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燕肅
不久前還是晴天,章繡錦坐在窗前繡花,不多時,就烏雲蔽日,忽然下起了暴雨。
雨水落在花枝上,透過窗戶濺射進來。春纖過來擋住了章繡錦,關上了窗。“姑娘,窗外雨大,濕了衣服就不好了。”
章繡錦說好,站起來往屋內走。走到一半,有人急急穿越雨幕來見她:“姑娘,外面有位姑娘求見。”
春雅跟着來人穿越了雨幕去見人,平靜地回報:“是何二姑娘。”
春纖取了傘與蓑衣跟着章繡錦出門,腳上踩着木屐,走到花廳的時候,襪子都濕透了。但是,坐在那裏的何蕾更加狼狽,連衣服都完全濕透了,緊緊地貼在身上。
花廳裏的下人都低着頭,不敢去看。
章繡錦拉了何蕾,去自己的房間,讓下人們燒了熱水過來:“既然淋了雨,就要好好洗個熱水澡将寒氣發出來,要不然會生病。”
何蕾點頭說好,過一會兒,笑道:“我沒想到路上會忽然下這麽大雨,我來的時候,天氣還很好。”
“夏天本就是這樣。”章繡錦說,“一會兒天就會放晴了。”何蕾苦笑:“我的運氣還真是糟糕。”
章繡錦不答,轉而道:“你的丫鬟呢?”
何蕾搖頭:“我現在沒有跟着的丫鬟了。”抿了抿嘴,她放低聲音說:“我來找你求救。”
章繡錦不感興趣地轉過臉去:“既然你的丫鬟沒有跟過來,那就只能先穿她們的衣服了。我比你矮,我的衣裳,你怕是穿不上的。”
何蕾擡頭嗫嚅,最後沒有說出話來。
章繡錦叫丫鬟拿了白巾過來,幫何蕾擦了擦身上的雨水,下人就過來,說熱水已經備好了。她推何蕾去洗澡,等到人走了之後,才坐下來,慢慢地想,何蕾放才那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求救?
自己為什麽要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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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繡錦不無冷血地想。她勾了勾唇角,随後叫了春纖過來,問她衣服送過去了沒有。
春纖笑眯眯的:“院子裏紅曼的身量與何二姑娘相仿,取了她新做的還沒上身的衣服送過去了。”章繡錦說好,“替我給紅曼兩匹緞子。”春纖笑着替紅曼謝過。
紅琴送了姜茶和點心過來,道:“姑娘,姜茶是為何二姑娘備下的,這荷花糕是我新做的,姑娘嘗嘗看。”章繡錦吃了一口,誇了她一句,她笑眯眯地下去了。
等到何蕾換了衣服出來,姜茶的溫度剛好入口。盯着那碗姜茶,何蕾的唇角勾起一絲笑:“在家裏,就連姨娘都沒這麽關心我。”
章繡錦催着她将姜茶喝了,說:“我派人往何家送信,說一聲你在這裏可好?”
何蕾飛快地擡手按住了章繡錦:“不,章姑娘。”她低着頭,聲音格外堅毅,“我不準備回去了。”
“何二姑娘真愛開玩笑。”章繡錦愣了一下,随後說,“二姑娘不回何家去,難道還要在章家過日子嗎?”
何蕾擡起頭,堅毅地抿着嘴:“我想和章大人做一場交易。”
章繡錦停了下來,卻依舊在笑:“我父親與二姑娘幾乎算得上素不相識。”這是事實,章大人對何蕾的印象,只怕僅限與何大人的庶女。再多的,大概半點都沒有了。
何蕾卻微笑:“我知道的。所以,我先來找章姑娘你。”停了一停,她輕聲說:“章姑娘你不想盡快回京城嗎?”
自然是不想的。
章繡錦在心中說,可是,何蕾的意思,她明白了。何蕾自認為帶來了,能夠改變章大人現在處境的東西。
章繡錦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來的時候何蕾身上空無一物,如今又憑什麽取信于人?
