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從晨光初現走到夕陽落盡, 五百多公裏的路程,好像走的并不緩慢。從最開始的忐忑不安,到最後終于在心裏放下了一塊大石頭, 宮芽從沒那一刻這樣的輕松, 随着簡關垣一起出站的時候, 她站在那片陌生的土地上長長呼出一口氣,和身側的簡關垣說:
“簡關垣,我決定了,從這裏開始我的新人生。”
站在這邊土地上踏實的感覺,從來沒有那麽真切的體會過。
宮芽不知道自己內心的勇氣來自于哪裏, 但只要看到身側那個人, 就覺得面前的一切都是光明的。
簡關垣又看到了她的微笑, 挺直了背脊, 當即在附近的車站買了一份地圖,準備先找個地方吃飯。
可惜一到這個陌生的地方就碰了壁,他們一連找了好幾個酒店,均被前臺禮貌的拒絕, 不滿十八歲的未成年無法辦理酒店入住手續。眼看簡關垣臉上的神色越來越不對勁, 宮芽卻還是對未來的一切充滿了希望,反而淡定了下來:
“沒關系, 去小的地方, 總會遇到不要身份證的小旅店,門窗鎖好,不要睡那麽死, 一定沒事的。”宮芽已經背着包跟他走了大半天的路,簡關垣心有愧疚,主動把她背上的包取下來:
“給我,我力氣很大。”
大男孩簡關垣攔下了所有雜七雜八的活兒,怕她凍着餓着,像是捧着一塊糖,小心翼翼的保護着。宮芽一直緊緊跟着他,看着他走的越來越堅定,自己也充滿了力氣,越走越快。果然天無絕人之路,兩個人終于在靠近城邊的一個城中村裏找到了招待所,老板娘看住店的是兩個年輕人,又沒有身份證,幹脆坐地起價,多收了兩百多塊錢的房費:
“我們要兩間。”
老板娘聽簡關垣這麽說,擡着眼睛看了一眼,不可置信的咦了一聲,面前的小年輕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像個混混,左手上還夾着半根沒抽完的煙,再一看她身後跟着的白淨小姑娘,一看就是誰家的乖乖女,鐵定是這小子用自己的帥氣臉蛋拐來的。
老板娘壓低了聲音,半個身子都要湊出前臺,壓低了聲音和簡關垣唠嗑:
“我說,你是不是傻?”
宮芽被方才老幫娘的目光打量的心裏發毛,總覺得不太安全,自己走過去主動說了一句:
“一間,只要一個标間。”
老板娘哦了一聲,心裏吃驚了一下,看來是一出女追男的戲碼呢,她嘎嘣一聲把嘴裏的爪子咬開,用一口标準的家鄉話扯着嗓子喊:“标間再加一百!”
簡關垣的小暴脾氣可忍不住了,正欲發火,順便罵上一句“操-你-大爺”,結果被宮芽擡手拉住,這附近肯定每一家都這樣,暫且先找個落腳的地方。由宮芽出面讨價還價,最終還是被那老板娘多收了兩百塊的黑店費。簡關垣背着她的包上樓,鎖上了門才把手裏的煙丢掉,罵了一句:
“這根本是搶劫,哪裏值三百。”
宮芽打量了一下這屋子的擺設,不足十平方的小屋子放了兩張一米的小床,朝東的方向開了一扇窗,此時寒風正起,揚起紅綠相間的窗簾,看起來滿是蕭條的意味,好在床鋪還算整潔,她心滿意足的坐在床沿上,看到他還是緊緊皺着眉頭,一副要吃人的模樣,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簡關垣不懂她寓意為何,皺着眉轉過身去,看到她坐在床沿上,擡手勾起耳邊的頭發,越笑越開心。
那一瞬間他終于明白她為什麽會有這樣發自肺腑的笑容,奔波了一天,忐忑了一天,終于能在這個陌生的地方有一個能遮風避雨的屋檐,這就是今天最大的幸運了。
——
簡關垣可沒有老板娘想象中那麽壞,知道宮芽愛幹淨,特意找了個去樓下買煙的借口督促她趕緊洗澡,趁着這個空檔,他一個人踱着步子把這附近的公交車站和商店都摸清楚了。将來掙錢的地方,未來想要努力的目标,這幾乎都在他的計劃內。
至于宮芽。
他才舍不得讓她吃半點苦頭,既然把人給帶(拐)出來了,就要好好的照顧她,心疼她。
外面的寒風實在冷,簡關垣估摸着時間應該差不多了,在門口把手搓熱了才進去,宮芽已經洗完了,坐在靠窗的那張床上收拾行李,屋子裏好像還能聞到洗發水香波的味兒,清清淡淡,像甘甜的蘋果味。簡關垣默默把目光從她濕漉漉的頭發上離開,有些臉紅的輕咳了一聲,問她:
“你不吹頭發嗎?”
