆息道:“小妹,你是打算用淚水幫哥哥洗衣服不成?”
微娘撲哧一聲笑了,臉上還挂着淚珠,看着像是清晨含露的花朵,美麗清新,煞是動人。
“到底怎麽了?誰欺負你了?”顧三思問道。
微娘一邊擦淚一邊笑道:“沒有人,就是做了個惡夢,夢到我再也見不到哥哥了,心裏一急,就……。”
顧三思目光閃了閃,伸手幫她擦幹眼淚:“傻丫頭,哥就在這裏,一直在你身邊陪着你,怎麽會見不着?”
微娘用力點頭:“嗯。哥說得對。哥會一直陪着我,我們兄妹以後一直在一起,再也不分開。”
顧三思揉揉她的頭發,笑道:“又說傻話。妹妹已經及笄,現在我們又除了服,微娘長得這般漂亮,不知有多少人想和我家結親呢。日後妹妹嫁了人,我們怎麽還會在一起?”
微娘怔了怔,低聲道:“我只要哥哥,別的誰也不要。”
“淨說傻話。”顧三思嘆息。
微娘看着兄長的臉,心中悲喜交加。
哥哥,我不要什麽結親,我只要你好好地活着,不再像前世那般。為了這個,我可以不惜一切。
☆、及笄帖,清華寺
從翠竹院回來,顧微娘激動的心情略略平複了些。
溶月見酸梅湯裏的冰塊已經融得差不多了,剛想撤下去重新換過,微娘卻伸手端了起來,一小口一小口慢慢抿着。
溶月見她沒有開口的意思,悄悄退到一邊,拿起針線開始繡完成了一半的帕子。
微娘細細琢磨着當前的處境。
看樣子,自己确實是重生了,但不知出了什麽差錯,翠兒卻沒出現。
這個暫且先放下,以後慢慢尋她就是。當然,就算尋到了,讓她再來自己身邊伺候未必就是好事。
畢竟,她是為複仇而來。
這樣想來,不若就放翠兒一世安穩的好。
她父母早逝,兄妹兩人本依靠祖母生活,沒想到祖母亦猝然離世,最終扔下兄妹二人相依為命。
顧家本是江南首富,商戶之家,雖然少了坐鎮的家主,好在提拔上來的管事俱都是忠心之人,至少數年之內還記得顧家的恩情,因此前世微娘在他們的支持下,倒也能和妄圖吞并長房家産的二嬸抗衡。
只是這個時候再回想起來,她不禁嘆息,畢竟那時她還小,涉世不深,很多事情若放到現在,她本有更好的解決辦法。
還好,還能重來一次。
老天對她不薄。
一碗酸梅湯喝完,微娘放下碗,開始和溶月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沒幾下就把府裏的情況摸得清清楚楚。
現在的顧府和前世沒什麽區別,只除了沒有翠兒。
既然這樣,看來二嬸張氏收買的那幾個下人應該也沒變。
上一世,張氏在顧三思和微娘除服沒多久,就動用人手設局,一開始微娘沒防備,很是吃了幾個大虧。
現在嘛……人都是有弱點的,端看她怎麽用了。
門外有聲音傳來,溶月擡頭看她一眼,放下手中的活計,走了出去,不一會兒拿了張帖子走進來。
“姑娘,是二太太那邊的三姑娘下的帖子,過些日子三姑娘及笄,請大爺和您過去。”溶月道。
微娘伸出手,指尖稍微碰了下桌上的茶碗,溶月忙走過來,幫她換了盞熱茶。
微娘抿了一口,淡淡的苦澀在口中蔓延開。
“三妹妹的及笄禮是誰主持?”微娘問道。
“聽說請了本城的守備夫人。”溶月道。
守備夫人姓王,前世确實是由她幫三妹妹顧九歌主持的及笄禮。
“二妹妹會參加嗎?”
