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嘗光陰

第22章 ☆、輿論

醒來，天都已經黑了，竟然睡了整個下午。看手機，顯示媽打給我的三個未接電話，把我下一大跳，暗叫糟糕。怎麽詩雅都不叫我？不知臉還紅不紅？詩雅說天都黑了，就歇在她家得了，反正床挺大的。我一聽這話，趕緊搖頭，那還得了，別說我一天未歸，爸媽不許我在外過夜，就是單單想到躺在她身邊，我肯定會流鼻血的。

回來，果然挨了狠狠一頓訓，不過，想着白天的一切，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轉眼，真的開學了。去報道那天，看到許許多多的高一新同學，他們在家長的陪同下，來到這個即将度過三年的校園，明明我才高二，卻能從他們臉上看出他們的青澀，懵懂，好奇。因為我是學生會的，要挂着工作證在校園裏幫忙，有人過來叫我學姐，問我食堂怎麽走，飯卡在哪兒充值。呵呵，我都成學姐了。我陪他們走了一趟，又到門口幫新生提行李，恍然憶起上一屆學姐學長幫助我的場景，有一個學姐帶我去報道，後來又有個學長幫我把姓李拎到寝室，當時不熟悉，覺得校園好大，從寝室出來後竟然找不到回去的路。

不禁感嘆，白駒過隙，忽然而已。不過，幸好認識了你！

忙了一天，回來差不多累癱了。寝室那三個也都來了，都在互相說着她們暑假的有趣或者無趣的經歷。劉心就是個大嗓門，在那兒唧唧咋咋的說她去雲南旅游的經歷，又說那兒的東西比起我們這兒要便宜好多好多，還替她們都帶了禮物。我在旁邊默默收拾，沒說話。

“喏，這是給你的。”劉心拿到我的面前，我一時不知該不該接受。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過來，扯出笑臉說道：“謝謝。”她也沒說什麽，又回到她的位置上繼續她剛才的話題。我始終覺得別扭，我不知該怎樣繼續和劉心相處，但我明白，我們回不到曾經了。我始終覺得她應該為她的話道歉，而不是示好，她怎麽能說我跟詩雅在一起就是堕落呢？她怎麽能說詩雅不幹淨呢？

拆開紙，是一盒雲南風景的明星片。沒有一張張的看就擱在抽屜裏了，卻拿出詩雅給我的禮物在手上慢慢觀賞，她從海南帶回來的，一根淺藍色的簪子。素雅，幹淨，就像她一樣。

領書，開學典禮，開班會，每次開學的必經程序，煩瑣無趣，領導發言，學生代表發言，連詞都沒換幾句，年年重複，只是我們從主席臺最前面的位置換到了中間而已。一天就這樣過去了。

進班上的時候，才發現有幾張新面孔。暗想我差點也成為其他班的新面孔了。不知道他們能不能在這個班上待到最後畢業，也不知我還能在這個班上待多久。

很快，一切都回到了正軌，每天上課，吃飯，睡覺。又恢複了三點一線的生活。沒想到，平靜的生活下，學校卻發生一起輿論風波。

我是在玉竹手機上看到這張照片的。我們學校高三兩個女生在走廊上當衆親吻。一時，在學校引起軒然大波。聽他們說，有一個女生是讀了一年大學的，覺得專業不好，又重新回到學校跟着這一屆高三的複讀。不知是不是大學的生活太開放了，她竟然和她們班上另一個女生看上眼了，還敢當衆接吻。

班上一時也議論紛紛：

“漬漬，現在的女生太開放了。”某同學說道。

“哎呀，好惡心，想起那畫面，我雞皮疙瘩都掉一地了。。。。。。”又有人插一句。

“我看，根本就是變态嘛。”

“就是。要是她父母知道了還不打死她。我要是有個女兒做這種事，我一定不會認她的。”

。。。。。。

我在旁邊聽着，感覺有些透不過氣來。他們的話，像針一樣，似乎每一句都說的是我。我實在聽不下去了，騰地站起來跑了出去。同桌在座位上喊“喂，你幹嘛去呀？”

