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紙盒在客服女孩的巧手下完全換了個樣子,乍一看平平無奇,卻又讓人挪不開目光。
待女孩封上最後一個邊後,郝玉琛把盒子遞給了窦坤。
“提着吧,助理。”
窦坤自然地接過來,跟郝玉琛一起去赴約。
他們到酒店包廂等了沒多久,張總監就到了。
他一進門就咋咋呼呼地,聲音尖得刺耳,“郝總監啊,在這兒吃飯真是太破費了。咱們都忙得要死,就那麽點兒事,電話裏說說就行。”
郝玉琛根本沒當真,如果是電話裏說說就能解決的事,對方又怎麽會這麽按時。
他為張總監倒了杯茶,只字不提審核的事,只說,“咱們不也好久沒見面了嗎?聽說這家酒店換了新廚子,過來嘗嘗鮮呗。”
“啧,要不說還是郝總監你會享受生活呢,跟着你總能沾點兒福氣。”張總監笑眯眯地入座,然後又戳了戳郝玉琛的胳膊,“既然朋友聚會,那介不介意我再叫幾個朋友一起?”
此話一出,還沒等郝玉琛說話,窦坤就覺得胸口憋着一團火,再聯想到郝玉琛還給這樣的人準備了價格不菲的包,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郝玉琛再桌子底下輕輕踢了下窦坤,示意對方不要亂來,笑着點頭,“行啊,張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嘛。”
張總監也不客氣,順手就拿起了電話在通訊錄裏劃拉着,沒一會兒就把他口中的“王總”、“李總”、“杜總”、“孫總”全約齊了。
這種飯局窦坤前所未見,明擺着就是這位張總監拿郝玉琛的錢裝自己的門面。他有點受不了,臉松垮垮的,随時都有要爆炸的可能。
郝玉琛趁張總監又一次撥打電話的時候,彈了下窦坤小臂上的鯨魚,警告,“記着,我是來帶你辦事兒的,無論過程如何,我要那個結果。你沒有十足的把握順利給我把這件事兒解決了,就憋着!”
窦坤喉結上下滾動,像是把胸口的火氣使勁兒往肚子裏咽。他本能上覺得郝玉琛不會做那種低三下四的事兒,可又覺得這種事兒還真是他能做得出來的。
總之,感受非常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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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連兩次的肢體警告讓窦坤把怒氣轉向了郝玉琛。他心煩意亂地把屁股下面的椅子往後挪了挪,準備再也不管他了,愛怎麽作就怎麽作去吧。
半個小時後,張總監的那些客人陸續到了。出乎意料的是,竟然有兩位曾和郝玉琛打過交到。
那位姓杜的和姓李的老總人都不錯,郝玉琛頓時覺得這頓飯錢也不白花。雖然這幾位老總的公司實力比不上他平時的那些客戶,但多條人脈總是好的。
服務員拿來菜單,幾個老總佯裝看不到,郝玉琛便很知趣地把菜單遞給了張總監。這種給人撐門面的事兒,郝玉琛做起來駕輕就熟。
郝玉琛明顯是把事兒做進了張總監的心坎裏,張總監端着菜單就開始點菜。
龍蝦、鮑魚、海參……只要是單價四位數的,幾乎都點到了。
窦坤看戲似的看郝玉琛,想看他一會兒買單的時候會不會心疼。
幾位小老總常年混跡飯局、酒局,對菜品也都頗有研究,看到張總監出手闊綽象征性地勸勸他。
“好啦,張總監,這麽多怎麽吃得完?”
“太破費了,張總!”
張總監笑着擺擺手,壓根兒不提自己根本不是買單的那個,“唉,聽說這裏換了新廚子,咱們嘗嘗看口味到底能高級多少。”
“哈哈哈……”
随着一聲聲哄笑,國酒也擺上桌面。窦坤根據自己的經驗判斷這桌飯菜的價格,怎麽說都頂得上郝玉琛一個月的工資了,如果這些人再能喝點兒,說不上還得再加一個月的。
郝玉琛卻依然含着淡淡的笑,無所謂地聽幾位小老板吹牛。
菜品上桌,不愧是大師手藝,各個色香味俱佳。
郝玉琛幾乎沒吃,就讓服務員把酒打開了。
那兩位和郝玉琛打過交到的老總,借機向郝玉琛敬酒,說以後有機會希望能合作。盡管郝玉琛知道,以他們目前的公司經營狀況大概是請不起寰宇凱利這樣的公司做推廣的。
不過,人嘛總要給自己多條路,郝玉琛想,說不上以後落魄了從公司出來單幹,還指望這些老板們賞口飯吃。
窦坤雖然喜歡泡在夜店,看盡了各類酒精刺激,可依然不喜歡這種一上來就相互勸酒的酒桌文化。
強人所難地相互灌酒,最後還要說一句“好喝”,真是又糟蹋糧食又糟蹋東西。
但桌上的其他人顯然不是這麽認為的。尤其那位張總監,一頓飯沒吃完又讓服務員送了好幾次酒。
随着窗外的光線越來越暗,包廂裏的酒精味越來越濃,桌上的幾位也漸漸失去了神志。
窦坤有好幾次都想提醒郝玉琛悠着點兒,別太較真,又被郝玉琛一個眼神給怼回來。
他知道,自己在這群中年大叔的眼裏就是個孩子,說話不頂事兒、辦事不牢靠。大家都把他當成空氣沒人騷擾,他就應該謝天謝地。
随着桌面上的氛圍越來越烈,窦坤有點兒待不下去了。
他正要起身,郝玉琛拉住了他的手腕。
郝玉琛喝得有點多,又加上沒吃什麽東西墊肚子,就比別人醉得更快。
他迷離雙眼水汪汪地看着窦坤,讓窦坤決定堅硬到底的心一下子軟了不少。
“扶我,去……下洗手間!”郝玉琛咧嘴笑着,一個酒嗝冒了出來。
窦坤環視酒桌,其他人也都好不到哪裏去,全都眼神發飄、表情詭異。
窦坤架起了郝玉琛的胳膊,有點不客氣地問:“你要吐啊?”