“沒找到吹風機。”宮芽的頭發已經剪短,說完這話的時候擡起頭晃了晃,“那麽短的頭發,很快就幹了。”
屋子裏沒有暖氣,也沒有吹風機,連那扇緊緊關起來的玻璃窗也像是毫無作用,在這種溫度下濕着頭發,怎麽可能幹那麽快,不小心還會引發感冒,簡關垣怎麽忍心,趕緊從行李箱裏翻出一件幹襯衣丢到她的腦袋上:
“你快點擦幹,感冒了我可不照顧你。”
充滿了命令式的語氣裏,明明帶了許多對她的擔心和顧慮,宮芽其實都知道。
她拿着他的白襯衣猶豫了許久,不知道該不該用他的衣服擦頭發時,那急性子的小子就脫了鞋子爬到了她的床上,接過襯衣捂在她的腦袋上一頓毫無節奏的亂擦,宮芽從未見過如此粗暴的處理方式,吸了口涼氣,那人立刻注意到她這樣微小的動作,放緩了手法,跪在床上,輕輕柔柔的幫她擦頭發:
“我這個人,做什麽事情都很急躁。”似是為自己剛才的害羞和急躁做辯解,宮芽已經聽出了他語氣裏的歉意,她把頭壓的更低,看着他跪在床上的給自己擦頭發的模樣,小聲的嗯了一聲。
她以為是住在司婳家那種感受,但其實并不是一碼事,和一個異性同處一室,雖然安全一些,卻又顯得那麽慌亂和尴尬,好像連呼吸都顯得那麽引人注目,簡關垣落在頭發上的動作已經溫柔了很多,帶着溫度,一點點的把她防備的心敲開,她想了想,問簡關垣:
“你怎麽願意,讓我和你一起出來?”
簡關垣聽到她這麽問,突然臉紅了,明明計劃之中十八歲的出逃計劃從來沒有這個人的參與,但其實十七歲就跑了出來,她的出現打亂了他所有的計劃,甚至也把他的心打亂了。
他看着窗外那盞昏黃的小路燈,咽了口唾沫,幾番糾結之下,始終沒有說出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
“大概覺得你和我一樣,都是想要自由的人。”
所謂的自由,或許從來就不是生活上和金錢上的無限給與,是從心裏把那些困住自己的東西放下,無論是無法理解的婚姻,還是無法接受的親情。
簡關垣以為自己已經做到了,說起這些話來的時候,也格外的堅定不移,連手上的力度都堅定了幾分:
“我,我想要你,想要你和我一樣。”
喜歡宮芽的原因,或許對于顏控簡關垣來說,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初次在病房裏的一見鐘情,畢竟對方是那樣柔弱又漂亮的長發大美人,後來漸漸才發現,這個人的性子和內心,會比她的外表更加的吸引人:
“當然……我,我也不是那種很優秀的人,我的意思是……我的意思……”簡關垣突然好讨厭自己的詞不達意,說的結結巴巴,開始讨厭自己的詞彙表達能力,當年腦子抽了,為什麽不好好學語文。
宮芽擡起頭看着他,善解人意的和他說:
“我當然明白,你是個很自由的人,也很優秀。”
坐在自己面前的姑娘被白色的襯衫包裹住腦袋,露出幹淨秀氣的臉蛋,像是一只毛茸茸的小貓咪,簡關垣被她裹在白色襯衫裏的小臉勾的面紅心跳,索性一頭倒在軟綿綿的被窩裏,捏着被角恨鐵不成鋼的阿了一聲。
宮芽不明白他突然這樣的用意,忙問了一句:
“你不舒服?”
簡關垣支支吾吾的否認,卻還是忍不住在心裏罵自己:
媽了個雞,簡關垣,說到底你丫還是個顏控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