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因為孟藏安不按常理出牌,宋臻遲了一秒才接上臺詞。
他拉着樊先生的手臂,讨好地說道:“是啊,我在問他應該怎麽照顧這些花。”
然後在鏡頭看不到的地方,用眼神警告孟藏安。
——別作妖!好好演。
孟藏安唇角忍不住翹起來,他伸出手,輕輕攬住宋臻,就像在哄無理取鬧的女朋友。
他的掌心溫熱,隔着衣服緊貼着宋臻的腰。
宋臻有些不适地僵住,正想找機會退開,孟藏安的臺詞便打斷了他。
他垂着頭,溫柔地問。
“喜歡這些花嗎?特意為你種的。”
劇情回到了熟悉的軌道,宋臻提着的心放了一半,順着演下去。
他靠着對方的胸膛,聲音柔軟嬌氣:“喜歡。”
孟藏安笑了笑:“喜歡花,還是喜歡我?”
宋臻臉頰飛起薄紅,小聲道:“都喜歡。”
孟藏安笑容加深:“我也是。”
宋臻:“???”
神他媽“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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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清晰地記得劇本裏寫的,這裏樊先生譏诮地笑了一聲,沒有臺詞的。
而且,原着中的樊先生冷酷狠毒,他貪圖安栀的年輕漂亮的身體,拿錢養着這只金絲雀,卻從來沒有愛過她。
他認為自己是安栀的主人,在她面前一直都是高高在上,十分冷漠,怎麽會說出這種類似調情的話?
分明應該是金主和小蜜的虛情假意,硬生生被孟藏安搞出了甜蜜的粉紅泡泡。
對面的傅松然眼睜睜看着,恍惚覺得這兩人之間有種特殊的氛圍,自己根本插不進去。
這部三個人的電影,仿佛自己才是多餘的那個。
他一時沖動,竟然提前說出了臺詞:“你就是樊先生嗎?我有一件事要告訴你。”
宋臻快氣笑了。
一個個都不按劇本走,他倆當他這編劇兼女主角是死的啊!
他打斷了傅松然的話,對着孟藏安甜蜜又不安地說道:“咱們回去吧,今晚還有宴會呢,別耽誤時間了。”
可是面上笑得甜,私底下卻仗着手臂的遮擋,毫不客氣地掐了一把金主。
——當我看不出你那些小動作嗎?
小狐貍被氣得炸毛,不僅不躲了,還亮出了小爪子。
孟藏安無聲地笑了。
他寵溺地拍拍宋臻的手背,往前踏了半步,卻是恰到好處地擋在了宋臻和傅松然中間。
随後漫不經心地看向傅松然:“哦?”
傅松然握着拳頭,很是不忿他的态度,大聲道:“你身邊站着的,是我的妻子!”
孟藏安沒有露出半分意外,嗤笑:“那又怎樣?”
他隐晦地看了眼傅松然髒兮兮的衣服:“名貴的花朵需要園丁精心照料,但你終究只是園丁而已。”
“而這園子裏的花,是屬于我的。”
他的眼神譏诮、傲慢。
幾乎将面前這個年輕人的自尊心踩到了腳底。
傅松然被那眼神所激,一時間竟分不清自己是祁生,還是傅松然。
他憤怒地朝前走了兩步:“我不知道你用了什麽卑鄙的手段引誘了他,但他愛的人是我,他只是被你蒙蔽了,他遲早會回到我身邊的!”
臺下。
戴鳴忍不住嘆了口氣。
姜子夏也搖搖頭,低聲道:“這孩子入戲了。”
胡修文聽着不對,忍不住問:“入戲不是好事嗎?你們怎麽……”
戴鳴笑了笑:“小胡你是導演,恐怕不知道,對于演員來說,入戲和入戲也是有區別的。”
“用情緒帶動對手共同入戲,和掌控對手的情緒,迫使他入戲,是完全不一樣的。”
胡修文倒吸一口涼氣:“不會吧,藏安……脾氣挺好的啊。”
姜子夏意味不明地笑道:“脾氣再好的男人,在感情面前也會變成小心眼的。”
胡修文:“???”
