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謝槿槿眼中那一點點號稱“學術”的獵奇光芒被越明司活生生掐滅了, 看起來失落極了。
越明司倒吸了一口涼氣,挑眉道:“謝槿槿同學,我發現你就特別見不得你發小好還是怎麽的?成天就想着挖我黑料。”
“我那叫合理推測。”謝槿槿一梗脖子, 掙脫他的手。
真是那點機靈勁都使在不該使的地方了,越明司無可奈何的叉腰:“槿槿, 我跟你說點正事,這兩天你多注意着點周圍, 如果有人為難你,記得打電話給我, 不要不好意思。”
“有人為難我?”謝槿槿揚眉看他:“哦~我知道了,是不是你那位燙傷小姐背後有個不為人知的大老板,威脅你說‘不給我資源我就讓你嘗嘗什麽叫做切膚之痛!’”
越明司:“……”
确實是這樣沒錯啊……
但是為什麽從謝醫生嘴裏陰陽怪氣的念出來感覺就那麽假呢?
而且謝醫生的臉上分明就寫着五個大字——“你好狗血啊”。
他愈發無奈的看着謝槿槿:“随便你信不信,但是。”他口氣沉了沉, 擡手握住了女孩子的肩膀:“你要知道, 我周圍的親人現在只剩你一個了,所以答應我, 不要拿自己開玩笑。”
謝槿槿怔了怔。
她剛剛還想嘲諷一下他“這種八點檔劇情不要拿來套路我啦”, 卻沒想到他會突然認真的說這番話,甚至帶着一點懇求的味道。
“你……”她下意識的想問,為什麽會只剩我一個?
但是她隐約覺得這是一個漫長的故事, 而越明司如果想說,在第一次重逢的時候就會說了。
還是不要問了。
她歪了歪頭,用臉頰蹭着男人的手背,微笑:“知道了。”
越明司這才勉強扯了一下唇角。
其實不僅僅是那些事, 還有那個叫高鳴的。他想,上次在外頭沒人管,草草揍了他一頓,以為這種天降制裁會讓垃圾懂得收斂,誰知道垃圾就是垃圾,連悟性都比一般人差。
現在垃圾本人在醫院裏,倒沒那麽好收拾了。
“記得随時給我打電話。”他又叮囑了一句,才轉身離開。
每次找點茬來跟謝槿槿見面,相處的時間總是過得飛快,越明司頗為戀戀不舍的摸出手機,發現金朝給他發來了一條信息。
“老板,關于梁蜜兒,有點意外收獲。”
越明司回:“好巧,我也有點意外收獲,你先說。”
金朝發來了一份個人資料,是某寶的平面模特,越明司掃了一眼,皺眉道:“菲律賓籍?偷渡過來的嗎?”
金朝表示打字說不清,于是撥了電話過來,他在電話那頭條分縷析的說:“梁蜜兒的身份完全是僞造的,連經歷也是,我聯系了一些行內的人幫忙細看了一下,基本上可以确定是同一個人,但是老的資料被人清掃過,能查到的都在這裏了。她當過一陣嫩模,後來用新身份整了容才卷土重來。”
“本事夠大的,看來族譜也是子虛烏有的事了。”越明司冷笑。
“嗯,我打聽過了,族譜是高價從西塘那邊一個老太太手裏買來的,不過那老太太高齡,一周前已經過世了。”金朝說。
越明司陷入了沉思。
他總覺得梁蜜兒和他背後的那個人,不像是單純的金主和金絲雀的關系。
在人身上燙香煙,不準她遮掩,這是一種占有欲的表現。
而且,如果勢力足夠雄厚,完全有更簡單粗暴的辦法可以捧紅梁蜜兒,如此大費周章的死啃周宣和KINGSMAN這兩塊硬骨頭,倒更像是對梁蜜兒的一種縱容。
“去查查看近幾年有沒有誰在大肆吞并新銳上市公司。”他說:“并且,還喜歡在人身上摁煙頭。”
“摁煙頭?”金朝一愣:“果然是黑社會大佬麽?”他有點費解道:“他這麽有能耐為什麽當初不直接從周宣手裏買斷劇本?”
“周宣的脾氣你還不知道。”越明司說:“她本就視作品如生命,跟宋雪濤離婚以後更是鑽進牛角尖裏去了,怕鬧成個魚死網破吧。”
“黑社會大佬不都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麽?還怕魚死網破?”
