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冷卻的雲紋蓮花銀爐內剛續上了香。
一股暖香盈盈地從花蕊中噴出,輕輕袅袅的煙霧在室內萦繞擴散。
隗陌一直在給梅襄診脈。
他診了多久,管盧那顆心就在刀尖上懸了多久。
然而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了,隗陌的臉色卻漸漸變得凝重起來。
而管盧心中的緊張也幾乎都要繃到了極致,難以再繼續忍耐。
“隗先生…”
管盧開口,聲音有些喑啞。
情況似乎不容樂觀。
但……始終都是要有一個結果的不是?
他咬了咬牙,袖子抹去頭上的冷汗,朝隗陌施了一禮。
“隗先生,我們爺到底……到哪一步了???”
他的聲音沉重無比,雙眸壓下,始終不敢看梅襄一眼。
隗陌收回了手,腮幫子亦是咬得發緊。
他給梅襄治病七載,眼看就要尋出解脫之法,然而如今卻…功虧一篑。
隗陌慢慢攥緊了拳,“二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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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到底怎麽樣了?”
管盧急忙又問。
隗陌朝他搖了搖頭,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二爺他破了身,元陽失守。”
管盧晃了晃身子,差點一頭栽倒。
“什…什麽?”
隗陌以為他沒有聽清楚,又重複了一遍,沉穩的臉上隐隐流露出遺憾。
“意思就是,他已經失去了貞操。”
管盧瞳孔驟然一震,臉孔赤紅道:“你……你胡說!”
他自然不是震驚于他家二公子竟然失去了貞操。
他震驚的是他家二公子竟然還有貞操?
不不不,這麽說也不對。
他的意思是,他家二公子沒有貞操。
也、也不是這個意思…
他的意思,貞操這個詞怎麽可以用在他家高貴的二公子身上?
總之…
管盧腳下“登登登”後退了幾步,滿臉地不可置信,口中嗫嚅道:“你胡說…”
隗陌同他一般痛心疾首,揉了揉眉心,“雖然不是我奪走的,但這是真的。”
管盧的臉色再度漲紅。
什麽話,這都是什麽話!
“隗先生,你正經一點!”
管盧怒吼。
榻上的人似乎被吵到了,纖濃的眼睫輕顫了幾下,緩緩睜開了眼睛。
一雙幽黑的深眸緩緩地朝聒噪的聲源處看去。
“管盧。”
梅襄溫和的聲音驀地響起。
他的語氣裏不摻雜一絲的情緒,平緩的語速卻有種涼絲絲的異感,“我被人奪走了貞操,讓你覺得很丢人嗎?”
管盧聞言,漲紅的臉慢慢褪去血色,又漸漸變得蒼白。
公子他……自己也承認了。
“奴才不敢。”
他忙恭敬下跪,再不敢沖着隗陌大呼小叫。
榻上的人慵懶支肘撐起上身,柔滑的青絲如緞洩落滿枕。
他的領口微微敞開,一片如玉的鎖骨在松垮的縫隙裏若隐若現。
從隗陌的角度,甚至能看見他白皙緊致的胸口上印着一口牙印。
稍稍聯想,便可知當時氣氛之淫靡、場景之不堪入目。
梅襄聲音溫柔地詢問:“隗先生,要不要我解開來,讓你看個痛快?”
他如玉的臉上,笑容溫如三月春風,淡粉的唇便若那春風裏輕輕搖曳的桃花花瓣,為他平白增添三分秀氣,看起來甚是溫潤無害。
隗陌立刻收回視線,虛僞嘆氣。
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梅襄扯過紫檀木架上雪青織金鍛袍披上,坐起身後,隗陌又為他診了一次脈。
這次診斷很快,幾乎觸了他腕部一息的功夫便收回了手。
已經确認了回天乏力的結果。
隗陌端起黃花梨木雕花幾上一盞清茶,用蓋子撇了撇浮沫,忽然搖頭問道:“為什麽?”