郝玉琛點了點頭,額前被汗浸濕的頭發在眉心蕩着,看着可憐兮兮。
“失陪……嗝……失陪了!”郝玉琛笑着,無力地揮了揮胳膊,身體的重量幾乎都壓在窦坤身上,步伐紊亂地出了包廂。
門從身後關上,窦坤就覺得壓在自己身上的力道減輕了不少。可郝玉琛還是圈着他的脖子,一會兒“嗝”一下。
“你別吐我身上!”窦坤說不上嫌棄,就是覺得郝玉琛這種自找罪受的行為讓人又心疼又糟心。
“我才不吐呢,”郝玉琛微笑着松開了窦坤,一個人走向走廊盡頭的衛生間,“我就是看你無聊,叫你出來吹吹風。”
窦坤覺得郝總監是真喝傻了,這走廊裏連個窗戶都沒有,哪有風可以吹。
郝玉琛卻像是看懂了他的心思似的,笑,“吹吹空調風!哈哈哈。”
郝玉琛進了衛生間,沒有窦坤想象的那麽糟糕。他小解之後洗了手,跟沒事兒人一樣站在鏡子前半眯着眼睛看自己。
“你不覺得這樣很假很累嗎?”窦坤站在郝玉琛身後,兩個人一起出現在鏡子裏。
郝玉琛咧了咧嘴角,“坤兒,對你爸爸好點兒吧,他也是這麽過來的。”
窦坤當然知道,他從小就是聞着窦昌潤身上的酒氣長大的。且窦昌潤教育他的口頭禪裏就有一句,“老子喝的酒比你吃的飯多”。
所以,這也是窦坤心口郁結的原因之一。他總覺得有更好的方法解決此類問題,而不是在酒桌上假惺惺。
郝玉琛渾身酒精味兒,眼角已經微微發紅,襯衣下的脖頸和誘人的鎖骨也紅成一片。這樣頹靡的、有點落魄的郝玉琛,像極了被風雨吹打過的花苞。
又好看又激發人的同情心,同時極大地刺激着窦坤快要按耐不住的保護欲。
窦坤盯着郝玉琛看了許久,不自然地把頭偏過一邊。
郝玉琛看着鏡子裏的自己,笑:“沒事兒,男人嘛,喝點酒算什麽。”
窦坤握住郝玉琛的手腕,“等下你別喝了,我來!”
“真的?”郝玉琛挑起半邊眉毛看窦坤。
窦坤點頭閉了閉眼,“嗯。”
兩人再返回包廂,那幾人又叫了瓶價格不菲的佳釀。正在猜拳間,他們看到了郝玉琛,停下來嫌他出去時間太長要罰他喝酒。
也不知道是誰定得這個無恥的規定,窦坤把郝玉琛按進椅子裏後從張總監手裏接過了酒杯。
“我們郝總監酒量不行陪不住你們,想怎麽玩兒幾位老總定,我陪你們過把瘾!”窦坤說着,把準備應戰的郝玉琛又壓了回去。
他仰頭一口幹掉了手裏的酒,杯口朝下一滴不漏。
幾位老總看一直沉默不語坐在角落的小子這麽給勁兒,一時來了興趣,都湊上前來伸出手臂想要和窦坤比劃幾拳。
窦坤從小看窦昌潤與人猜拳,雖然沒有真實操練過卻也差不多知道怎麽回事。反正他在夜場裏早就把酒量給鍛煉出來了,管他能輸能贏,喝多少都不怕。
“行啊!”幾人看窦坤又幹了一杯,輪番地找他劃拳。
時間一分分過去,郝玉琛被酒精弄得頭腦發昏,加上最近一直睡眠不好,他此刻困倦至極,看到窦坤的肩膀就靠了上去,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窦坤性格率真,輸了也不推辭,贏了人家獎他一杯他也能幹掉。又幾瓶白酒下肚之後,大家紛紛豎起拇指,對窦坤說:“真是 ‘長江後浪推前浪’,小兄弟勇猛,不玩了不玩了!”
窦坤喝得太猛太快,這會兒酒勁兒也上來了,反而來了興致。望着一群大叔咧了下唇,心想,你們說不玩就不玩?跟我這規矩都得我說了算!
他把郝玉琛安頓在餐桌旁的沙發裏休息,再回到酒桌前,就開始與幾位老總稱兄道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