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酒不醉人人自醉
也許是因為景羽寂的親事定下了,宋奕這幾日心情豁然開朗。
晚上,該她當值的,她提了一壺酒坐在城牆之上,漆黑的夜空上一輪圓月靜谧安詳,俯視着城牆之下駐守的禁衛軍,那些人顯得格外渺小,像螞蟻一般。
從前她剛剛被慕修寒救下來的時候,一個人孤苦無依,難過了想念父母了就會來這城牆上坐一坐,那時候的禁衛軍也是像現在一樣,整齊的站成一隊來回走動,對于小小的宋奕來說就像會動的人偶一般。
提起酒壺灌下一大口酒,暖暖的感覺在胸腔中升起。
一晃神,守城的禁衛軍都不知道換了幾批,景羽寂那厮竟然也要結婚了,宋奕笑笑,這麽多年就仿佛夢一般,一下子身邊的人事就變了。
她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眼神晶亮的望着遠方,不知道在看什麽,只覺得心中暢快。
夜色靜谧,她絲毫沒有主意到來人。
只是覺得夜晚的風有些微冷,酒壺裏的酒也喝光了,她翻身站在城樓上卻倏然發現了站在她身後的人,因為大吃一驚腳下都沒站穩,搖搖晃晃的眼看着就要倒向城樓下。
不出意外的,那人一雙大手伸了出去,拽着他的手腕把他拉進了自己的懷裏。
“朕有這麽吓人?”他微微低頭問道。
慕修寒身材高大,整整比宋奕高出一頭,被他抱在懷裏有種踏實的感覺。
這寒冷的夜晚,宋奕甚至能感受到他的體溫。
神色略微慌張的推開慕修寒的胸膛,宋奕和他拉開一些距離,鎮定了下心緒,說道,“這麽晚了,皇上不在寝宮待着,來這裏幹嘛?”
哪有一個臣子敢這麽和九五至尊說話的?
慕修寒鳳眸微眯,面無表情,聲音冷淡的說道,“你能來這裏,朕不能麽?”說話間瞟到宋奕手裏的鹿皮酒壺,眼中浮起一抹笑意,今日真是湊巧了,他正想喝酒,這人卻剛好帶了酒壺。
伸手趁他不備把酒壺搶到手中,嘴上說道,“當值時間還敢喝酒,朕要罰……”話音未落,驚覺手中酒壺軟軟的,他不确定的搖晃了一下,竟然沒有一絲響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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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眸危險的看着宋奕,他卻是沒有發作的理由了。
宋奕了然的看了眼酒壺,隐忍着笑意,低垂着眼稍不去看他。
突然下巴被人挑起,她還沒來得及斂去眸中的笑意,那狡黠的神色就被慕修寒看進了眼裏。
“你敢笑朕?”他冷冷的問道。
“臣不敢。”他的唇瓣微動,語氣平淡的答道。
宋奕的臉白皙無暇,臉型精致,一雙眼睛如同湖水一般平靜澄澈,鼻子雖然挺直鼻尖卻小巧,顯得她英氣又帶着一絲妩媚,這矛盾的結合迸發出一種別樣的美,不肆意,卻讓人心動。
那托着他下巴的指尖微動,他的鳳眸打量了他片刻,終是收回了手。
“去找李全,讓他送兩壇女兒紅過來。”慕修寒輕咳一聲,清冷道。
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格外奇妙。
宋奕未回朝之前慕修寒視她為眼中釘,滿朝文武都像說好了一般上奏宋奕功高蓋主的事。
慕修寒幾次三番的下狠心要殺宋奕,可如今,卻和他坐在城牆上一起對飲。
“今日內閣商議靖王的事,你猜那些人說什麽?”随意坐着的男人抛給她這個問題。
她該怎麽答?多說什麽都有可能是錯啊……
不過想了想,既然他肯說,那麽就代表那些人的話他并沒有放在心上。
還能說什麽,無非就是那些聽的人耳朵都起繭子的話呗。
宋奕身體坐正,學着朝堂上那些大臣的模樣老氣橫秋的說道,“臣以為,靖王謀反,宋奕必然是黨羽!他功高蓋主,皇上應該先解決他才是!”
語氣神态簡直和今日那個大臣一模一樣。
“……”慕修寒黑着一張臉,他從未想過這宋奕會這麽聰明。
“你這是在哪裏學的?怎麽能學的這麽像?”當朝天子忍不住問道。
不以為意的笑笑,宋奕說道,“還能和誰學的,每天聽到的都是這些話,就算是只鹦鹉都學會了!”
