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郝玉琛只睡了四個小時就醒了,大概是家裏多了一個人睡不踏實。
他去客廳,窦坤已經換了個姿勢,仰躺着,一條長腿從沙發邊沿垂下來腳尖點着地。那睡姿又憋屈又不老實。
郝玉琛有點可憐他,走過去,從窦坤身子下面努力抽了半天,抽出空調被給他裹上,然後蹲下身仔細地看他。
窦坤睡着的時候原來是這個樣子,眉毛微蹙嘴唇微張,呼吸清淺均勻,像某種困極了的幼獸,奶奶地讓人想摸。
郝玉琛伸出食指在窦坤的高挺鼻梁上輕劃了一下,陽光從窗簾縫隙中透進來,剛好打在他的睫毛上,把他照成一幅春意盎然的小品畫。
窦坤眉頭緊了緊把臉側過去,完全沒有要醒的意思。
郝玉琛笑,在這之前,他從未想過把誰以這種方式帶回家,不知道是自己一不小心失了底線還是窦坤套路了他。
“唉,行吧,好好睡。”郝玉琛走去窗口打開了加濕器,然後去廚房拉開了冰箱。
窦坤醒來的時候完全沒了時間觀念,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加上胃裏翻江倒海,一時不知道自己是真醒了還是在做夢。
許久,他聞到了一股似有若無的柑橘香,覺得這味道異常熟悉,才後知後覺意識到大概是在郝玉琛的家裏。
記憶停留在“東宮”的A8卡座。女孩們走了之後,來了一個身材不錯的男人,他本來以為對方是來搭讪的直接揮手給拒了。
沒想到對方開口就做起了自我介紹:“你好,咱們之前在這兒見過。我是郝玉琛的發小,曾溢。”
窦坤當時已經有點上頭,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曾溢便含着意味不明的笑沖他使眼色,“那晚,你把我們郝總監帶走,沒幹什麽好事兒吧?”
經曾溢這麽一提醒,窦坤是徹底想起來了。他與對面這個男人确實有過一面之緣。當時他看到郝玉琛和一個長得挺好的男人站在店門口說話,心裏還有點小吃醋,暗自揣摩過他們的關系。
想及此,窦坤癡癡一笑,“你兩發小啊?那我得叫你一聲哥了。”
兩男的心照不宣地開始喝酒,話題也沒刻意往郝玉琛身上扯,直到兩人都醉得人事不醒,曾溢才用老父親的口吻對窦坤叮囑,“別看我們家郝玉琛在外面跟個狐貍似的特別精明,實際上特別單純、特別傻,尤其是在感情方面……那句話叫什麽來着?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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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說韓飛承吧?”窦坤醉得東倒西歪,腦筋卻依然轉得很快。
“喲?”曾溢摟住窦坤,“你知道,他跟你說了?啧,唉……”
若是平時,窦坤多半會裝清高,不去關心郝玉琛與韓飛承之間的紅塵舊事,但誰讓他此刻喝大了!
天賜良機,不趁機打聽點兒八卦什麽的,簡直天理難容。
于是兩人兜兜轉轉,終于又把話題扯回了郝玉琛身上。
最後,曾溢一口一個小老弟地叫着窦坤,窦坤一口一個“曾哥,曾哥你就是我親哥”。
兩人的關系進展如此迅速,以至于窦坤跟曾溢出門的時候老帽兒和一衆營銷組的小夥子都沒攔住。
再往後,兩人不知怎麽在一條小破街迷了路,五迷三道的,不知怎麽給郝玉琛打了電話。
窦坤坐在軟綿綿的沙發裏緩了會兒神,聽到有間屋子隐約傳出噼裏啪啦打鍵盤的聲音,他便忍着宿醉引起的胃痛頭痛起身,一步步朝那間房走去。
果然和他想象的場景沒差,郝玉琛戴着金絲邊防輻射眼睛,對着電腦端正地坐着,下巴尖兒微微揚起,一手握着鼠标一手放在鍵盤上。
這模樣在別人看來大概用優雅就可以形容,但在窦坤眼裏卻遠遠不夠。
郝玉琛的美像一塊玉,冰涼涼的貼在胸口很降火,時間長了沾染人的體溫和汗漬就會變得圓潤透亮。
窦坤輕輕地敲了下門,郝玉琛微微側頭在看到他的一瞬間露出溫暖笑意。
窦坤無奈地嘆了口氣。怎麽說呢,他其實站在這道門口的前一秒還在生郝玉琛的氣,氣他嫌自己多管閑事,氣他不叫自己回去加班,氣他讓自己灌自己還灌得那麽醉……
但是,真的,在看到郝玉琛那個微微翹着唇角、彎着眼睛的溫暖笑容後,他的心一下子倒戈,變得柔軟而舒适,瞬間洩了氣。
