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還是那間寫字樓,劇組租的十間房之一,因為牆壁刷成藍色,所以都叫它藍房子,是方熾的家。陳正森和甄心激烈地讨論着劇情,張準遠遠坐在沙發上,一遍遍聽謝丹怡的微信語音,她說:“Hi……不對,應該說Bye,”她停頓:“我走了,不該影響你工作的……真後悔你接了這部戲,”她有些哽咽:“廣州等你,我愛你。”
張準又聽了一遍,“我愛你”,他緊緊抓着手機,抓得虎口都疼了,陳正森朝他喊:“別玩手機了,開工!”
他站起來,把手機關機扔在一旁,今天他穿了另一身西裝,米白色,番紅領帶,戴一枚男士胸針,周正指定他站在方熾床前,場記報板:“《入戲》,第212場,shot 1,take 1!”
他沒有任何動作,足足站了一分鐘,然後突然解開皮帶,脫了褲子,把手伸進內褲。機位跟拍他的臉,他盯着方熾的床,被子半開,床單淩亂,沒整理過,他呼吸急促起來,兩手快速地在腰間抖動,喉嚨深處發出難耐的哼聲。
甄心入畫,他從門外進來,吃驚地看着這一幕:“你在幹什麽?”
張準回頭看他,笑着,很享受地,沒有一絲羞恥的意思,甄心目光向下看他的手,那手沒停,其實只是半握着表演,甄心的臉卻唰地紅了:“你……不至于吧!”
張準轉回頭,對着床繼續打,甄心表現出一種學究式的怒意,上去拉扯他,張準呼閃着長睫毛,醉朦朦看他:“你他媽裝什麽正人君子。”
“Cut!”陳導摘下耳機:“過!”
甄心和張準分開,沒有話,各自背過身去,和上一場一樣,這場戲也要全裸,工作人員提前到衛生間把淋浴打開,試好水溫,請他們進去走戲。
機位已經架好,甄心借這個機會跟張準說話:“我不用走了,你呢?”
張準看都不看他,搖了搖頭,甄心頓時生出一股挫敗感,黑着臉對陳正森說:“直接來吧。”
正式開拍,他們倆臉貼臉站在水流下,頭發濕淋淋背在腦後,熱水在皮膚上打出蒸汽,張準主動吸住甄心的唇,這是所有吻戲裏最要命的一場,按劇本上寫的:高準像一條發情的蛇,用全身纏住方熾,他不停呻吟,仿佛啄蜜的蜂子,深深探方熾的嘴,他是放浪的,饑渴得如同沒有男人的女人,風騷多情。
他的風騷所有人都感覺到了,雙臂往上攀住甄心的脖子,下身緊貼着甄心上下蠕動,大腿打橫勾在甄心腿上,屁股翹起淫蕩的曲線。甄心覺得自己就要抱不住他了,雖然這媚态只是為了取悅方熾,和他無關。他艱難地說臺詞:“到床上去……”
張準和他分開,背過身,兩手撐在光滑的瓷磚上,把滑溜溜的屁股給他:“上我,”他動情地說,同時搖着腰肢:“就現在。”
“方熾”忽然覺得憤怒,一手揪住他的頭發:“那些男人脫了褲子就上你是嗎?”
張準笑起來,回身抱住他的膀子,翹起腳,伴着淋漓的水聲說:“他們……”後半句是他和甄心的悄悄話,鏡頭對着兩人面部,一個極盡挑逗之能事,一個傻乎乎像個處子,甄心狠狠抱住張準,往死裏親吻,然後托着屁股把他架在身上,吸着舔着往卧室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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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位跟住,甄心把人抛上床,接着撲上去,陳正森再次喊“cut”。他們要吊機位,小廣角俯拍,這場戲拍得很碎,碎得兩人都像受了一場大刑,甄心和張準劇烈喘息,喘在同一個頻率上,好像真經歷着一場情事,張準趕緊調整呼吸,打亂這不該有的步調。
“《入戲》,第212場,shot 3,take 1!”
兩人躺在床上,甄心在上,張準在下,兩條腿大敞着,正對着高高吊起的攝影機。甄心掰住那兩條腿,跟上回不一樣,這次他看向張準臀縫的目光是明目張膽的,張準感覺到了,可合不攏腿,只好下意識收緊括約肌,甄心眼看着那神秘的地方絞成皺褶,肛門縮得只有那麽一點點,他想自己一定是瘋了,居然不覺得惡心,而是口幹舌燥。
他用全身的力量頂上去,勃起的下體正好嵌入那片溫暖滑膩的三角地,張準哼了一聲,甄心不知道他是演技還是真的,開始賣力抖腰,他覺得皮膚下每一條神經都沸騰了,快感讓兩眼的焦距錯亂模糊,陳正森還嫌不夠,敲着監視器喊:“甄老師,再猛點!”