“二姑娘前幾天替二太太在佛堂禱告清心,聽說只需要十天,應該趕得及。”溶月道。
顧家二姑娘顧清顏,是二房的庶女,平時話就不多,很是怕事。
“姑娘,奴婢等下去叮囑一聲,叫長貴他們再把馬車檢查一遍,免得明天去清華寺時出什麽岔子。”溶月見微娘沒再說話,便道。
微娘一怔,既而想起前世在顧九歌及笄禮前,她确實曾去過清華寺上香。因着僅有那一次,所以印象很深。
“好。”微娘道。既然是已經定下來的事情,沒必要無緣無故就更改。
第二天一大清早,顧三思來接她,二門處她和溶月上了馬車,車緩緩向清華寺駛去。
街道兩邊熱鬧的喧嚣聲不停地傳到車廂中,溶月畢竟只是個十多歲的丫頭,眼看微娘眼觀鼻,鼻觀心地坐着,她不由有些心下癢癢,偷偷伸出一根手指到車簾處,從那絲縫隙裏悄悄向外看。
微娘略皺了下眉頭,輕輕咳嗽一聲。
溶月忙縮回手,對她讪讪地笑了一下,道:“奴婢只是想看看外面的熱鬧,好講給姑娘聽聽。”
有什麽可講的?
雖然現在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日子,但前世她二十歲後便一直和兄長過着颠沛流離的生活,就算後來投到三皇子手下,特殊的身份注定她當不了普通的大家閨秀,這種市井情形她早見慣不驚。
顧家是江南首富,平時生活極盡奢華,就連這輛普通代步的馬車都裝飾得極其華麗。正位上鋪着厚重的熊皮墊子,後面是流雲錦緞為面的大靠墊,車位下面是做成暗格的抽屜,伸手打開,裏面放着精致器具裝着的食水。簾鈎一類的東西全都金鑲銀繞,不僅華貴,形狀更透着幾分典雅。
微娘的手輕輕在熊皮墊上拂過,想着前世的那些日子,竟然已是隔世,不由心下喟嘆。
“外面好看麽?”
溶月一怔,繼而反應過來微娘是在問她街上的情形,這麽說她并沒怪罪自己。溶月又驚又喜,忙道:“好看,街上好熱鬧,賣什麽的都有,好多人在看呢。”說着就開始向微娘繪聲繪色地描述。
這樣一路有她唧唧喳喳,倒不覺寂寞。顧三思許是聽到車內說得歡,走到半路索性下了馬,也擠進馬車來。
微娘笑道:“怎地不騎你那高頭大馬了?”
顧三思拂了下頭發,道:“外面風大,進來避避風。”
顧三思與微娘是雙胞兄妹,年紀一般大。按大瀾國的法律,女子十五歲及笄,男子則是十八歲才可行冠禮。因此微娘雖然及笄,但三思卻還是個不能嫁娶的少年,上馬車倒沒什麽不妥。
清華寺是本地的大寺廟,平日裏香火鼎盛。顧府的馬車到這裏時,寺門前已經停了十數輛馬車,亦有裝飾精巧的,卻都比不上顧府的豪奢,那些馬車夫全都向這裏望來。
顧三思挑了車簾下來,又轉身将微娘扶下來。微娘雖然戴着白紗帷帽,但身姿窈窕,仍能隐約辨出是個佳人。
微娘上過香,顧三思送了香火錢,額外還在囑咐小沙彌在大海燈裏多添些香油,以保顧家家宅安寧。
微娘看着正殿中的佛像,有些怔忡。
前世裏,半師半父的圓空和尚亦這樣日日守在佛前。
只可惜他眼中有佛,心卻早給了萬丈紅塵中的三皇子。
分神間,她已随着溶月到了清華寺旁庵裏供女客休息的院子,迎客的尼姑将兩人迎了進去,又送了素齋上來。
溶月還在想着一路上的熱鬧,微娘卻想歇一會兒,不想拘了她,便放她到房外去。
房門被她輕輕關上,外面的陽光被房門隔斷開,屋裏似乎被壓了一重厚厚的陰影,微娘向桌上的素果子伸出手,梁上卻掉下一滴水,正落到她雪白的手背上。
雪樣的白襯着血樣的紅。
紅色的水滴?
