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是夜微涼。
鼎山王在府中閣樓上設了一桌小宴,邀梅襄共飲。
“梅二公子當年幫了本王極大的忙,若不是梅二公子,本王只怕這輩子都沒機會有自己的孩子……”
鼎山王笑吟吟地提起酒杯敬他。
梅襄執杯回敬。
“王爺言重了。”
鼎山王沒有生育能力的事情,并不是一個秘密。
這世上除了憎恨他這佞臣的人外,還有無數人想要讨好他。
成功的人,卻只有梅襄一個。
這并不能使鼎山王恢複到正常,但卻讓他有了一夜機會,讓他使妾室受孕。
傳言被祝九風推下油鍋的那個小妾不過是迷惑外人的煙霧罷了。
真正懷了他孩子的人,被他藏到了一個除了他無人能知曉的地方。
這也正是鼎山王當初選擇和梅襄合作的原因。
“要說感激,應當是我感激王爺,畢竟我想要對付元氏,尋常人都無能為力……”
梅襄飲了兩三杯酒,話也漸漸多了起來。
鼎山王笑着又為他斟滿一杯,“宣國公夫人到底是當今太後的表妹,尋常人誰能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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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才求助王爺,畢竟,這天底下若王爺沒這個本事,那就沒人可以有了。”
梅襄勾唇淡道。
鼎山王一愣,随即朗聲大笑。
“本王一直欣賞二公子的為人,倒也不是不信任二公子,只是二公子這回為了一個丫鬟便離家出走,未免有些荒唐。”
他說着便擡眸看向梅襄。
梅襄笑,“她雖是丫鬟,但生得貌美,不是嗎?”
鼎山王自然見過寶婳一眼。
确實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
但美人對于這個年紀的他已經沒什麽誘惑了。
“更重要的是,她原本是我三弟房中的人,且她深得三弟的心意。”
他的話語若有所指。
梅襄雖未将話挑明,但鼎山王也是個男人。
是男人就會懂男人的心思。
梅襄這樣恨元氏,自然也恨她的兒子。
她兒子喜歡的女人,被他梅襄搶了出來,那自然是要揚眉吐氣一番。
“原來如此……”
鼎山王心中有些不屑,發覺這梅二公子處處聰明,到底還是不能免俗于意氣行事。
不過這樣也好,這樣才能更好的為他所用。
這廂梅襄與鼎山王飲酒徹夜未歸。
寶婳早上醒來,便見管事過來,對她道:“寶婳姑娘,宣國公府來了人,要見你家二公子。”
寶婳錯愕,“可二爺昨日同王爺飲酒尚未回來。”
管事點頭道:“已經讓人去叫了,不過梅二公子正在飲用醒酒湯,勞煩寶婳姑娘先去接待。”
寶婳随下人前往,心中正想是宣國公府中何人過來。
豈料到那廳中一見,瞧見的竟是宣國公本人。
寶婳詫異得很,連忙向對方行禮。
宣國公顯然是一早就趕了過來,臉色緊繃着,他認了寶婳一眼,問道:“你就是被老二帶走的那個丫鬟?你原本是老三房裏伺候的?”
這一句話說下來竟帶出一串複雜的關系,叫寶婳有些不安。
她輕輕地點了點頭。
宣國公沉默地打量了她一會兒,才讓她起身。
他在懷裏摸出一塊玉佩,讓寶婳拿着。
寶婳愣愣地雙手接過。
她雙眸間滿是惶惑,“老爺這是何意?”
宣國公道:“他打小便不是我能管得住的人,如今他大了,我更是管不住他,所以我要你替我看住了他,這玉佩便是信物,到時候只要他無礙,你便拿這玉佩來尋我兌換黃金就是。”
宣國公如此簡單粗暴,卻一下子戳中了寶婳的軟肋。
黃……黃金?
寶婳遲疑着想将東西遞還回去。
“老爺,這不合适,您快收起來吧……”
宣國公冷冷地瞪她,“你別忘了,你是宣國公府的家奴,還不下去!”
寶婳被他呵斥,弱肩微抖,只能尴尬地退到門外去。
待梅襄過來,見她也在,只淡淡瞥了她一眼,“你先回去吧。”
他說着,便跨過門檻進到屋中。
寶婳見裏面一股劍拔弩張的氣氛,便低頭退了下去。
寶婳回到客房裏,将那玉佩握在掌心打量,心下愈發得不安。
梅襄在宣國公府時,同宣國公的關系就很是詭異。
父子倆很少說話,卻也不是完全不說話。
只是哪怕寶婳偶爾聽說過宣國公同另外兩個公子之間父子溫情的瑣事,卻一件關于梅襄的都沒有聽到過。
寶婳等得時間越來越長,等了将近兩個時辰,梅襄才從外面回來。
只是他回來時,臉側還有一個明顯的巴掌痕跡。
寶婳錯愕不已。
這世上敢打梅二爺的人,恐怕也只有宣國公了吧?
她不知道他是怎麽激惱了對方,竟在外面就怒到要對他動手。
“二爺……”
寶婳忙上前扶着梅襄坐下。
梅襄只往那椅子裏坐去,一言不發。
“我去給二爺倒茶。”
寶婳嘀咕着,剛要轉身卻被梅襄拽了回來。
他将她拽到懷裏,讓她嬌軟香甜的氣息瞬間将他空蕩的懷抱填滿。
寶婳就被梅襄雙手輕而易舉地環住,他慢慢将臉埋到了她的懷中。
“二爺……”
寶婳心跳不可避免地急促起來。
“寶婳,我爹也不要我了,往後……恐怕我只有你一個人了。”
他的聲音極是無力,頹廢無比,“若是你也離開了我,只怕我是真的會活不下去。”
寶婳一聽,更是茫然。
有這麽嚴重?
