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甄心是淩晨離開的,低着頭,蹑着腳,沸騰喧嚣着,走上三十八樓。早上,剛開飯的時間,他第一時間上的餐廳,只想早點看張準一眼。
張準并沒來,小鄧也沒出現,手機放在變冷的牛奶旁,他盯着那塊漆黑的屏幕,終究沒敢拿起來。早餐快結束的時候,小汪來了,端着一盤子吃的:“甄老師,周哥找群演去了,讓我跟你說一聲,”他從褲兜裏掏出一張皺巴巴的便簽:“上午有個采訪,是預熱宣傳,陳導讓你和張準老師去。”
紙上寫着采訪單位、采訪時間和地點,甄心接過來,貌似不經意地問:“張準也去啊,怎麽沒看他下來吃早飯?”
“啊?”小汪讓他問愣了:“不知道啊,可能沒起來吧,我跟鄧哥說了,一會兒樓下發車。”
九點半發車,一輛福特銳界,甄心下來的時候,小鄧陪張準在車邊站着,他走過去,眼睛眨都不敢眨,生怕錯過了張準的一個眼神,或是一個暗示的微笑:“怎麽不上車?”他假裝随便地問,其實心髒咚咚的,強壓着,才能板住臉上的笑意。
為了見張準,他真是費心打扮過,黑皮夾克高筒靴,頭發噴了啫喱,左耳上戴一只多面體金屬耳釘,透着一股帥氣到招人煩的男人味。但張準并沒看他,甚至一個施舍的眼神都沒給,反身開門上車,下身的動作有些怪異,甄心立刻意識到他傷着了,快步繞到車子另一邊,拉開門:“發燒了嗎?”
是發燒了,小鄧一早來叫張準吃飯,發現他發着低燒,那時候他還說他心事重,素質下降……小鄧一直覺得自己是個笨人,遲鈍、犯傻、一根筋,這時候也不知道怎麽了,腦子裏騰地闖進一個念頭,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震驚地看着甄心鑽進車裏,砰地關門。
直到司機按喇叭,他才勉強回過神,坐到副駕駛,他哥似乎很不舒服,歪坐着,頭往後靠在椅背上,甄心沒表現出什麽來,看着窗外,那表情,一副始作俑者的窩囊勁兒。
小鄧轉回頭,車開起來,司機師傅似乎心情很好,爽朗地說了一句:“今天這天氣,真不錯哈?”
結果沒一個人搭他的話,他尴尬地掃一眼後視鏡,知趣地閉上了嘴。
采訪是借電視臺的演播間,走廊狹窄得像是應急通道,有許多迷宮似的拐角,甄心被節目方熱情地帶着在前頭走,小鄧扶着張準在後頭跟,演播室不大,燈光下擺着三把椅子,其中兩把靠在一起,張準滿頭大汗,随便揀一把就坐了。
甄心被節目方的幾個負責人圍着寒暄,一轉頭看見了,很自然地喊了一聲:“哎,坐那張椅子上去。”
張準發着虛汗,也沒多想,輕輕挪過去,坐下才發現,兩把椅子看着一樣,這把的墊子稍微厚一些,寒暄聲短暫停頓了一下,甄心感覺到了,這種停頓不大正常,因為他突兀的真情流露,節目方的人互相傳遞一個眼色,客氣地請他到另一把椅子上坐下。
記者就位,是個假小子似的女孩子,甄心離她近,接過一對耳麥,遞一副給張準,瞬間的手指相碰讓他覺得甜蜜得幾乎要化了:“用不用幫你?”他耳語,張準搖頭,費力地把耳麥盒別在腰上,工作人員開始檢查設備,然後開機。
問題基本圍繞着電影本身,故事、團隊、演員,甄心覺得有個問題很有趣,那假小子正經八百地問他:“從目前流出的信息看,您在片中是扮演主動的一方,那張準老師是打星出身嘛,身材呀體力呀各方面,您在拍情欲戲時有沒有壓力?”
甄心哈哈笑出來,是真的克制不住笑出來了,這種問題其實可以一帶而過,任何采訪都需要一到兩個爆點,連節目方都沒想到他會正面回答:“有,”他捏着下巴害羞地點頭:“确實有,”眼睛随意一掃,看到張準的黑褲子上落着一塊紙屑,下意識地,他想給他拂去,張準反應也是快,“啪”一下把他的手打開,一個細微的動作,誰都沒在意,甄心說:“他的身材真的棒,不是很壯,但是……”他半是認真半是玩笑地飛了張準一眼:“手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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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的工作人員都捂着嘴笑起來,适度的幽默使訪談變得有血有肉,假小子接着問:“那張準老師呢?”