微娘訝異地擡起頭向上看去。
梁上有一個年輕男子支在那裏,雖然滿面灰塵,但長眉鳳目,面容清朗冷峻,透着讓人發寒的冰意。
竟是個熟人。
微娘心中一動,強壓下心中的悸動,開口道:“下來吧,房中現在只我一個,你既身上有傷,總支在那裏也不是個事兒。”
男子見被發現,放開手落了下來。他身上的衣服被撕開了幾處口子,裏面露出傷口,深的地方幾可見骨。
“我身上沒有傷藥,馬車上也沒有。不過我家中傷藥不少,是我兄長平時練騎射時備下的,你若是不怕的話,可随我回去。等你養好了傷,随你去哪裏。我剛剛在佛前許願要日行一善,想不到今日這善竟着落在你身上。”微娘道。
男子擡眼看她,見她一身淺藕荷色的衣衫,巴掌大的小臉兒上一雙眸子熠熠生輝,竟是極出色的容貌,不由有些怔愣。
微娘見他沒有說出那個“不”字,知道他是同意了,便開門走了出去。
溶月忙迎過來:“姑娘不再歇會兒麽?”
“叫我兄長來,時辰差不多便回吧。”微娘道。
溶月心下有些遺憾,好不容易來一次,她甚至連這小小的庵院都沒逛全就要離開,不過既然主子發話,她只有聽從。
顧三思很快過來了,微娘将他拉進屋裏。
看到妹妹的房裏竟然出現個受傷的男子,他極是意外,微娘幾句将話解釋清楚,本以為還要多費些口舌才能說服自家兄長,沒想到顧三思竟沒多問,只叫小厮去馬車上拿了一套他打算替換的外衣回來,讓男子罩在外面,一行人這才向外走去。
溶月看到廂房裏出來的人多了一個,不由張大嘴巴。但她一向機靈,看了一眼顧三思和微娘的臉色,便識相地跟在後面。
回到寺前,三思、微娘、溶月坐馬車,那男子則騎着顧三思之前的那匹馬。
馬車裏一片寂靜,誰都沒先開口說話。
微娘閉着眼睛,意識恍惚間似乎又回到了前世。
她忘不了那當胸一劍,冰冷的刺痛,翠兒的血順着劍身流下,流到她身上,她的血則流到兄長身上。
沈殺一向是個冷漠的人。
其實,他投到三皇子手下還在她之後,兩人之間交集不多,她只知道再難辦的事情,只要交給他就沒什麽大問題。
他是三皇子最忠心的那條狗,忠心到可以用他的命去填三皇子登上皇位的階梯。
他話極少,微娘與他共事多年,除了知道他的名字以及功夫極高外,別的一無所知。
不過,她總有種感覺,沈殺對三皇子忠心,不為私利,只是為了報答他的恩情而已。
既然這樣,如果她對他施恩,會不會得到同樣忠心的一條狗?
如果一切按前世的軌跡來,此時的沈殺還沒開始替三皇子辦法,她完全有機會在三皇子前面先收了他。
她的身體微微顫抖。
就算只是前世的事情,她的靈魂仍記得那一劍的冰寒感覺。
若能得到沈殺的忠心,她會耐心地布好局,最後的最後,讓他和三皇子同歸于盡!
如是,也算是報了她前世的仇罷?
上天讓她在這裏遇到沈殺,總不會讓她再受他一劍!
☆、見沈殺,提秋諺
清晨,陽光剛剛在天際露出第一條線,顧府已經開始井然有序地運轉。
溶月指揮幾個小丫頭将熱水送進微娘的房中,服侍她洗漱完,吃過飯後,微娘坐在桌邊,随手拿着本書看。
“姑娘,阿沈一大早就去了大爺房裏,聽說是要答謝大爺的救命之恩呢。”溶月在一邊道。
微娘翻書頁的手停了。
阿沈是府裏對沈殺的稱呼。
她懷疑沈殺不是真名,畢竟哪個父母會給自己的孩子以“殺”取字,說不準是三皇子的賜名。那天沈殺只說了姓沈,府裏便一直叫他阿沈。
“阿沈養傷這幾天,府裏好幾個小丫頭找了借口去看他呢。”溶月抿嘴笑道。阿沈雖然來歷不明,但既然被大爺救下,看上去又身無長物,說不準便會留在府裏做工,那樣出衆的長相,就算和大爺比也不相上下,難怪府裏的丫頭們會動春心。
“大爺怎麽說?”微娘看似無意地問了一句。
“大爺說他傷還沒全好,便繼續留在府上就是。”溶月道,“大爺就是心善,那天回來居然還讓銘寒收拾間屋子給他住哩。”
微娘唇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