不過,這個問題,留給何大人去頭疼好了。章繡錦不負責任地想,既然何蕾有心,那就随意好了。
于是,章大人再一次從衙門偷跑回來的時候,就接到了女兒的召喚。
有人要見他。
對方是個待嫁的小娘子,章大人覺得,自己并不太适合見面。何蕾卻堅持,自己所有的東西,一定要親口說給章大人聽。
最終章大人與何蕾在屏風的兩邊完成了對話。何蕾身邊坐着章繡錦。
何蕾是真的偷了何大人的東西跑出來的。聽過了章繡錦的話回家之後,她真的找過機會相與何大人認真地聊一聊。結局很是讓人唏噓。
何大人根本連聽她一句話的念頭都沒有,直接敷衍了兩句就打發了她。沒過兩天,何夫人就笑眯眯地過來,說起何蕾的婚事。
那位範夫人,何蕾是聽過名聲的。範夫人有三子,三子是個癡傻。
她第一時間就想到了之前的流言,何夫人要将她嫁給傻子的消息。她差一點就要私奔,結果後來靜姨娘送了消息過來,那個引誘她私奔的下人找到了。
是何夫人安排的。
何夫人根本就是想要毀了她。
何蕾明确地意識到了這一點,但是,她沒有反抗的能力。靜姨娘同樣無能為力。
不管她是不是受寵,妾就是妾,有些事,永遠都改變不了。她不能代替何夫人出門去應酬,也不能拉着夫人們讓她們認識到何蕾是個多麽合适的妻子人選。
可是在何夫人手下,何蕾能夠得到的,也只能是這樣的結局。
何蕾不想等死。靜姨娘也不想讓自己這輩子唯一的孩子蹉跎一生。于是,何蕾做了一個異常大膽的決定。
她說動了靜姨娘,偷了何大人小心藏起來的書信與賬本。
章繡錦聽到這個消息,不知道該為何蕾的大膽而敬佩,還是為何蕾的莽撞而無奈。
傻大膽。
最後,她只能這樣評價何蕾,派了人按照何蕾說的地方,去取她藏起來的東西。“你姨娘怎麽辦?”目送那人出去之後,章繡錦問何蕾。
何蕾咬住了唇。“姨娘說了,若是我能日子過得好,她就算是死了也值的。可是……爹他不會殺了姨娘,我不知道,夫人會怎麽對姨娘。”她轉向章繡錦,目光中充滿渴求。
章繡錦在心中嘆息,問:“你姨娘是何家人,我是章家女,不管從哪方面來說,都沒有插手的餘地。”何蕾低下頭,聲音很低:“我知道。我知道我愧對姨娘。”
不僅僅是愧對你姨娘。章繡錦想,你根本就是什麽都不懂。嘆了一口氣,她說:“不久後就會有人來接你。到時候,你自己就跟着過去吧。”
章家是不會留你的。
她說完,轉身離開,留下何蕾站在那裏,看着她的背影,忽然不确定自己做得是不是對的。
抹掉何蕾到章家來的痕跡,又混淆何蕾藏東西的地方的來往的痕跡,最後将何蕾送出去。這些事都做完的時候,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個月。
天氣漸漸涼了下來。
何蕾最終還是沒有得到新的身份,但是,等何家的事情了了,也不會有人在乎,幾千裏之外的地方,還有這樣一個何家女在生活。
至于靜姨娘,章繡錦知道消息的時候,是何大人又納了兩個姨娘。
何曼說得輕飄飄的,前面的那個妾吞金自殺了,父親身邊不能沒有人,所以母親又買了兩個。
這次,何夫人送到何大人身邊的,都是身契牢牢地捏在自己手上的婢女,若是不順心,發賣了就是。看起來,何夫人是當真受到教訓了。
章繡錦與何曼之間的關系莫名地就淡了許多,不知道是章繡錦太過忙碌,或者因為何曼開始備嫁。她最終還是定了常家。偶爾幾次在街上見到,未婚的夫妻兩人彼此之間也有笑意盈盈。