張準愣了一下:“情欲戲……”他坐正了些:“我一直很有壓力。”
這時候就看出來了,他是個有一說一的人,讓人不由得認真去聽:“我之前都是拍打戲的,表演這一塊很欠缺,一開始知道是和甄老師對戲,我汗毛都立起來了。”
“這麽誇張?”假小子驚訝地問,甄心摸着下巴看他,這些話,他是第一次聽他講。
“不誇張,真的,”張準的聲音很低,像是和朋友聊天,沒有一點表演的成分:“因為我們之前在同一個組過,雖然沒交集,但見過他的戲,他真的……”他瞥甄心一眼,馬上心虛地移開:“他是個天才,我從沒想過會有和他演對手戲的一天,”停了停,他補上一句:“是不敢想。”
靜了那麽一會兒,甄心低下頭,用力想把濕潤的眼睛眨幹,假小子又問:“那這部戲終于合作了,有什麽感受?”
可能是虛弱,也可能是疼痛,張準淡淡笑了一下:“感覺很好。”
甄心擡起頭來,跟着他會心一笑。
總體而言,采訪的過程很愉快,前後不到一個小時,最後大概會剪到四十分鐘左右,握手道別,張準先往外走,過門檻的時候絆了一下,往牆邊栽過去,甄心從後邊沖上來,抱着他要扶,可能是怕,也是太難受了,張準手上沒有輕重,推了他一把,把他推出去撞在對面牆上。
所有人都呆住了,他倆卻沒覺得什麽,完全是下意識的,甄心連個多餘的表情都沒有,急着又往前湊,張準還是不讓他扶,小聲說:“離我遠點!”
甄心這才不情不願地放手,看着他慢慢走出去,用一種只有他才知道的堅忍。節目方的人陪着,送他們到地下停車場,上了車,甄心的火氣出來了,沖司機喊:“小鄧呢,跑哪兒去了!”
司機發動車子:“他那個……好像有事先走了,讓我們不用等。”
這種感覺是什麽甄心說不清,就是心裏火燒火燎的,想心疼的人心疼不了,想說的話不敢說,恨不得把這世界翻個底兒朝天,恨不得把一切都豁出去不要了!
小鄧付了車錢,拎着塑料袋進酒店,在電梯口碰上小汪,互相打個招呼。
“買的什麽,”小汪拽他的袋子:“吃的嗎?”他一臉饞相,小鄧躲他的手,他偏拽,一拽,掉出來一只扁盒子,“馬應龍”三個字很顯眼,小鄧臉唰地紅了,小汪有點不好意思,給他撿起來:“犯了?”
小鄧翻個白眼:“去眼袋的好吧,我沒睡好!”
“有什麽害羞的,”電梯來了,小汪推着他進去,摁下37、38層:“其實……”他靠近了,壓低聲音:“我也有!”
小鄧趕什麽讨厭東西似地把他趕開,電梯到了,他走下去,到張準門前停下,玩着手機等,等了半個多小時,有人從電梯間過來,他瞄一眼,是甄心,甄心也看見他了,猶豫了一下,掉個頭往回走。
“喂!”小鄧喊他,喊得很不客氣,甄心想了想,繞回來,到小鄧跟前,那小子把塑料袋往他手裏一扔,兩手插兜,悶頭走了。甄心莫名其妙,看一眼袋子裏的東西,不知道是什麽,掏出房卡開門進屋,不一會兒,張準上來了,他賤兮兮地貼上去:“沒事吧,”嗓音裏有種慵懶的情欲:“我看看?”
張準推他:“少來,疼着呢,”看見桌上的塑料袋,他問:“那是什麽?”
