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唐寧的回答自然是否定的。
因為這個點窦坤剛從家裏爬起來。他一連做了好幾個小時的體力活困得要死,可是睡在郝玉琛身邊又怎麽都合不上眼。
于是,淩晨五點他就從賓館爬回了家,舒舒服服地繼續補眠。
他醒來第一件事情就是照鏡子,發現自己右側眼窩靠近鼻梁的地方有點淤青,嘴角也有個不小的破口,心情一下子就不好了。
不好到把前一夜與郝玉琛在一起時的美好抵消掉了一半。
林美淑站在樓下餐廳裏等得心急。
她知道兒子今天第一天去公司上班,這個點還不起肯定不行,也知道兒子淩晨偷偷翻牆回的家,肯定睡眠不夠,更怕被老公那個暴脾氣知道後又要發飙。
正捏着紙巾在叫窦坤起床還是任由兒子補眠間做着艱難的決定,不料窦坤戴着副墨鏡穿着某潮牌T恤短褲打開了房門。
“小祖宗你可算醒了?”林美淑焦急地端着牛奶就往窦坤手裏塞,“你昨晚又去哪兒玩了?今天第一天去公司記不記得啊?”
窦坤撕了牛奶瓶貼就往嘴裏灌,嘴巴稍微張開一點嘴角就“嗖”地一陣疼,他連忙背過身去怕被林美淑看到傷口。
“兒子你快去公司吧,我聽小王說你爸今天下午要去下面開會,萬一知道你沒去公司回來又要發脾氣的!”林美淑從窦坤手裏接過奶瓶又遞上塊面包。
窦坤含糊着應了,拿過面包擋着傷口就往地下車庫走。走了兩步又被林美淑攔住。
“你開車去公司啊?你不知道你爸爸不想公司裏的人知道你和他的關系啊?”
窦坤無奈回頭,“那我怎麽去,公司那麽遠。”
“這個,”林美淑的眼神亮晶晶的,從博古架上取下一把銀亮的鑰匙,指着停在院子裏嶄新的電動車,“騎這個去,你爸爸親自給你挑的款式。”
窦坤無語地站在原地愣了幾秒,在目測幾千塊的電瓶車和近千萬的跑車間來回橫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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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他還是敗給了“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的現實,這個家從目前來看還是老爸窦昌潤的天下。高興了送給他一臺車玩玩,不高興也就只配發個奶牛斑紋的小電驢。
窦坤又往嘴裏塞了口面包,從林美淑手上接過車鑰匙,心想要不是為了見到郝玉琛,他才不會騎這個玩具車呢。
“你進去吧,外面曬!”窦坤故意把最後一個字加了重音。
林美淑心疼地站在門廊下,望着身高腿長的兒子騎|跨在電瓶車上身子極不協調地左右扭擺,一晃一晃地蹿出了她的視野。
窦坤其實對騎這種車得心應手,畢竟他高中三年就是騎電瓶車過來的。那時候他們家搬來這裏,窦昌潤卻不願意給他換學校,于是他只好每天早起半個小時,騎類似的車去上學。
窦坤到公司的時候正趕上午休,他也就索性進了員工餐廳準備先随便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餐廳是從某星級酒店請的廚師,普通的員工餐比一般酒店的正餐還要講究。只要拿着寰宇的員工牌就能打卡吃飯。
窦坤站在一排色香味俱全的自助餐盤前吞口水,仰起臉問服務員,“我能手機支付嗎?”
服務員微笑着搖頭,“抱歉,只提供給寰宇的員工。”
窦坤垂頭轉身,迎面碰到與人說話的郝玉琛。
郝玉琛也看到了他,兩人在衆目睽睽下也不能就前一晚的激情時刻發表什麽看法,尴尬地對視着。
“我過去一下。”終于還是郝玉琛先打破了僵局,對同行的人說了聲抱歉走近窦坤。
“想吃什麽?”郝玉琛往窦坤手邊遞了個餐盤,口氣不冷不熱,“我幫你打卡。”
窦坤本身就高,加上在室內戴着墨鏡,又是個生面孔,很快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郝玉琛不小心也跟着成了焦點中心,像是渾身紮滿了刺一樣別扭。
窦坤故意往郝玉琛身邊湊,兩人的胳膊肘似有若無地輕輕碰觸着。
“我嘴破了,還能吃啥?”窦坤聲音跟蚊子似的,加上他本身就嗓音低,聽在郝玉琛耳朵裏就像是被貓尾巴給刷了下巴。
“那喝點粥吧。”郝玉琛讓服務員給窦坤打了碗瑤柱青豆蝦仁粥,然後刷了卡。
窦坤一個意氣風發的小夥子,雖然已經23,可依然有繼續長高的趨勢,吃這麽點東西明顯是不夠的。
他可憐巴巴地站在遠處,盯着櫥櫃後面的手撕麻辣雞看。
郝玉琛突然就覺得自己撿了個小朋友,要不是他之前跟窦坤上過床,都沒法把眼前這個看上去又酷又冷的年青人聯想成想要棒棒糖的小孩兒。
“滴!”郝玉琛又打了卡,指了指玻璃櫥,對服務員說,“麻煩再來一份這個。”
窦坤端着一個托盤,裏面放着一碗粥和一碗手撕雞,跟着郝玉琛走到餐廳角落。
兩人隔着桌子對坐,郝玉琛看到窦坤嘴角的傷口,有點心虛地指了指自己的唇角,“沒事兒吧?”
