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章
金狐一臉嫌棄大步走在前面,甩落厲青岩數尺遠,一副如果多看歷青岩一眼,便會髒了眼睛的樣子。
歷青岩并不在意,随他去了。
比起金狐對他的那點厭惡,他對金狐發自肺腑的抗拒,才是多的壓抑不住。
金狐将厲青岩帶至南天門外,也不與厲青岩講話,把歷青岩甩下,自己先大搖大擺的入了天門。
守門的将士定定的盯着歷青岩,期望彼此能夠可以達到目光交流。現下分明不了情況,只恐他進去,要真是個不讓進的,又硬闖進去了,不好交代不是。有了上次一言不合的前車之鑒,将士不敢真的盯着看,只有假裝偶爾漫不經心的偷眼不斷看着,讓進不讓進的,能不能快點來個話。
歷青岩懶得理會守門将士探究的疑惑,神态自若的極目遠眺,負手而立一動不動,心中感慨着,九天之上南天門外,自己多少年沒來過了。
那時機緣巧合,心裏充斥着不敢相信和滿懷敬仰,不敢相信真的能有如此好運得道升天,垂着頭想要藏匿欣喜若狂的情緒,哪裏敢細細打量四周狀況。
眼下覺得…恍若隔世,不過也就是這樣罷了。
天庭內外花花綠綠,雖看上去顏色明豔,但哪裏有青晏宮大氣輝煌,簡樸肅靜的排場明亮,更具威嚴讓人震撼。思及如此,難免想起了住在九州殿的那人。歷青岩不自覺臉上帶起一抹苦笑,終究是怨當年年少無知不懂事,拖累了他,悔之晚矣。
良久之後,厲青岩雙腳微麻,金狐方走了過來,站在天門內,望向厲青岩的表情晦澀難明,陰晴不定。
其實金狐銀狐還是很好分辨的,厲青岩恍惚想着,當年金狐引誘自己時,面容嬌靥如花,談笑間仿佛可軟人骨,正是好年紀。再看看現下的金狐,臉上的神情除了疲憊,就是抑郁,誰還記得當年的絕世風華。
饒是歲月不饒人,想必過的也不甚自在吧。金狐不開腔,歷青岩也懶得理他,自顧自的想自己的心思。
金狐表情恢複倨傲,道:“陛下叫你過去。”
歷青岩也不回話,擡腳邁進門內表示知道了。
金狐走在前面,猶如身後有什麽追趕一般大步走着,厲青岩慢吞吞的跟着,四處打量景致。
一路仙花異草,亭臺樓閣,假山流水,朱顏堆砌。不過,都是看膩了的景色,當真是毫無趣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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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往伺候小仙不多,都是神色匆忙,步履匆匆,擦肩而過并未有時間擡頭相看一眼。
這種情況下,誰能顧忌得上誰呢?厲青岩自嘲的想。
要到了地方,厲青岩頓住腳步,看見遠遠的就可以三個金碧輝煌的大字,淩霄殿。
淩霄殿,淩霄,呵,真是個好名字。
殿門外并無侍衛看守,厲青岩站在門口,慢悠悠的看着四處打量着,并無人守衛真是奇怪。
金狐站在殿門內,沒了好氣道:“你只管進去就是,懶得害你。”
厲青岩幹脆大大方方的邁進了淩霄殿,心內恍然生出一種恍若隔世之感,明明這大殿內倒是第二次進來。
厲青岩側目望去,殿中兩面并排兩排柱子,金雕玉琢,雕龍琢鳳,似假還真,仿佛下一刻可以騰空飛起,張口嘶吼。
殿內鋪的地板是漢白玉,光亮可照出人影,真是…
天帝聽見有腳步聲進來,并未擡頭,未停手中書寫,嘴角似乎帶笑。
厲青岩在殿內站定,目光澄明的看向高臺之上的人。天帝身着鎏金袍,頭戴鎏金冠,渾然自成的大氣巍然親和有度。看起來,當真撐得起天帝二字的架子。
“上次見毓華尊者時,似乎還是尊者飛升受封時。”天帝正襟危坐與大殿高臺之上的桌子後面,手執狼毫筆,看着手邊的奏折,狀似随口問道。
“是。”厲青岩垂下頭,低低應了一聲。
“怎麽這般拘謹?”天帝擡頭慈和笑笑:“不過是叫尊者過來,随意說幾句家常。”
厲青岩不答言應話,天帝也不覺得尴尬,索性停筆不理手邊的卷軸,打量着厲青岩繼續笑道:“都是為了帝尊考慮,怎麽毓華尊者這般疏離?”