章繡錦覺得,能夠有這樣的默契,就很好了。
章大人得到了那些東西,一連忙碌了好幾個月。等到他終于清閑下來,秋天都快過完了。
江南的秋天與京城裏不同,要來得晚些。可是冬天卻一點都不慢,幾場秋雨下來,冬天就已經到了。章夫人置辦了好些年禮送入京中,臉上的神色越發抑郁了。
章繡瑛的夫君邱晉揚的房中人又換了。如今的房中人依舊是曾經的青樓妓子,兩人之間好得似蜜裏調油,邱晉揚為了她與邱大人頂撞,差一點就被邱大人打了板子。
章繡瑛在信中勸章夫人不要太難過:“我的日子,其實過得還是不錯的。”她說着自己的悠閑生活,說着自己平日裏得到的照顧,最後對章夫人說,等章夫人回京了,她就帶着兩個孩子去見章夫人。
這樣說着的時候,她還喜悅地說着,大夫說,她如今肚子裏的那個,又是一個男丁。
章夫人對章繡錦說着這些事,嘆道:“當初看着邱家那個是好的,如今想來,當真後悔莫測。”
章繡錦勸着章夫人,有點猶豫,不知道該不該将自己知道的一些事說給章夫人聽。章夫人一輩子都還算過得幸福,可是也因此不太容易藏住事。
最後,她選擇了将這件事按捺下來,沒有說。
章老太太的信在過年的前半個月到了。老太太說着京城裏的一些趣事,說着自己在章大人和章夫人離開之後日子過得多姿多彩,言語之間不乏诙諧。
章大人見了,也忍不住露出笑意。“母親是個心寬的,不管如何,總能将日子過得好。”他将這封信收好,對章夫人笑道:“你也不要太為大丫頭操心了。大丫頭是個聰明的,不會讓自己的日子過的難過的。”
章夫人被這樣說了,也只能勉強寬慰自己。章繡錦連忙上前撒嬌,卻被章夫人一指頭點在額間:“你這丫頭,最讓我不省心。你說說,你招惹皇三子幹什麽。”
話題轉到自己身上,章繡錦連忙撒嬌不停,總算是将話題轉移開了。
皇三子容铉如今依舊沒有停下與章繡錦的書信往來。他在信裏說着京城裏的一些事,讓章繡錦清楚地看到,和親王的羽翼如何被皇帝一點一點地被剪除。
“可惜我這位王叔雖然在這種事上不在行,但是有一點倒是記得牢靠,始終将邊疆的兵權捏在自己手裏。若不是顧忌着他現在起兵作亂,父皇早就将他拿下了。”
容铉這樣輕描淡寫地說着,從中透露出與上輩子相同又不同的軌跡來。
相同的是皇帝對和親王的步步緊逼,不同的,是和親王這輩子的應對。章繡錦覺得,某種程度上,和親王現在的應對,實在是不變應萬變的良方。
除非,策反了和親王手下的人,或者,想辦法将那些軍隊從和親王手裏面摳出來。
兩種聽起來都似乎有些難度。
不過,托京城裏皇帝的福氣,和親王對地方的掌控大為減弱,章大人的進度大為加快。
到來年春天将盡的時候,章大人終于将自己能挖到的東西都送了上去,頓時覺得渾身輕松。甚至,他有心情帶着章繡錦和章夫人出去走走了。
江南本就是好地方,春日将盡夏日未至的時候,風景更是美不勝收。
章繡錦跟着章大人出門,坐在紗簾的轎子裏,透着薄紗看着外面的風景,覺得心情也輕松愉快起來。
章大人選的地方依山傍水開滿了花樹,在樹下鋪開坐下,就算什麽都不做,單欣賞美景也是極好的選擇。
這邊章大人與章夫人已經開始聊天甚至下棋,章繡錦坐在那裏,聽着身邊丫頭叽叽喳喳。随後,有人摘了花過來,笑着送到章繡錦面前:“姑娘,您看,這花開得真豔。”