“你港片看多啦?一口一個黑社會大佬。”越明司哭笑不得:“我倒覺得對面是個斯斯文文的體面人呢。”
“體面人會在人身上摁煙頭?體面人會拿你周圍人的人身安全威脅你?”金朝說:“老板,別把國內環境想的太單純了。”
“我懂。”越明司淡淡道,翹首望着天邊。
一陣突如其來的雲團飄過,遮住了原本還算明媚的太陽。
晦暗襲來,越明司的瞳孔細微的收縮了一下,有些不能克制的想到了七年前。
七年前,也是在這樣突然晦暗下去的蒼穹之下,他和母親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登上了飛機,待到落地時,迎接他們的是紐約兇猛澎湃的雨夜。
半年沒露過面的父親也照舊沒有來接他們,他和母親兩個人伶仃狼狽的在大雨中蹒跚行走了好幾個小時,才找到一個落腳的小旅館。
在潮濕簡陋的旅館內住了一個多星期,随身帶的錢也快花完了,父親始終沒有出現,如果不是母親撥通了父親的電話,他簡直懷疑父親是不是早就客死他鄉了。
“我出去找你爸爸,你就在這兒待着,哪兒也別去。”母親捧着他的臉小聲說。
他雖然還沒有成年,但不是看不出母親通紅的眼眶和顫抖的身體,無不傳遞着恐懼和悲傷,他悄悄的跟了出去,母親撐着傘走在前頭,他渾身濕透的尾随在後頭。
穿過一條又一條曲折的街道,由偏僻幽靜跨入喧鬧繁榮,在百老彙霓虹炫彩的門口,終于等到了父親。
母親在風雨中撐着一把黑傘,穿着長裙,隔着街道,看着父親摟着一個金發碧眼的外國女人從劇院的後門走出來。
他躲在郵筒後面悄悄的觀望着。
那個美豔的外國女人穿着性感的V領裙衫,濃妝豔抹,站在變幻莫測的彩色燈光下分外的耀眼迷人。
相比之下,被一席深色長裙裹得嚴嚴實實的母親,在陰影中靜默,宛如來參加一場葬禮。
他竭力的想要揣摩母親的心思。
沒嫁人之前,母親是國內名歌舞團的臺柱子,明豔婀娜,也曾在後臺被人追捧。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母親手裏拿着一個文件袋,他知道,那是離婚協議書。
他忽的背靠着冰冷堅硬的郵筒,深深地呼吸,雨點沉重的落在頭頂,冰冷,微痛,他在心裏一遍遍的祈禱着,快些結束吧,簽完了那份協議書,他就能和媽媽一起回國了。
雨勢漸漸大起來,在街邊彙聚成流,折射着光怪陸離的燈影。
母親踩水而過,一步步的走向了他曾經的父親。
父親的眼中閃爍着難以置信的可怕光澤,他慌張的用英文跟身邊的女人解釋,狠狠的将那份協議書撕成雪片,然後用力的推開了自己的妻子。
雨水打着旋兒,歡快的指引着這莎士比亞式的悲劇情節急轉直下。
一輛賓利艱難的在大雨中剎住車輪。
他從郵筒後面探出頭,呆住了,大雨在皮膚上積累的冰冷開始無孔不入的滲入體內,讓他牙齒不住的打顫,他連滾帶爬的沖出去,沖向倒在街中央的女人。
無數的車輛因為他的闖入按響了喇叭,憤怒嘈雜的鳴叫聲沖上天空。
他們只會因為被擋了路而憤怒,因為這可能會耽誤他們的約會或是晚宴,不會有哪怕一個人替他分擔此時此刻的巨大痛苦。
他跪在雨水裏緊緊的抱着母親,一語不發,無數陰暗的情緒在身體裏發酵。
一把傘空降在頭頂,擋住了方寸天地間的雨水,高檔化妝品的香氣萦繞開來,他微微側過頭,看見了那個美豔絕倫的女人。
那女人一手替他撐着傘,一手撐膝,微笑。
“Sweetheart, you look so cute.” 她的聲音松軟甜膩:“Be my son. i'll let them save that women...or, she will die down here.”
他聽懂了,被這樣荒謬的提議驚的無以複加。
他死死的看向那個名叫“父親”的男人,男人的臉在雨中僵化,寫滿了無動于衷,語氣平靜的駭人:
“想好了再回答,你媽的命在你手上。”
他起初無法理解那個叫做ANNA的女人對于東方小男孩的鐘愛,直到他來到ANNA的家中,看到了兩個哈利波特表哥達力那樣的金發男孩兒,他就隐隐有些明白了。
作者有話要說: ANNA的話:甜心,你長得超可愛,當我兒子吧,我讓他們救你的母親,否則她會死在這裏哦。
二更來了,抱緊wuli小阿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