甄心心裏罵一句“幹”,大腿換了個支點,挺腰挂上二擋,張準像被按了什麽開關一樣躁動起來,立在半空的腰波浪般起伏,連帶着胸膛上絲絲縷縷的筋肉,泛起豔麗的光,甄心的手在那上頭摸,一寸一寸,輕擦慢攏,手法很流氓。
張準的呻吟聲拉長了,黏膩地劃過所有人耳膜,陳正森不得不把耳機摘下來,讓那些喊聲對着虛空釋放,周正盯着監視器,因為是廣角,鏡頭焦點無疑落在張準大敞的兩條腿上,放蕩地從甄心肩上伸出,高舉向天花板,随着激烈的動作無助地顫動。
周正臉紅心跳,思來想去還是對陳正森說:“導演,這些拍出來也是剪掉,意思意思得了,張準……太吃虧。”
“吃虧?”陳正森板起臉:“甄心像個變态似地頂着他不吃虧?那些拍床戲的女演員不吃虧?你想太多了吧!”
張準被甄心頂得硬起來,這種姿勢讓他覺得自己真成了女人,連呼吸聲都不正常了,他救命稻草般抓着甄心捏他乳頭的手,喊出臺詞:“摸我……摸我!”
甄心應該是做個樣子的,但他把手伸下去,在張準胯下逡巡了一陣,真的一把将他抓住了,陳正森挂在胳膊上的耳機裏傳出一聲尖銳的哼鳴。張準的聲音根本停不下來,随着那只手,嗯嗯啊啊時高時低,他嗓音本來就醇厚,尾音還一抖一抖的,像什麽東西在心上輕輕地撓,聽得一屋子男人骨頭都酥了。
“Cut!”陳正森也聽不下去了,點上煙,拍了周正肩膀一把:“機位移過來,我看餐桌不錯,金屬底座的……”
他走出去,站在客廳裏,客廳不大,但很溫馨,沙發是亮眼的橙色,和藍色牆壁形成一對出挑的補色。一根煙抽完,設備還沒推出來,他來氣了,沖回卧室用普通話罵了一句:“都他媽幹什麽呢!讓你們……”
甄心和張準還在床上,導演耳機裏的叫床聲還在繼續,機位吊着,收音喇叭支着,沒人敢去收,陳正森怎麽說也是導演,剛要教訓,甄心扭頭沖他們喊:“滾!都滾出去!”
所有人都看陳正森,他瞪圓了眼,忍了又忍,擺擺手讓他們出去,自己很沒面子地在原地轉了兩圈:“老弟,急什麽急,後頭還有哪!”
果然,等甄心和張準圍着浴巾出來,等着他們的是一張簡單加固的餐桌和虎視眈眈的鏡頭,陳正森指着收拾幹淨的桌面:“張準,躺上去。”
甄心最後一點耐性被磨光了:“姓陳的,你有完沒完!”
沒人敢跟導演這麽說話,陳正森眼看要發火,張準趕緊拽了甄心一把,扯掉浴巾乖乖躺上去,平靜得近乎麻木。陳正森坐到監視器後,冷嘲熱諷:“猛一點哦,甄老師!”
甄心揉揉頭發,沮喪地站到張準兩腿之間,說實話,這種戲拍得他都快吐了,張準只會比他感覺更糟,他自然地張開雙腿,迎接甄心仍然勃起的下體,待他一頂上來,便無恥地把他夾緊,纏住他的腰。
機器亮燈了,又是冗長的機械運動,金屬桌子在二人身下沒命地響,咯噔咯噔,像個不知足的蠢貨。甄心早已熟悉張準的反應,微蹙的眉頭,泛紅的鎖骨,壓抑的低吟,都說明他在享受,但這回不一樣,那緊皺的眉心似乎有痛苦,咬起的唇角似乎在忍耐,甄心往自己賣力摩擦的地方一看,盡是緋紅,他把他私密處的嫩肉磨破了。
“幹!”他停下來,用一張真正發怒的臉瞪着鏡頭:“老子不幹了!”
氣氛片刻空白,周正第一個站出來想當和事老,陳正森卻冷笑,不沖甄心,沖桌子上的張準說:“還能不能拍!”
甄心氣得額頭上的青筋都爆起了:“陳正森,別欺負人!”
陳正森壓根不搭他的腔:“張準,能不能拍,能拍上沙發,不能拍滾!”