“比不得美人多嬌。”有人在不遠的地方揚聲說。
隔着一群丫鬟下人,章繡錦擡頭看過去,看到騎着馬的少年,英姿勃發,居高臨下看過來。
少年很是俊美不凡,看着章繡錦的目光炙熱異常。
章繡錦低下頭去,接過了丫鬟手中的花:“很漂亮。”她這樣說,沒有搭理那句話。
少年下了馬,大步走了過來,在下人們攔截之前,對着章大人拱手行禮:“見過員外,在下陳州燕肅,往江南青柳鎮而去,路過此地。”
章大人微微點頭,指了一個方向:“青柳鎮在那邊。”
燕肅謝了章大人,目光掃過章繡錦,大步走開。一群鮮衣怒馬的少年,同時疾馳而去。
章繡錦聽着這個名字,手上的動作停了一停。
燕肅。
上輩子何皓死後,這個人說要娶自己。
是個大膽的。
沒想到,這輩子居然這麽早就遇見了。章繡錦想,看起來,還是一樣大膽。
章大人皺了皺眉,對章夫人說:“這少年,太過無禮。”章夫人舉袖掩唇而笑:“倒是個眼光好的。”在章夫人看來,能看到章繡錦好的,都是眼光好。
章大人笑,搖頭不語。
過午之後,燕肅去而複返。這次是一個人,路過之前見到那少女的地方,燕肅不自覺往那邊看了一眼,看到收拾東西的下人,那邊兩輛馬車已經整裝待發。
他不由自主就過去問了一句,是誰家的下人。
收拾東西的婆子笑了起來,目光戲谑。燕肅繃住覺得心虛羞愧的心情,臉上依舊保持住表情,又問了一遍。沒有人回答她。所有的人都笑嘻嘻地看着他,卻沒有一個人正面回答他。
顯然所有人都知道了燕肅之前做過的事,不敢輕易地透露了主家的消息。
燕肅看着一群人悠悠遠去,心中羞怒,又記挂着方才驚鴻一瞥的美人,一時賭氣,遠遠地綴在那群人身後,一直跟到了進城。
然後,他聽見守門的士兵與那些下人打着招呼,放了人進去。
燕肅撥馬上前,飛快地塞了銀錢過去,問着遠去的那家人的消息。守門的士兵笑嘻嘻地拿了銀錢,斜眼觑他,道:“公子,那可是高門。”
燕肅繃住了臉,按捺住被冒犯的不快,又問一遍。
然後,終于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居然,是章家嗎?山西章家,那個在去歲科考時被牽連的章大學士。
燕肅站在原地,看着那邊遠去的方向,沉吟起來。
章繡錦隔了幾天,就在章家見到了燕肅。燕肅是将自己定位在對章大人的學識很是仰慕的學習者這個定位然後過來的。作為提攜後輩的前輩,章大人倒也不太好不見。
況且,對方手裏面拿着的,是章大人昔年舊交的手書。
等到見了面,兩人聊了幾句,章大人也就覺得,這個少年盡管有些無禮,課業上倒是不錯的。于是,越發和顏悅色了些。
聊得愉快,章大人順勢留了燕肅在家吃飯,燕肅立刻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
然後,飯桌上與自己心心念念的美人再度有了一次見面。
如果不是那一日回去之後自己一直都想着那個少女,燕肅肯定不會求了老師的書信,來見章大人。京中形勢不明,現在見這位大人,若是被認為關系親近,只怕回去之後,就要被父親打板子。
只是,這一點理智,也抵不過每日每夜都出現在面前的,美人拈花低頭一笑。
燕肅覺得,母親當日所說,這個世界上總有一個讓你明白什麽叫做□□相吸的人這句話了。