他們在臺下讨論的這麽一會,傅松然已經被孟藏安一句一句逼到了絕境。
沒在臺上的人,根本無法體會他的絕望。
他被老師稱贊演戲有靈氣,會機變,他曾經是那麽自信。
可現實卻給了他狠狠的一巴掌。
在他為自己翻過一座小土包而沾沾自喜的時候,才發現自己面前站着一座巍峨的大山。
整場戲的節奏都被孟藏安把握着,而他,只不過是孟藏安手裏的提線木偶。
他試圖掙紮,卻被孟藏安輕而易舉化解。
只能在他的驅使下,一步一步走向絕望的結局。
這一刻他仿佛和祁生共情了。
祁生面對樊先生時的自卑、絕望,他引以為傲的東西在對方眼中不值一提,他根本不配也不敢和對方争奪……
傅松然嘴唇顫抖,幾乎崩潰。
他茫然地看着舞臺上,最後落在孟藏安身後的那個人影上,他就像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般,顫抖地問道:“安栀,你……也是這麽想的嗎?”
說實話,宋臻的腦殼都要炸掉了。
他不是不想将劇情拉回來,可是孟藏安把控節奏的能力實在太強,他在說臺詞的時候,根本沒有給宋臻切進去的氣口。
這種赤|裸|裸的炫技方式,成功地激起了宋臻的勝負欲。
宋臻畢業後就再也沒上過舞臺了。
如果不是今天傅松然提起,他都快記不得演戲的滋味了。
重新站上舞臺,被人用演技挑釁,這種渾身戰栗的興奮已經多久沒有過了?
宋臻心髒鼓噪,下意識地舔了舔嘴唇。
最先察覺到不對勁的,是離他最近的孟藏安。
只是一瞬間,懷中人的氣勢就變了。
他低垂着頭,似乎仍舊是柔順乖巧的莬絲花,但孟藏安卻覺得,這菟絲花的枝葉上突然有了尖刺。
宋臻擡起頭,笑靥如花。
桃花眼翹起,眼下的卧蠶似乎也染上了幾分笑意,越發顯得天真甜軟。
但這并不是宋臻平時笑起來的模樣。
這樣的笑容——只屬于安栀。
宋臻從前只給孟藏安對過戲,這麽正兒八經的飙戲還是第一次。
對手是三金影帝,他卻并不害怕,反而有種迎難而上的刺激感。
四目相對。
孟藏安竟然從宋臻眼中看到了躍躍欲試的戰意。
有趣。
孟藏安唇角笑意更深。
他并沒有因為喜歡宋臻就放水,相反,他拿出了比之前認真百倍的态度。
畢竟。
要馴服一只野獸,最好的辦法就是打敗他。
這一段劇情原本是祁生被安栀的冷漠氣到,在樊先生面前說出他的真實身份,沒想到樊先生竟然早就知道了,他根本就對安栀不在意,只是喜歡他的身體。
祁生求安栀看清真相,和他回去,可是安栀卻執迷不悟,只喜歡眼前的榮華富貴,最終兩人決裂。
可是現在劇情被孟藏安魔改了。
雖然臺詞一模一樣,但他演出來根本就不是那麽回事,涼薄冷漠的樊先生被他演得像個戴了綠帽也不在乎的深情人設。
這樣,後面的劇情完全進行不下去。
戴鳴忍不住“咦”了一聲:“小宋這是打算将主動權搶回來啊!”
胡修文從導演的角度出發,篤定地搖搖頭。
“這場戲,看似是男女主角決裂,其實是兩個男人的交鋒。”
“如果宋臻演的是祁生,又或者,對手不是孟藏安,那還有點可能,但現在……”
他的未盡之語,其他兩位導師都明白。
宋臻演的安栀,看似是女主角,但實際上,他只不過是樊先生養的金絲雀,在樊先生面前沒有半點自主能力,如果讓他去掌握主動權,這場戲就完全變味了。
這是角色天然的壓制。
而且對手還是孟藏安,他是絕不會給宋臻這樣的機會的。
想要不改變戲劇的基調,又搶回主動權,這根本就是個自相矛盾的命題。
三位導師都覺得,這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孟藏安也是這樣想的。
他将所有的地方都算計到了,笑着看小狐貍在大網中徒勞地掙紮。
就在這時,宋臻突然勾住他的脖子,輕輕地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孟藏安:“!!!”
臺下三位導師:“!!!”
所有觀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