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只是傍晚,這條街就聚集了那麽多人,徘徊着,彼此打量,高準站在一家看起來還算低調的酒吧門口,電話放在耳邊,這是他五分鐘內的第三次撥號,仍然沒人接。
他穿着羊絨大衣,胸口上別一枚金屬針,獵戶座造型,耳釘戒指什麽的都沒戴,裏面是一件小西裝,檀木色,水洗牛仔高筒靴,出挑的打扮,神色卻那麽卑微,甚至有點可憐。
快一個月了,方熾存在的痕跡從他的生活中蒸發殆盡,荒廢的治療室,緊鎖的大門,除了手機裏一長串撥號記錄,他什麽都沒有,迷離地,像做了一場白日夢。
撥號太久,斷了,高準克制不住地咬緊嘴唇,眼皮不甘地跳動,他收起手機,看了看近在咫尺的玻璃店門,剛要過去,有人走過來:“嗨,”一個幹淨利落的男孩子,牙齒整齊,笑起來很好看:“哥哥,一個人?”
只要一眼,高準就能看出他是做什麽的,那種廉價的精致和模式化的笑容從來都大同小異,擺了擺手,他鼓起勇氣走進酒吧。一開門,是一股好聞的茉莉香,甜甜的,多少緩解了他的局促,店裏的人齊刷刷看過來,氣氛有一瞬間凝固。
他們看到了就不再移開眼睛,高準不知道怎麽了,強頂着壓力坐到吧臺邊,還沒到上客的時段,調酒師不在,只有兩個擦杯子的酒保,高準低下頭:“芝華士,加冰。”
這裏好像有一個什麽開關,要了酒,氣氛就不一樣了,有人從臺座走出來,高準能感覺到,他們是奔着自己來的,慌亂、好奇,還有對陌生男性的恐懼,所有這些情緒一股腦撲向他,幾乎要把他淹沒……店門從外推開,高準太緊張并沒注意,直到一雙John Lobb停在面前,背後那些躁動的腳步也無聲無息了,他才擡起頭。
“你好,一個人?”一把溫柔的嗓子,一個寬厚的笑容,是個有些積澱的中年男人,兩鬓有幾根銀絲,戴着高級眼鏡,寬領帶鼓脹在胸口,算是個雅痞紳士。高準不大自在,沒理他,他卻緊挨着坐下來,酒保問酒,他指了指高準的:“和他一樣。”
接着就是一段尴尬的沉默,那個人好像并不怕這種熬人的空白,悠閑地喝他的酒,可能因為酒精,或是初次尋歡的不安,高準紅了臉,兩手不停旋轉着酒杯。
“第一次來?”那人問。
高準放下杯子,但還是不出聲,他只是害怕,看起來卻像高傲,吧臺後在放神思者的《高雅》,笛子和小鼓的合奏把氣氛渲染得暧昧,空氣軟了,連刺喉的酒都在胸口冒着泡柔和下去,高準用餘光偷看他,四十多歲吧,長得周正,有成熟的味道。
“想不想出去走走?”那人笑起來,似乎洞悉了他的目光,說着從懷裏掏出名片夾,抽一張遞給他,雪白的,高準戒備地看着,好久才接過來:“你是……醫生?”
“腦外科。”他喝幹酒,把兩個人的酒錢壓在杯底,站起來,高準驚訝于這個“好感”達成的速度:“我……”他像是自言自語:“先打個電話。”
“那人去開車,高準站在酒吧門口,還是那個號碼,仍然打不通,前面喇叭響,是一輛捷豹XJ,他又撥了一遍,才失望地上車。
車上,高準心煩意亂,他想見方熾,那麽想那麽想,想到每一次呼吸都是痛的,坐在別的男人車上,他才清楚地知道,即使再被那樣弄一次,他也找不回方熾的感覺,偶一回神,那男人在看着他,邊開車邊看,不露骨,但一直沒斷。
“啊,抱歉,”又是很敏銳地發現了他的想法,那人腼腆笑着,很坦率地說:“我只是不敢相信你真的會上我的車,”他很興奮:“剛才在酒吧我緊張得手心都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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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準愣愣看着他,有些怕,那男人熱切地說:“你不知道,你非常……漂亮、昂貴、迷人,”邊說,他用一雙噴火的眼盯着高準:“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高準不着痕跡地往車門那邊縮:“我們去哪兒?”