七年的功夫,轉眼灰飛煙滅,這從來不是梅襄的作風。
即便是看慣生死的隗陌,這次都忍不住大為扼腕,而梅襄卻仍是噙着微笑,修長潔白的手指攏了攏暗金雲紋領口,将衣下隐約可見的暧昧痕跡如數遮擋。
“因為昨天晚上的酒裏,有人給我下了失情散。”
失情散,名不符其實。
吃了下去,不僅不會失情,還會變成禽獸。
隗陌眼中閃過一抹興趣,“你向來謹慎,怎麽會呢?”
一旁管盧再度咬牙切齒,“因為國公爺的杯子裏,也有失情散。”
隗陌不解。
國公爺是梅襄的父親,父子倆一起吃失情散,這是想幹嘛?
梅襄看到他的不解,淡聲解釋:“因為我母親她比較擅長一箭雙雕。”
意思就是,她做的一件事情,往往要起到雙倍的效果。
比如讓梅襄和老國公喝一壺酒,這樣梅襄就會降低防心落入圈套,而老國公也會因為“失情”之後,睡了他最寵愛的那個小妾。
今天早上,國公夫人大概在那小妾房裏,有一萬種方法陷害對方侮辱對方,并且一次性了結了對方。
罪名就是用下作的藥物謀害宣國公。
“她知道了我要守住元身的秘密,所以,她成功了。”
梅襄想到昨夜的事情,嗓子裏微有癢意,輕咳一聲,低頭就吐了口血。
那口血噴了隗陌一膝蓋。
隗陌:“……”
梅襄拿起白帕擦了擦唇角,沒什麽誠意道:“真是對不起,我沒有忍住。”
“沒關系……”
看在他被奪走貞操的份上,隗陌決定原諒他。
快活一夜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隗陌斟酌了片刻,問道:“把你睡吐血的女子可是國公夫人派去的?”
管盧怒:“隗先生,慎言!”
梅襄搖頭,“不是。”
隗陌松了口氣,“那就好。”
“不過……”
梅襄似笑非笑地望着他說,“她把我當成了別人。”
她連夜的嬌泣求饒,嘴裏都喊着另一個人的名字。
可憐的小東西,最後嗓音都喊劈了,都不知道自己求錯了人。
所以他不僅失去了貞操,還成了別的男人的替身。
從管盧的角度來看,這分明是白白地被人睡了一宿,連個名分都沒有撈着啊。
這……
管盧雙目赤紅。
這世上,怎麽會有這樣慘絕人寰的事情發生在他家公子身上!
隗陌唇角的笑容慢慢地變味。
幸災樂禍過了,也該面對一下真正殘酷的事實了。
這下子,毀了七年之功的二公子,往後有的死了。
或許他是時候收拾包袱跑路,免得被二公子連累枉死。
梅襄慢條斯理地卷袖擡手替他空了的白瓷杯中斟滿清茶,“隗氏一族的活人不多了罷,隗先生可千萬不要生出不該有的念頭。”
隗陌臉色僵了僵,擡眸發覺梅襄那雙漆眸正凝着自己,似乎早就看穿了他的念頭。
他輕聲道:“怎麽會呢,不治好二公子,就算殺了我,我也不會走的。”
“如此就最好了,不然我即便不通醫理,也能有一萬種手法,叫隗先生生不如死。”
梅襄虛弱的臉上既蒼白又脆弱,唇角的笑容輕輕點綴,溫潤如玉。
他剛才好像說,他有一萬種泡茶的方法,可以用來招待貴客一樣,讓人不勝受寵若驚。
隗陌暗暗碾磨了一下後槽牙,心想算了,誰讓他家二公子才剛剛失去了貞操、又慘被替身呢。
待他知曉是哪個小姑娘幹的,一定奉上自己研究了很久可用來榨幹男人的采陽丸給她當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