窦坤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粥,隔着墨鏡把郝玉琛從頭到腳看了個過瘾,他不知道郝玉琛這一句算不算得上是關心。
他不回話,卻用行動一下下暗示郝玉琛傷他不清,一會兒指指餐巾紙,一會兒指指調味罐。
郝玉琛一一滿足了對方要求,看窦坤把最後一口粥舀進湯匙,清了清喉嚨壓低聲音,“等會兒我帶你去辦理入職。”
窦坤挑起眼皮看他,破了口的那半邊唇輕輕勾了勾。
“咳咳,”郝玉琛心虛地左顧右盼,然後身子往前傾了傾,“咱倆的事兒,你可別亂說啊,職場不是夜店,人多口雜不能只圖自己快活。”
窦坤藏在墨鏡後的眼睛彎成了星月,把最後一口粥送進了嘴裏,“好。”
郝玉琛原本以為窦坤會借此機會要挾他點什麽,沒想到對方這麽爽快就答應了。
他懸着的心剛放下一點,卻見窦坤用餐巾紙輕拭了下嘴角,問他:“你是不是松了口氣?”
郝玉琛的喉頭猛地發緊,他就知道這個小孩不好惹。
窦坤把右臂伸到郝玉琛面前,左手食指指着上面暗藍色的鯨魚輪廓,對郝玉琛說:“紋這個很疼的你知不知道?”
郝玉琛順着窦坤的指間仔細欣賞那尾鯨,雖然沒有繁雜的裝飾,卻是向上遨游的靈動姿态,有深淺有層次,看着确實夠疼。
窦坤看郝玉琛沉默,又繼續說:“可還是沒有我的心疼!”
郝玉琛眉頭皺了起來,對方這麽深情款款地說這種話,像是講老電影裏的經典臺詞,唉……這小子怎麽又把話題扯到這個上面來了。
“你突然消失不見也就算了,再見面竟然裝不認識我?”窦坤攪拌着盤子裏的麻辣雞,試圖給每一塊雞肉都裹上醬料。
“我……”郝玉琛頓了頓,“我其實确實有點臉盲。”
“行了吧,”窦坤“铛”地一聲丢了手裏的筷子,伸手把墨鏡往鼻梁下一拉,露出眼角淤青,“你根本就是想賴賬。”
郝玉琛慌張地左右掃了一眼,發現周圍座位上沒人,遠處座位上的人也未必能聽得到,便大着膽子說:“你別拿這事兒威脅我。”
“不會,”窦坤把墨鏡推回去又重新拿起筷子攪拌盤子裏的肉,笑,“做我男朋友吧,我試過了忘不掉你。”
“噗!咳咳……咳咳咳……”一陣激烈的咳嗽,讓郝玉琛頓時臉色發紅,如被人死死捏住了脖頸般窒息。
他從沒想過這輩子,能從一個比自己小很多很多的男孩兒那裏聽到這麽一句。
這一下,動靜着實過大,即便是隔着好幾張桌子也有人回望着他們。
窦坤遞給郝玉琛幾張餐巾紙掩飾尴尬。郝玉琛聲音嘶啞着問:“小朋友,你毛長齊了嗎?就學人家大言不慚說這種話。”
“我齊沒齊你不是見識過嗎?還不止一次!”窦坤得意地聳肩。郝玉琛眼看着窦坤唇角的酒窩越旋越深。
“咳咳……咳……”郝玉琛又是一陣激烈猛咳。
“你不答應我就告我爸,說你誘騙我,反正我是小孩兒嘛。”窦坤終于把盤子裏油亮的雞肉攪拌好了,夾了一筷子放進嘴裏貪婪地嚼着。
郝玉琛啞巴吃黃連,一顆心髒懸在胸腔不上不下,很慌。
他趁窦坤吃東西的時候短暫分析了一下目前的狀況,徹底和窦坤斷了聯系不可能,不但不可能等會兒還得帶他去報道。順勢應了回頭再找個借口拒絕也不行,畢竟窦坤是因為他一句玩笑話就往身上刺青的人。
真是騎虎難下!
郝玉琛恨不得偷偷扇自己幾個巴掌。都怪自己一時腦熱,現在被這麽個小孩玩在手裏。
窦坤吃東西的動作緩慢從容,這和他誇張的穿搭形成鮮明對比。等他把一盤雞肉吃完,目光又回落到郝玉琛身上,問:“怎麽,考慮清楚了嗎?”
郝玉琛讪笑着,靈光一現找到一個緩兵之計。
“我這個人對待感情蠻慎重的,總不能你這麽一提我就答應了吧,對不對?咱們畢竟還不太熟,”郝玉琛思索了一下,“不如先了解一下,感情也是需要慢慢培養的嘛。”
“慢慢培養?”窦坤兩手抱臂靠上椅背,再次用手指勾下墨鏡,大剌剌地看郝玉琛。
“呃……嘿……是呀。”
空氣詭異地凝滞了幾秒,就在郝玉琛覺得窦坤要成一座冰雕的時候,窦坤豁然起身,聲音冰冷地琢磨不出喜怒,“那就慢慢培養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