“餓了吧?”郝玉琛沒有說一句責怪窦坤醉酒的話,起身取下眼鏡,“我去給你盛點粥。”
兩人擦肩而過的瞬間,窦坤拉住了郝玉琛的手腕,然後大着膽子手掌向下,握住了郝玉琛微微彎曲的手指。
郝玉琛被窦坤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有一點心亂,猶豫着要不要把手抽回來。
窦坤輕咳了一下,嗓音沙啞低沉,“我喝多了,好難受。”
郝玉琛指間彎了彎還是沒忍心抽回手,“我知道。”
“我想抱抱你,可能會好些。”窦坤聲音又低了幾分,在郝玉琛聽來和撒嬌差不多。
郝玉琛的心一下子軟下來,有點無法拒絕這個男孩如此簡單的要求,唇角勾了勾,抽開手伸展了雙臂。
窦坤愣了一下,明顯是沒想到郝玉琛這麽爽快,連忙做猛虎撲食狀,緊緊地抱住了對面的人。
郝玉琛身子一顫,不得不承認心髒有加快跳動的趨勢。并且,他能感受到窦坤對他也是一樣,胸口那裏“砰砰砰”的,铿锵有力。
“我……”窦坤的聲音從郝玉琛耳邊響起,帶着細微的顫,“我還想親你。”
郝玉琛輕笑一下,耳朵尖兒已經開始不自覺發熱,他很清楚此刻自己這種生理上的反應應該叫做“心動”。
雖然理智上知道沒辦法和窦坤發展出一段正兒八經的戀愛來,但他還是決定不吝啬一個親吻。
于是,沒有等窦坤親他,郝玉琛就大大方方地側過腦袋,在窦坤的耳側蹭了一下勉強算是親了一下。
窦坤圈着郝玉琛的胳膊緊了又緊,簡直像是要把這個人的皮肉全都融進自己的身體裏。
他傻笑着,得寸進尺,腰胯往對方身上送,“郝玉琛,幹脆趁這個機會,咱們做一場得了。”
郝玉琛抿着笑,用理智強壓心中的欲|火,開玩笑似地擡起膝蓋,然後用胳膊肘夾着窦坤的脖頸把人強硬地掰開,“你行了,別沒完沒了,羞不羞。”
兩人分開,郝玉琛起身去廚房,窦坤就像條哈巴狗似地跟在郝玉琛身後。窦坤沒敢奢望太多,他知道郝玉琛的底線在哪兒。
窦坤一邊對着郝玉琛搖尾巴,一邊東張西望,一會兒誇誇郝玉琛家的裝修品味,一會兒誇誇郝玉琛的熬粥水平。
實際上,郝玉琛對自己的廚藝心裏有數。他一個人過了這麽多年,能拿得出手的僅此一例。公司裏的同事都知道,他看着精神利落世故圓滑,實際上生活技能貧乏到令人發指。
窦坤喝完一碗粥,又要一碗。然後死賴着也沒有要走的意思,問郝玉琛要了毛巾想借用浴室。
郝玉琛任他折騰,反正今天周末,有的是時間。
窦坤洗了澡,光着腳丫在郝玉琛家裏走來走去。書房的門開着,坐在電腦前的郝玉琛時不時能看到窦坤來回走動的身影。
這種感覺挺奇妙的。
郝玉琛高中開始寄宿,大學畢業後就一個人獨居,差不多已經忘了自己在忙碌的時候有個人在家裏來回走動是什麽感覺。
窦坤挺喜歡郝玉琛這裏,灰藍色的裝飾格調跟郝玉琛這個人似的,讓他的心情舒暢平靜。他把陽臺上快要枯萎的花都澆了一遍,又把拆了箱卻沒使用過的掃地機器人調試好用了一遍。
只要是能幫忙熬時間還不會讓主人覺得厭煩的事,他都願意做。
郝玉琛漸漸習慣了窦坤在外面玩樂,工作上的事情也處理得異常順利。
不知不覺,天色暗了下來。窦坤搖着尾巴趴在書房門口問郝玉琛要吃什麽,郝玉琛肚子很應景地“咕嚕”一聲,這才意識到周末很快就過去了一半。
“點外賣……行嗎?”作為主人,郝玉琛想了想自家冰冷如新的竈臺,突然有一點點的不好意思。
窦坤毫不介意,連忙掏出手機,“我來點,我知道你喜歡吃什麽。”
“我喜歡吃什麽?”郝玉琛好奇地往窦坤手機上瞄,其實他連他自己喜歡吃什麽都不知道。
沒一會兒快遞上門,郝玉琛的工作也暫且可以告一段落。兩人一起在餐廳中島臺上鋪開外賣盒,鹵煮豆腐、蟹黃湯包、蒜香排骨、清炒芥藍……
其實,只要是簡單可口的家常菜,郝玉琛就沒有不喜歡的,這方面窦坤早就了然于心。
窦坤非常喜歡這種膩在郝玉琛身邊的時光,哪怕什麽也不做,就只是單純的聊聊天、吃吃飯。只要郝玉琛在他身邊,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就夠了。
郝玉琛覺得窦坤點的菜确實不錯,果真都是自己喜歡吃的,樂呵呵地往嘴裏送,毫無覺察窦坤對他了解的遠比他以為的深。
送着送着,他突然就覺得窦坤看人的眼神有點不對。
直勾勾的又很深情,像個漩渦要把人吸進去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