甄心想裝作不高興的樣子,又裝不徹底,悶聲悶氣的:“小鄧給你的。”
張準打開看,臉一下子紅透了:“我現在看見你就煩!”他說,邊說邊脫衣服,一點不避諱甄心,外衣外褲、襯衫襪子,把內褲從胯骨上拽下去,用腳踩在地上,甄心瞪着眼看,這種毫無目的的性感弄得他神魂颠倒。
張準抓起那袋東西,光着身子進了洗手間,半天,甄心也沒聽到水聲,在門口轉了轉,他好奇地推開門,然後就愣住了。
張準坐在馬桶上,一條腿放下來,另一條腿踩在馬桶圈上,手從前面伸下去,看樣子像是在……甄心眼睛都直了,喉嚨裏“咕咚”一聲,頓時覺得欲火焚身。
張準看了他一眼,沒表現得太難堪,只是有些臊,下巴往洗手臺上一點,上面放着一管軟膏和一盒打開的拴劑:“別想沒用的啊,”他咕哝:“我上藥。”
甄心死盯着他敞開的股間和蠕動的手指:“啊,知、知道……”
“出去!”看他不走,張準吼他一嗓子。
甄心黏糊糊的:“不是……”他那眼神像是帶着鈎,鈎住了就不松開:“看看,行嗎?”
“看你媽啊,”張準被他這股流氓勁兒弄得局促,從耳朵尖到腳趾頭紅成一團:“你是不是有病,腦子裏想什麽呢。”
甄心認準了他拿自己沒辦法,就不走,往後靠在門框上,涎着臉露骨地看,邊看,邊用手按住下身,隔着褲子揉起來。
張準見他這樣,不敢置信地罵了一句:“我操……”然後抓起藥盒,照他臉上就甩:“你他媽給我滾!”
藥盒擦着下巴掉在地上,子彈大小的栓劑撒了一地,甄心磨磨蹭蹭轉過身,眼睛還是往他這邊斜着:“看一眼都不讓,”一副委屈的樣子,他還嘴:“睡都睡了……”
“走不走?”張準瞪着他,很有些打星的氣勢,甄心是怕的,不怕他動手,是怕他再不讓沾邊了,于是洩了氣地走出去,順手帶上門。
五分鐘後,張準出來,退燒藥和着水吞下,光溜溜爬床上,屁股可能是疼,他臉朝下趴着,甄心在沙發上擺弄手機,看他乖乖的就要這麽睡過去,立刻心浮氣躁了,脫衣服甩褲子把自己扒了個精光,急躁地鑽進被子,肉貼着肉,把他從背後抱住。
他癡迷地嗅張準的發間,輕輕咬他的耳垂,皺着眉頭,張準掙了掙:“別鬧……”甄心立刻不動了,膝蓋蹭着他的膝窩,閉上眼,這時候抖擻的下身還微微硬着。
第二天重新開機,是甄心和張準的戲,在徐家彙一間舞蹈教室,場地很大,周正大概找了一百多個群演,還是填不滿畫面,只好先開拍,後期再補效果。音響聲不大,放的是鮮于貞娥的《春姑娘》,幾十個男性舞者按照舞編的要求在練習動作,除了錄音和燈光各就各位了,女性工作人員幾乎都圍在排練區不動彈。
陳正森在給張準講戲,甄心閑着無聊過去湊熱鬧,那些跳舞的都畫了濃妝,裸露着漂亮的肌肉,牛仔褲腰半遮着屁股,能看出來,有些根本沒穿內褲。
女孩子們紅着臉小聲尖叫,舞者們稱得上下流的動作讓她們異常興奮,別說她們,這種氛圍這種律動,甄心的腎上腺素也飙起來,那些強健的肩膀,那些汗淋淋的腰肌,他眯着眼看,聽背後兩個劇務在聊天:“這叫啥,公狗腰?”
“對,你說現在這人,都他媽瘋了。”
“臭不要臉呗,你看把那幫小姑娘迷的。”
“還別說,這腰讓咱來,咱真來不了。”
“不至于吧?”說到這兒,聲音突然小下去:“不就是操麽。”
另一個嘻嘻笑,也壓着嗓子:“哥們兒這體格可以吧,撐死操五個。”
“那按你這麽說,咱這組就沒人行了?”
“那個誰行,張準,他從小就練身板,肯定電臀!”
聽到這個名字,甄心從腳底板到天靈蓋,“嗖”地一下,挨了針紮似地麻。打這開始,到拍攝結束,他的魂兒就沒從張準身上回來過,緊緊把“高準”圈在懷裏的時候,他是真的硬着,跟劇本上寫的一樣,“下身向前頂着”,挑逗地問:“我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