“君悅?香格裏拉?希爾頓?”他等着高準挑選,但高準沒說話,車開得飛快,隔了很久,高準才小心翼翼地問:“你真的……是醫生?”
這是他們進房間前最後一次對話,情侶套房,花瓶裏插着紅玫瑰,落地窗外是一片璀璨的夜景,男人從背後抱住他,高準打了個激靈,縮起肩膀躲開:“你……不洗澡嗎?”
那男人很紳士地放了手,繞到他面前:“我怕……”他不是很急,一副想碰又舍不得的樣子:“怕我一走開,你就跑掉了。”
高準被他說中了,他确實後悔了,垂下眼睛別扭地沉默,那男人脫掉毛呢西裝,露出寬闊的胸膛,貼近了,想解高準的大衣腰帶,高準立刻推開他的手,談不上跑,但拉大了步子往門口走,男人快步追上去,搶先一步把他堵在牆邊:“不要走,給我一次機會不行嗎?”
高準恐懼地看着他,微微搖頭,那男人兩手都不碰他,很規矩很禮貌的:“你說怎麽做就怎麽做,你不喜歡,我們随時停下,”說着,他湊近了臉,鼻尖在高準臉蛋上輕輕碰了一下:“你……”他顯得有些激動:“是第一次?”
高準點了頭,馬上又搖頭,那男人笑了:“我保證,很小心很小心,”他低語着,把高準摟進懷裏:“讓你舒服……”,然後他們就緊貼着坐在床邊了,地毯上是高準的西裝和羊絨大衣,那人慢慢在他耳廓和臉頰上吻,手上一顆顆解他的襯衫紐扣,高準閉起眼,渾身都在抖,臉頰上的吻蹭着蹭着終于碰上嘴角,他把那想象成是方熾,在那個有藍色牆壁的家。
忽然,他被壓倒了,床似海,掀起柔軟的波浪,一只汗濕的手順着襯衫敞開的前襟伸進來,在右胸上不知節制地揉,吻變得沸騰,口腔裏被點起一處又一處火焰,襯衫剝開來,露出一側圓潤的肩頭:“怕嗎?”那人問。
高準不說話,一動不動像個沒有生氣的木偶,男人扯開他的皮帶,整個手掌伸進去,靈巧地在他夾緊的兩腿間一抓,噴着熱氣說:“你硬了……”
高準捂住臉,動了動腰,那男人立刻剝掉他的褲子,把他往床中心拖,急躁地從褲兜裏往外掏東西:“我很健康的,可不可以不戴?”
高準睜開眼,看他手裏拿着一管潤滑液和兩三只避孕套,這些東西讓他又羞恥又驚慌,男人趕緊解釋:“我平時都戴的,但是和你……我想肉貼着肉。”
他有哀求的神色,高準傻傻點了頭,然後那人脫掉了褲子,露出恥骨上濃密的毛發,和一根亢奮得過了頭的陰莖。只一眼,高準就不敢看了,下意識想蜷起身體,那人不讓,粘人地纏着他,在他身上亂擰亂摸,高準可憐地喘息:“從……從背後……”
男人撐起身體,看着高準像風裏的一枝花、浪裏的一尾魚那樣活色生香地翻過去,他簡直一刻都等不了,一邊擰開潤滑液,一邊沿着背部性感的曲線從高準的脖頸舔到腰肢:“我要給你做一些潤滑,可能有點涼,放松。”
高準捂住耳朵:“不要……說出來。”
“職業病,”那人笑了,擠出一大攤軟膏在手上:“屁股稍微撅起來。”
高準不撅,他就撈着腰讓他撅,然後像個熟練的肛腸科醫生,快速準确地把打稠的軟膏糊在屁股縫裏,就是借着這些黏液,他下流地伸進了一根又一根手指。
高準知道同性做愛會用到手指,但懵懵懂懂的,不知道會做得這麽細致這麽……無恥,屁股像不停地過電一樣,帶得渾身上下都打擺子,下身被整個掰開來,從屁股深處發出淫靡的聲響,他咬着牙不讓自己叫喚,但忽高忽低的哼聲還是要命地往外冒。
“……醫……方醫生……”他情不自禁叫着方熾,身後的人以為是在叫他,亟不可待地抽出濕淋淋的手指,握着下身要往高準的屁股縫裏頂,肛門上突然的壓迫感讓高準繃緊了神經,那些可怕的記憶、鮮活的疼痛一瞬間全活了,他像躲避強暴一樣劇烈地晃動臀部:“不行……不行!”