沒一個人出聲,他們都看着張準,看見他從桌子上滑下來,遮着下身,默然坐到旁邊的橙色沙發上,亮藍的牆壁把他的臉襯得異常生動,有種寂寥的美。
陳正森很滿意:“各部門,準備。”
甄心站着不動,似乎在埋怨張準的逆來順受:“我餓了,沒力氣,誰行誰上吧。”
他轉身要走,一個聲音叫住他,輕輕的,低沉的,沒叫他“甄老師”,而是叫他的名字:“甄心。”
甄心閉上眼,他已經很久沒聽到張準叫他了,一扭頭走回去,不忘瞪陳正森一眼:“速戰速決啊,別耽誤我吃飯。”
坐到張準身邊時,他甚至沒憋住笑,嘴角別扭地抿着,像個傻瓜,面對面抱住張準,他把他托到自己腿上,體貼地留了一寸距離,陳正森在監視器裏看見了:“甄老師,摟緊點,位置不對啊。”
甄心在張準耳邊問:“行不行?”
張準攀住他的肩,擡腰移了一下,移到那個所謂“對”的位置,肉貼肉蹭出一片麻癢,甄心喘起粗氣,癡迷地看着他,一颠一颠地把他往上頂,張準細細地哼,和他視線交纏,這場戲是臨時加的,沒有劇本,沒有指示,其實張準什麽也不用做,但他居然有些迷離地把甄心吻住了,是那種簡單幹淨的吻,像一個姑娘對她的愛人。
其實這一天親熱戲拍下來,大家都有點膩煩了,誰也想不到張準會用這樣一個質樸的吻結束,它把肉欲變得澄明,又讓情愛變得熾烈,連陳正森那張老臉都紅透了。
收工各忙各的,張準系好襯衫要穿西褲的時候,甄心把自己的褲子遞過去:“我的舒服點,換一下。”
張準有些猶豫:“太長了。”
甄心強迫他穿上,蹲下去幫他挽好褲腳,然後硬把自己往張準那條定制西褲裏塞,工作人員都看見了,誰也沒吱聲。返程時張準和陳導、周正一輛車,回到飯店大夥商量着去吃晚飯,張準腿疼推辭了,進電梯的時候就聽陳正森扯着嗓子喊:“甄心呢?誰看見甄心了,他不是喊餓嗎!”
真是糟糕的一天,張準紅着眼躺在房間床上時想,要是再年輕幾歲,他一定會罵娘的,這時候門鈴響,他艱難地爬下床,兩腿間火辣辣地疼。是甄心,還穿着那條短而瘦的西褲,又醜又怪的,提着一只小塑料袋,裏頭是一管消炎軟膏:“那個……我幫你塗一下?”
一天的委屈和憤怒積聚到了這一刻,張準冷冷地說:“插我一刀,再給我上藥?”
甄心以為聽錯了:“你說什麽?”
張準沒控制住,吼了出來:“我說什麽你明白!”
甄心反倒冷靜:“我不明白。”
“你出去。”張準好像有許多話要說,又說不出口,兀自較着勁,這時門鈴又響,甄心憤然打開門,一個和他一般高的小夥子,穿着休閑服背着運動包,看見他兩眼一亮:“甄老師!”這家夥有一口白牙,很尊敬地鞠了個躬:“我是準哥的經紀人兼助理,叫我小鄧就行。”
“小鄧?”張準一瘸一拐迎過來:“你怎麽來了?”
小鄧關門進屋,把包往沙發上随便一扔:“丹怡姐給我打電話,讓我立刻過來,”他一眼看見甄心手裏的軟膏:“哥你又傷了?”他很自然地把塑料袋拽過來:“你真行,拍這種戲也能受傷!來,我給你上藥,傷哪了?”
張準看了甄心一眼,那張臉鐵青着,像是被人當頭打了一拳,一晃神的功夫小鄧又說:“哥你等會兒呗,我先沖個涼,這一路熱死我了。”
說着人就進了衛生間,甄心不敢置信地瞪着張準:“不讓我給你上藥,那小子就可以?”
張準想跟他解釋,又不知道解釋什麽,這個節骨眼上,甄心的手機響了,不是《鳟魚變奏曲》,而是A Fine Frenzy的《Almost Lover》,方熾的手機鈴聲。
“喂?”他接起來:“蘊婷。”
是他女朋友,張準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一股酸勁兒,也不管甄心正在聽電話,挑釁地說:“他是我助理,你是我什麽?”
甄心愣住了,張口結舌,電話裏女朋友嬌滴滴的抱怨一句沒聽清,索性切了電話要和張準理論,小鄧這時候濕淋淋出來了,腰間只系一條浴巾,抓起軟膏往張準床上一坐:“哥,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