他覺得,自己需要再見那人一面,來确定,自己到底是應該毅然決然地放棄,或者毫不猶豫地沉下去,回家去求父親母親上章家提親。
現在,坐在飯桌邊,燕肅看到少女在屏風背後的身影一閃而逝,美人嬌聲軟語,看不分明,可是,氣氛仿佛立刻就柔軟了下來。
章繡錦坐在屏風這邊,看着章夫人到那邊去說了話,然後轉過來,低下了頭。
這樣的燕肅,看起來真是,陌生又新奇的體驗。
她笑着對章夫人說:“母親,紅琴學了新菜,今兒不如讓紅琴上新菜您嘗嘗?”章夫人嗔怪:“你這孩子,哪有在待客的時候拿新菜待客的。”
燕肅在這邊聽着那邊細微的交談聲,臉上面無表情,耳朵卻豎起來。
聲音很好聽,可是,到底在說什麽,完全聽不清楚。
章大人看在眼中,輕輕咳一聲。燕肅立刻正襟危坐,對章大人舉起了酒杯。章大人含笑,一本正經開始勸酒。
燕肅被連接灌下五六杯,回過神來。然後,開始一本正經地說着祝酒詞,試圖反灌章大人。
最後,年輕人終究不敵老狐貍,被灌得爛醉。章大人恰恰微醺。
笑呵呵地讓人扶了燕肅到客房去,回到後院,章大人拉着章夫人的手,笑呵呵的:“夫人,你看燕家這孩子,怎麽樣?我看着可是個聰明又伶俐的……”
章大人開始話多,拉着章夫人不撒手。
章夫人無奈地陪着章大人坐下來,聽着他絮絮叨叨,漸漸地,唇邊就浮現出笑意來。
章繡錦回來的時候,紅曼正放飛了一只信鴿。
大大方方,毫不避諱地當着章繡錦的面。
章繡錦含笑看她一眼,她就自動招認了:“信鴿是給三殿下的。老爺對今日來的公子有意,三殿下肯定會着急的。”
章繡錦無奈地搖頭:“你呀……”
紅曼笑嘻嘻:“姑娘,我是三殿下的人,自然要為殿下考慮的。”停了一停,她說:“只是,若是姑娘不願意,姑娘早就将我處理了。”
章繡錦聽着她的無賴之語,一時之間,還真不知道說她什麽。最後,也只能羞怒地讓她滾下去,一段時間之內不要出現在自己面前。
正如紅曼所說的那樣,自己若是對容铉有所不願,那最開始在發現紅曼是容铉的人時,就該将她處理了。不管是送出去或者調到旁的地方去都可以。
可是,自己最後什麽都沒有做,甚至,沒有對任何一人明着說起她的身份。
也許,自己真的在心底已經默默地承認了容铉的入侵。
她坐在那裏,笑了一聲,招手叫了紅琴過來,讓她去和前院的小厮說一聲,好好照顧好燕肅。
這位不管怎麽說,都是個有本事的。
燕肅醒過來時,縱然是頭痛欲裂,鼻尖淡淡的清香卻讓他的神情為之一振。在床上躺了一會兒,身體軟綿綿地不想動彈,腦子卻已經慢慢地清醒了過來。
眼前的紗簾上繡着花鳥魚蟲,悠悠的春風吹過,紗簾如同波浪一般起伏不定。
他伸手拉動了簾子邊的挂繩,不遠處有輕輕的鈴聲響起來。很快就有小厮推門而入,笑眯眯地行禮:“公子有何吩咐?”
燕肅揉了揉腦袋:“可有醒酒湯?”
小厮扶了燕肅坐起來,指着一旁的屏風說:“公子可先入內沐浴更衣,醒酒湯已經備下,我去着人送來。”
聽他一說,燕肅覺得身上确實有些不太舒坦起來。當即答應了,起身去了後廂,熱騰騰的水灌了大半浴桶。燕肅坐進去,沒過一會兒,一陣香風浮動,有個少女在屏風後嬌聲軟語:“公子可要婢子幫忙?”
燕肅整個人都僵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