那男人沒料到他的臨陣退縮,焦躁地掐着他的腰,汗水一串一串淌下來:“別怕,沒事的!”黏糊糊的手伸到前面變着花樣給他打:“一下就進去,我保證!”
“你騙我!”高準兩手抓着他搓弄個不停的手,脆弱地哭叫:“會很疼的,會出血!”
他越是掙紮,那男人越亢奮,強頂住高準的屁股,把忍耐到極限的下體往開口處送,那麽粗的東西,幾乎是一個哧溜,就進去了一截。
高準本來是等着撕裂、等着疼痛的,像一只待宰的羔羊,麻木地迎接刀子,可結果并沒有,男人還在往裏頂,腸道被強行撐開的感覺那麽鮮明,有酸脹,有怪異,有說不出口的些微快感,就是沒有疼痛。
“啊……啊?”高準不敢相信,手不由自主往後摸,順着自己的屁股摸到了對方汗淋淋的肚子,他才真正相信他進來了。
被插入了。這個想法一旦出現在腦子裏,身體就發熱,每一條筋腱每一處關節都軟成了泥,腰肢亂顫,那男人也在大聲呻吟,不急着抽插,而是一點點調整姿勢。
高準就受不了,十個指頭在床單上胡亂地抓,那男人忽然向他壓過來,下體插入得更深,高準覺得屁股裏有一種縮緊的沖動,接着就叫床一樣放浪開來。
“指頭……會破的,”男人伸長胳膊抓他的手,十指交叉握在手裏:“抓着我。”
這不是一次有預謀的深插,他只是想夠自己的手,迷迷糊糊意識到這點,高準整個人都融化了:“怎麽……怎麽會這樣……”
他指的是肛交的快感,那男人小幅搖晃起腰杆:“就是這樣啊,要麽是哪樣?”
他太舒服了,舒服得每時每刻都想射精,屁股已經完全興奮起來,高準弓着背,恨不得他像那個強迫自己的混蛋,更兇更狠地弄。
“正面……可不可以?”這時男人問。
高準無助地搖頭,對方磨磨蹭蹭了一陣,又問:“正面不行嗎?高準想要他賣力,于是點了頭,男人拔出去,黏膩的肛門口發出“啵”地一響,他把高準翻過來,再次插入,高準岔着兩條腿發現,原來人們聞之色變的“肛交”居然這麽簡單。精疲力竭。高準看了眼表,已經下半夜了,那男人還扒着他的屁股,一上一下地舔,舔得他都疼了。縮了縮屁股,那人的手指還在裏頭,似乎就沒離開過,高準害羞地抿起嘴唇,男人知道他醒了,蹭上來看着他的眼睛:“去洗洗?我教你弄出來。”
高準跟着他到浴室,熱水放着,男人癡迷地親吻他:“蹲下,腿盡量打開,就流出來了,你試試。”
高準不幹,男人沒說什麽,抓着他的手指往屁股裏摳:“或者這樣……”
高準不安地看着他,仍然不願意,男人貼得很近了:“我們……還有沒有下次?”
高準驚訝,他一直以為主動權是握在人家手裏的,可剛剛還在床上折騰他的人,現在卻卑微地看着他,像個落拓的仆人,他只是想試試,輕聲說:“沒有。”
那人立刻露出哀傷的神色,更珍惜更眷戀地撫摸他:“我讓你不舒服嗎,你射了那麽多次……”
他們醉生夢死,換了那麽多姿勢,有些高準都不敢回想,他低下頭:“不行……”
“你還會去那家店嗎?”男人不肯放棄。
高準再次搖了頭。三次拒絕,那人都沒表現出憤怒,而是繼續興致勃勃地愛撫他,這讓高準覺得享受,他很享受這種被人捧在手心裏的感覺。
洗過澡,他們分別穿衣服,奢華的房間,冷卻的床鋪,縱欲過後的淫亂味道,對他們已經沒什麽意義了,那男人站在門口,他甚至不敢問高準的名字:“能不能……”他鼓起勇氣,最後要求:“給我舔一次?”
高準當然不同意,揣好自己的錢包鑰匙,就要開門出去,那人突然解開皮帶拉下褲鏈,掏出一根半勃起的醜東西,高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竟然目不轉睛地盯着看,然後鬼使神差跪了下去。
他不給他吞,只是似有若如地舔,那男人已經受不了,往後靠在牆壁上,扯開剛系好的領帶:“留着我的名片,寂寞了,給我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