這也會是我的将來麽？同性戀又怎麽了？礙着你們什麽事了嗎？誰規定了女人就只能喜歡上男人？

變态！惡心！這兩個詞，似兩座大山，壓得我一時踹不過氣。眼淚，順着臉頰無聲的落了下來。忽然開始悔恨，為什麽我是個同性戀？我什麽我要愛上黃詩雅？可是，愛上了，我不能自主了，我。。。。。。我無法自拔了。如果沒有了黃詩雅，我。。。。。。我實在想象不出我高中的生活還有什麽值得留戀的了。心，好痛！這也是愛上一個人的感覺麽？痛，卻心甘情願。苦，卻甘之如饴。

忽然很在意黃詩雅的看法。她也會覺得惡心麽？她也會覺得變态麽？

詩雅打電話叫我吃飯，我在小樹林裏邊哭得雙眼紅腫，聲音嘶啞。不想讓她看到我這個樣子，只會了個短信說現在不舒服不想吃，讓她自己去吃。我怕她會問我怎麽了，我會一時難以自已，将話都說了出來。

沒想到她一會兒又發短信過來問我在哪，說去教室找我我沒在。也是難為她了，她是真的關心我。可我現在就是不想讓她看到我，我只想一個人靜靜。沒回短信，将手機關機。

在不該戀愛的年齡，還戀上了一個不該戀的人。這情，只能我獨自背負。這痛，也只能我獨自承受。

詩雅。要是你知道我不只是把你當朋友，還對你抱有不該有的想法，你還會這麽關心我嗎？

下午又是體育課，很不想去。就怕見到黃詩雅，也怕再聽到班上那些人的閑言碎語。去醫務室買了一大堆藥，然後帶着它們去跟體育老師告了假，又跟班長說了一聲，班長看我拿那麽大一袋藥，關切的說道“好好休息”。也不想在外邊晃蕩了，打算回寝室做作業，結果把書攤在桌子上一個字都看不進去，也沒有了強行要求自己看的想法，幹脆到床上躺着，盯着天花板，什麽都不願想，什麽都不願聽，只想這樣安靜的躺着。

躺着躺着，竟然睡過去了，感覺做了很多夢，很亂，可仔細想想，又什麽都記不起來了。隐約聽見詩雅在叫我。呵呵，她都進到我夢裏來了。

“青山。青山。快起來，生病了得去醫院，別躺着。”我感覺她在晃我，一下子坐了起來，起得太猛，一下子頭真的暈得厲害。詩雅真的在我面前，還有劉心和韻梅。原來不是夢。

“起來，我跟你一塊兒去醫院。快點兒。”

“啊？”我一時睡得颠三倒四的了。

“你不是不舒服麽？打你電話也關機，去教室也沒看到你。快起來，病了得去醫院。”她又催促道。

呃。

我其實是裝病的。趕緊說道：“沒事兒了，我現在已經沒事兒了。”看她們都在這裏，又問道：“體育課下啦？”

她們三都很無語地看着我。韻梅說道：“早下了，現在都快上晚自習了。”

“啊？”忙拿手表看看時間，都六點啦！天啦，我竟然把整個下午的課都逃啦！下午還有物理和化學呀！！！

一直抑郁了兩天，聽到他們說學校對這件事的處理結果下來了。一個被勒令退學，一個給予了記過處分。又聽他們說被記過的那個人，成績很不錯，不出意外至少能上重本。聽到這個消息我覺得很諷刺，誰都知道，高中的記過處分，是可以撤銷的。明明是兩個人的花事，最後的苦果卻只能一個人品嘗。這是真愛嗎？這不公平！

跟詩雅并排走着，我在想怎麽開口。

她推了我一下，“喂，你想什麽呢？這麽入迷。”

我。。。。。。“你聽說那兩個高三學姐的事了嗎？”我露出八卦的表情。我只能以八卦僞裝！

“我們班那些女生每天都在議論，想不聽到都難啦。”

我又輕聲說道：“聽說一個退學了，一個被記過了。”