“微臣不敢妄言,自擡身份。”
“當年的毓華尊者追着帝尊滿天界跑,人盡皆知,可是沒想過是不是越規了?”
聽不明到底是不是嘲笑的語氣,厲青岩沉默良久後,才道:“不過是年少無知。”
“下界歷練于尊者還是有好處的。”天帝意味深長道。
“多謝陛下。”
天帝笑出聲音:“毓華尊者是個明白人,想必不會怪我?”
厲青岩并不肯出聲答話,天帝也覺自讨沒趣,轉念一想,問道:“聽聞你和帝尊在人間過得不錯。”天帝故意頓了頓,繼續道:“你不會是想一直拖着帝尊吧。”
歷青岩沉默不語。
“你若不死,帝尊終究是犯了過錯,即便朕有心保他,也終究是名不正言不順。希望尊者明白,有私情是何等禁忌過錯,何況是男男私情?”天帝故作神秘的停頓着,見厲青岩情緒并無任何波動,并不接話,難免覺得有些失了興趣,幹咳兩聲繼續道:“當初尊者舉止過分,鬧的沸沸揚揚人盡皆知,朕礙于情面,縱使有心相護,也不敢太過明目張膽。若你真如你下界之前所說那般愛着帝尊,何必要他為難?”
厲青岩垂低頭,雙手緊握成拳,身體繃直,将所有的情緒想要隐藏起來,隐藏在身體表現中,隐藏在這身衣服之下,天帝尚在自言自語一般,厲青岩的雙唇越抿越緊,雙拳越握越緊。
“帝尊寬慈仁厚,定不舍你獨自一人為難。可你想一想,是你們二人一起為難,還是你一個人就此了結此事的好?”
天帝見歷青岩心不在焉的并不搭話,索性出聲提問:“尊者可還記得,下凡之前,尊者在這淩霄殿上說過什麽嗎?”
歷青岩恍惚,往事仿佛歷歷在目,見證當時自己多少可笑,可笑的自以為是。
“尊者何等的信誓旦旦,願為帝尊扛起所有風雨險阻,應受責罰,莫非此刻都是忘了嗎?”天帝故意激厲青岩,冷笑道:“既然尊者再無此意,那我便按規矩辦事便好了,無非是要剝去帝尊仙骨,貶入凡間永不得回,想必帝尊下凡歷經九世,會很适應人間生活吧。”
厲青岩低聲道:“陛下實在不必如此。”
“哦?”天帝挑眉笑了:“尊者既不要我按章按律辦事,又不要委曲求全,我雖身為天帝也是素手無策,着實無更好辦法了。”
“帝尊榮耀一世,不該如此。”
天帝沉默片刻,突然而至的殿內安靜,讓厲青岩只覺得自己心跳幾乎暫停幾拍,不能喘息。片刻之後,不知是想到了什麽,天帝突然高聲笑開,殿內回蕩着他哈哈哈的笑聲,厲青岩莫名生出寒意,想要退避。
厲青岩不安的想要調整下站姿,又怕被天帝看出端倪,硬撐着聽着天帝令人頭皮發麻的笑聲笑完了,轉回了正常的嚴肅刻薄的語氣,對他道:“這事鬧的有點難堪,不要讓帝尊一直這樣為難,你私下解決一下吧。”
天帝話說的如此明白,還不懂就是傻子了。
誅仙臺是天庭刑場,厲青岩去了也是白跑一趟,既然去不了誅仙臺,也就剩下了堕仙崖。
厲青岩嘴裏發苦,拱了拱手,道:“小臣…心裏明白了。”
天帝見他明白了,也不再說廢話,将注意力又轉到了手邊的卷軸上,認真看閱,不耐煩的向他揮一揮袖子,示意他出去。
厲青岩失魂落魄的從殿內出來,心慌的四下張望,并不見金狐了,厲青岩心裏嘲笑的想,他們是掐準了自己一定會去跳堕仙崖嗎?
都是為了帝尊好…他該替他高興,看見這麽多人對他好…他理解…
他理解…
厲青岩悲涼的笑着,能夠一償心內虧欠,彌補所有遺憾,最大程度的将事故恢複最初的樣子,何嘗不是最好的結局呢?如此看來,對于自己而言,時辰的确到了,不應再繼續拖拉下去,遲則生變。畢竟自己身死事小,帝尊的臉面事大。
可是臨行前,他想要去見見他,還是想要見見他…
厚着臉皮對他笑着,同他好好的告別,好好的說一說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