慕修寒嘴角微微抽搐。
以前竟然不知道宋奕還有這樣一面。
想到自己精挑細選出來的內閣竟然都有奸細,慕修寒就一陣心寒,他如今竟然不得不相信宋奕了。
四下無人,慕修寒緩緩開口問道,“宋奕,朕給你的禁衛軍的牌子可有好好留着?”
這是自然,那麽重要的東西宋奕自然不敢亂丢,她解下腰上的錦帶,從裏面拿出了令牌,以為他要拿回去,一言不發的放在了城牆的磚上。
慕修寒眸中寒光一閃,“誰準你放下的?要好好收着!”
有個秘密慕修寒從來不曾跟任何人提過,今日,他打算告訴宋奕。
“你可能不知道,這塊牌子可以號令百萬軍馬。”他把宋奕的手拉過來,把令牌放在他的手掌心,“平日裏看到的駐守皇城的只是一小部分,真正厲害的禁衛軍都隐藏在普通人中間,就是為了防止有一天居心不良的人禍亂朝綱,他們只認令牌不認人,所以,這令牌你一定不能讓它落入佞臣手中。”
這塊小小的領牌竟然有這麽大的權利,宋奕不由有些意外的看着慕修寒,“為什麽把它交給臣?外面不都說臣功高蓋主要謀反麽?”
他的眼神如此澄澈,就像林間的鹿一般。
“因為朕才是這天燼國的王,他們說什麽都不作數,朕要信你,誰能攔得住?”他淡淡答道。
如此緊要關頭,假如再任憑那些佞臣叛徒胡說,那豈不是奔着亡國去的?
他能給宋奕的,只有一份信任,若是連他都謀反了,那麽也就是天燼國氣數盡了。
難得他能這麽相信自己,宋奕也未曾多言,把令牌重新放回錦袋中。
“皇上當日在靖王面前那麽偏袒臣,其實也是為了今天吧?”宋奕回眸,定定看着慕修寒說道。
他想讓靖王對她懷恨在心,把她視作眼中釘,那麽她就永遠不可能與靖王同謀,不得不說他的這盤棋下的漂亮,一切都按照他的計劃進行了。
兩個聰明人之間不需要太多言語,慕修寒聽了他的問話淡定轉頭,直直的對上他的視線,鳳眸平靜如水,磁性的聲線反問道,“你說呢?”
便是設計,也從未故意傷害他,所以慕修寒心中無愧。
罷了,反正事情也已經發生了,如今不是靖王死就是她死,而她只能堅定的站在慕修寒的一邊,和他一起滅了靖王,她才能繼續在這天燼國平安的生活下去。
兩人都不知道聊了多久,不知不覺間壇中的女兒紅都快空了。
宋奕看着那酒壇上貼着的紅紙,突然想起一件事。
今夜兩人正是交心的時候,她該趁此機會求他把那件事允了。
“皇上,臣有一事相求。”宋奕說道。
“哦?”難得宋奕還有求人的時候,“你說。”
他倒要聽聽是什麽事值得她開口。
“我的副将景羽寂,和禮部尚書的千金柳黔雲情投意合,如今尚書大人和尚書夫人都同意了這門親事,臣想着好事成雙,不如皇上再賜個婚,景羽寂一定會很感激您的。”宋奕說道。
不光是為了讓景羽寂高興,宋奕還堤防着靖王,有皇上的賜婚,至少也算是給了柳黔雲一道護身符,靖王就算再恨也不敢怎麽樣了。
慕修寒還以為他要求的是多大的事,結果就這麽簡單,眉毛微挑,他說道,“虧你十年求一件事,竟是這麽簡單。朕答應你便是。”
有了他這句話,宋奕也算吃了一顆定心丸。
“這幾日宮裏都在忙太後大壽的事,他們兩人的婚事就等壽宴之後,朕親自拟旨,為他們賜婚。”
如此甚好,不過是半月之後,景羽寂那傻小子就能如願以償了,宋奕難得露出一個笑容,說道,“臣替景羽寂謝過皇上。”
什麽叫一笑傾城,今日慕修寒算是有了體會。
縱然知道這個念頭很古怪,可慕修寒就是忍不住去想:為何一個男人笑起來唇紅齒白的?
他感到一絲迷醉,不知道是酒醉人,還是那人的笑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