“哼，學校的領導，根本就是差生歧視！明明是兩個人的錯，明顯偏袒成績好的那個。”

我沒接話，又安靜的走着。天上有幾顆星星，路邊橘黃色的路燈，将影子拉得很長很長。我鼓起勇氣問道：“詩雅，你覺得同性戀惡心麽？”我怕她察覺，又怕她說惡心。在這個年紀，早戀，離婚，堕胎，都還是比較禁忌的話題。更何況同性戀這個詞。

她笑着敲了我一下：“你也變腐了？”

我也趕緊笑道：“說什麽呢。我就想知道你的看法而已嘛。”腐！

她想了一下，反問我：“你覺得這兩個高三的是真的相愛嗎？”

這。。。。。。我搖頭。如果她們真的相愛，她們是不會當衆接吻。她們根本沒有為對方考慮，只是一時興起。

詩雅看我搖頭：“那還不結啦！”

言外之意，我懂了！心中苦笑，原來她不是覺得惡心，而是，她根本就不信，不信同性之間能産生愛情！似潑了一瓢冷水，從頭涼到腳，慢慢涼到了心底。

我剛意識到喜歡黃詩雅的時候，很迷茫。到處去找資料，希望能找到一種描述可以闡明我那時心境的內容。在網上看到對“百合”這個詞的解釋：友達至上，愛情未滿。

呵呵。沒有人能明白我此時的心情。她根本就不相信，也根本沒幾個人能相信。

有些可笑，我在擔心她會覺得我惡心麽，而結果竟然是其實她根本就不相信。就好像你做錯了事，心中一直耿耿于懷，然後努力的向對方認錯，希望對方原諒，而道歉的結果竟然是對方根本就不知道你錯在哪裏！莫名其妙。對，就是莫名其妙這個詞！

一個人在誠惶誠恐，一個人在莫名憂傷，一個人在為情癡狂。原來一直都是我一廂情願而已。是了，本來就是我一廂情願。

可我。。。。。。真的，放不下了。真的，回不了頭了。

不，我要告訴她。至少要讓她明白我的心。再也不願意這樣默默背着了，每次她說當我是朋友，心如針刺，痛徹心扉。

“。。。。。。。

詩雅，我。。。。。。我真的回不了頭了。常常問自己，你到底好在哪裏？外貌打扮？行為習慣？還是對我的格外包容？似乎都不是，又都是。我，我愛上你了。

可能你不信，開始我也不相信，甚至很恐慌。我怎麽會喜歡上你呢？

可是，那思念是如此的強烈，那感覺是那麽瘋狂，我欺騙不了自己。知道嗎？你告訴我你要去海南的時候，我好害怕你會一去不返了。暑假三十多天，幾乎每一天都在數着你的歸期。從來沒有這種感覺，也從來沒有這麽想念一個人，唯有你。

知道你的家庭，我好心痛。我幾次忍下了想要大聲告訴你‘你還有我，我會一直陪着你’的沖動。我真的好想陪着你，一輩子。

還記得那次跟劉心打架後，你要幫我出頭嗎？心在那一刻被填滿了，劉心的那一巴掌根本算不得什麽。

你知道嗎？我常常對着天空發呆，然後寫了很多詩很多話，只因你。

知道嗎？青芒，成我最愛吃的水果了。

此生只恨，我是個女子。如果我是個男的，我一定會光明正大的追求你。有緣相識，奈何你我同性。這個世界，沒幾個人能對此包容的。一向對我遷就的你，也肯定不會允許的。可嘆造化弄人。

你看到這封信，一定會再也不靠近我了吧！沒關系，我只想告訴你，我是真的愛你，我願意一直都陪在你身邊。

。。。。。。”

一口氣揮筆而就，聲淚泣下，滴落在了紙上，綻開一朵朵無聲的花。

寫完，心裏舒坦多了。

天啦！我是在幹什麽？理智一下子占了上風。不行不行，我不能告訴她。說了，就真的完了。

聽着門外有人在掏鑰匙的聲音，又趕緊将這兩頁紙撕下來，匆忙地塞進一個本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