二爺什麽時候這麽喜歡她,喜歡到她離開了他,他就會活不下去了?
他似乎并沒有在意,讓她臉頰微紅。
她忍不住将他推開,梅襄卻握起白帕連續低咳幾聲。
寶婳便瞧見了他手中白帕上竟有一抹血痕。
“二爺?”
這下寶婳可真的是吓壞了。
她剛才只是輕輕地推了他一下,他如今脆弱到推都會被人推出內傷不成?
“二爺,我不是有意的……”
寶婳忙給他抹去唇角的血跡。
他的臉色蒼白,眉心攏着一抹郁色,竟叫人十分心疼。
寶婳情急之下,忙安撫他道:“二爺,實在不行,其實、其實我也不是不可以養着二爺的……”
門外偷看的管事偷偷抹了抹眼角,發覺年紀大了,竟看不得這種曲折又狗血的愛情故事了。
世家貴公子為了低賤的丫鬟與父反目成仇,情急之下吐血傷身。
小丫鬟淚光漣漣,滿口天真承諾自己可以養着公子後半生。
唉,真是一群年輕人。
管事覺得沒什麽異常,又偷偷離開。
梅襄阖着眼下巴墊在寶婳肩上,過了一會兒睜開眼睛,發覺管事離開,唇角不由扯起一抹諷刺的弧度。
這鼎山王府旁的都好,就是事兒多。
他被宣國公打了一個耳光當然生氣。
畢竟旁的都能演,可被氣得吐血這件事情,一點都不能假。
不過他又怎麽會用這種廢物一般姿态,來發洩自己的不滿。
如果可以,他更想一把火直接燒了鼎山王府,省了後面許多事情……
他慢慢直起上身,垂眸卻瞥見寶婳手裏還握着一塊玉佩。
那玉佩一看就知道是宣國公平日裏佩戴的。
梅襄緩緩接過來,聲音叫人聽不出喜怒,“這玉佩好生精致。”
寶婳頓時結巴,“這……這是我撿來的。”
梅襄笑着将東西放回她掌心,“撿來的東西就要收好,別弄掉了。”
寶婳見他似沒有認出,這才微微松了口氣。
她想起身,梅襄卻将額頭輕輕抵在她的臉側。
寶婳不敢亂動,只當他情緒還未緩過來。
他的手指卻慢慢撫上她的後頸,而後握滿掌心。
其實他要殺了這個吃裏扒外的東西也沒什麽難度。
這個位置,只要輕輕一掐,寶婳就會立刻被捏碎頸骨。
他正陰晴不定地想着,臉頰忽然被雙柔軟的小手捧起。
寶婳捧着他的臉溫柔地吹了吹,輕道:“二爺還疼嗎?”
她的水眸裏滿是心疼,似乎從未見過這般柔脆的梅襄,心口一下就軟得不像樣了。
她水光潋滟的眸子望着他,瑩潤紅嫩的小嘴幾乎就要貼到他的臉上。
幽幽的香氣從她身上散發出來,他這時才發覺她過分得近。
讓他微微分神。
梅襄唇角上挑,發覺當下的心情竟極是複雜。
他對她産生興致的同時,微微産生的殺念也如同開了刃的刀尖一般寒冽而危險。
他原本覺得自己還不至于這麽病态。
可遇到了寶婳這樣吃裏扒外的東西,又覺得什麽事情都不難發生了。
宣國公将這麽重要的東西給了她,他可真是小瞧了她。
他幽黑的深眸似冰冷的蛇瞳般凝住寶婳,讓寶婳微微一顫。
寶婳仿佛感知到了某種不知名的危險一般,呼吸也有些緊張起來。
她就在他懷裏,發覺他這回的眼神似乎有些過分的明顯和強烈……
寶婳想要從他懷中退出,卻又被他有力的手臂勾回細腰。
他毫不遮掩他的意圖,“寶婳,你方才說得可是真的?”
寶婳點頭,卻發覺他抱着她越來越緊。
他的情緒似乎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更為奇怪……
寶婳悄悄擡眸看他,卻見他低笑一聲将臉壓下,她慌忙轉過臉去,便叫他滾熱的唇親吻到了她的香腮。
寶婳覺得自己喘息都有些困難。
她甚至覺得自己會被他活活地勒死在懷裏。
“二爺……”
她忍不住嘤咛一聲,聲音顫抖道:“你弄痛我了……”
“二公子,鼎山王有急事要見。”
一個仆人忽然出現在門口傳話。
梅襄待那人走後才慢慢松開禁锢着寶婳的雙手。
寶婳攥着他衣襟兒微微喘息。
卻被梅襄的手指撫過細嫩的臉頰。
“寶婳,你今日能對我說出這樣的話,真是難得……”
他說完終于肯放寶婳離開他的懷中。
寶婳不記得他還對她說了什麽。
只是過了許久,她才回過神來。
他……他方才好像是想将她揉碎在懷裏一般。
真真是吓到她了。
她還想起他方才落在她腮上那抹冰涼的吻,又哆嗦了下。
寶婳再傻,心裏也清楚得很。
梅二爺那樣妖冶的男人,可不是哪個女人都能消受得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