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楊立彬醒來時聞到一股炒雞蛋的香味,拿起枕邊的手表一看,已經快八點了,把他吓了一跳。因為身體情況特殊,早上要多花些時間上洗手間,所以他平時上學不到六點就起床,即使放假也從不超過六點半,已經形成的生物鐘今天竟然失靈了。
楊立彬有點緊張,畢竟是第一天住這,不想給周子滔留下不好印象,所以匆匆忙忙掀開被子坐起來,拉過輪椅就要往上坐,腿還在床上,連腳都還蓋在被子下。
客卧和餐廳就隔一堵牆,而且門沒關,周子滔剛從廚房出來,就聽見“嘭”的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趕緊放下手中的盤子,跑進去。
楊立彬坐在地上,有點懵。他已經不記得上次從床上摔下來是什麽時候了,一向小心謹慎的他懂得如何減少受傷,可是現在卻顯得有點狼狽。輪椅滑開了,被子被腳帶到地上,他一手扶着床邊,一手拉開被子,想把腿抽出來。
“怎麽回事?哪裏受傷了?”周子滔緊張地蹲下身,扶着楊立彬。
“沒事。”楊立彬搖搖頭,剛睡醒,聲音有點低啞。
周子滔昨晚了解了一些相關知識,知道楊立彬即使疼了也可能感覺不明顯,但他沒說什麽,只是小心地把他抱回床上,再撿起被子。
越想做得好一點,卻越糟糕,楊立彬神情有點沮喪。周子滔拉開窗簾,回頭看見他靠在床頭,閉着眼睛,于是走過去坐在床邊說:“還沒睡夠就再睡一會。”
“醒了,不睡了。”楊立彬睜開眼睛,手撐着床坐直。
“醒了怎麽還摔了呢?”周子滔笑着問,他覺得楊立彬不象是魯莽人,而且輪椅操縱很是娴熟。
“太急了,忘記拉手剎。”楊立彬也覺得自己犯了低級錯誤。
周子滔想楊立彬可能是以為自己睡遲了不好意思,結果就忙中出錯了。他把輪椅推到床邊,說:“時間還早,而且今天早上沒什麽事,你慢慢來就行。”
楊立彬點點頭,周子滔去廚房繼續忙活,他相信楊立彬會做好的,他呆着反而會讓他尴尬。
楊立彬洗漱完出來時,看見周子滔在陽臺晾衣服,也過去幫忙。陽臺外面就是小花園,空氣很清新,有淡淡的花木香,枝頭上小鳥在不停鳴叫,楊立彬的心情也跟着輕松起來。
滾筒洗衣機的門在正面,位置也低,楊立彬等周子滔晾完一件就再從裏面掏出一件遞給他。他發現自己的衣服也被洗了,有點不好意思,“謝謝你,下次我自己洗就行了。”
“那不如你把我的也洗了吧。”周子滔無所謂地說着,“我總是忘記洗衣服,而且有時太忙更是堆了一大堆。怎麽樣,以後洗衣服的任務就交給你了,可以吧?”
“可以。”楊立彬覺得莫名的高興,一種被信任,被需要的感覺油然而生。
周子滔一大早就醒了,他不知道楊立彬平時早餐吃什麽,而昨晚又看了些相關的護理知識,所以就趁楊立彬還睡時去了趟超市,然後又在廚房裏倒騰了半天。
楊立彬看着桌上過于豐盛的早點,有點無從下手的感覺。饅頭、燒麥、豆漿、小米粥,涼拌三絲、炒雞蛋、甚至有一鍋土豆炖牛肉,而除此之外,竟然還有牛奶、面包、培根、生菜、牛油果、沙拉醬。
“怎麽吃?”楊立彬傻傻地問。
“随便吃,吃飽就行。”周子滔傻傻地回答。
楊立彬在想把牛油果抹在饅頭上不知道味道如何,面包配炖牛肉當晚餐應該很不錯,還是喝豆漿吃燒麥比較簡單,或者直接來碗粥好了……
看楊立彬沒動,周子滔也覺得自己有點過了,他盛了碗小米粥給他:“早餐還是吃五谷雜糧吧,牛奶等晚上再喝有助睡眠。我中午有時一忙就來不及吃或者象昨天那樣很遲才吃飯,所以早餐都吃得飽飽的,你也多吃點吧。”
楊立彬點點頭開始喝粥。土豆炖牛肉很香,他夾了一塊,忍不說:“真好吃,味道很好。”
“好吃就多吃點。”周子滔看楊立彬喜歡吃,心情特別好,“你別不信,除了插花,我也很會做菜的,只是平時都是一個人就随便了,現在你住這,有時間我們就自己做飯,讓你嘗嘗我的手藝。”
“看不出來,你好厲害!”楊立彬真的覺得人不可以貌相,周子滔雖然感覺象鄰家大哥,但男子氣概十足,一點也不象是對家政很在行的人,于是他好奇地問:“能問下,你是學什麽的嗎?”
周子滔把饅頭掰開,夾了塊牛肉放進去:“數學。我是标準的理科生,大學讀了四年應用數學,本來想考研,結果陰差陽錯成了個賣花的。”周子滔一副回想當年的表情,然後笑得有點得瑟,“別小看我這個理科生,我可是用充滿邏輯與空間想象感的頭腦在花藝界混出了點小名氣,可以說是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
楊立彬笑了,周子滔一般都很正經,可是有時說話卻很逗,可以讓人一下子就放松心情,很容易拉近關系。“你很有自信。”楊立彬評價道。
“那是必須的!可不是我自吹自擂,這兩年我參加了不少國內外花藝大賽,也得了些獎,房間裏有獎杯作證明!”周子滔說得生怕別人不信他,但他的表情卻一直信心滿滿。
早餐結束時,楊立彬對周子滔從理科生變成賣花郎的經歷有了大致了解,順帶也知道了他哥——房子主人的一點私事。
周子滔喜歡數學,但又覺得自己不是個搞研究的人,在考研問題上糾結了一陣後決定先工作一段時間再考。那時他哥周子輝已經在這裏工作好幾年,這也有幾個單位到他們學校招聘,于是畢業設計完成後他就先上這來看看。
周子滔上大二時,他哥哥周子輝因女友意外懷孕,匆匆結婚。因為沒有提前準備,婚後周子輝夫婦就先住在之前買的小公寓。為了孩子出生後有個更好的環境,周子輝那陣子拼命工作,經常出差,而妻子懷孕後情緒波動大,又得不到關心,兩個人的關系變得緊張。兒子出生後,夫妻關系有所緩和,但周子輝卻因工作需要不得不外派。妻子原來也是白領,受不了一個人在家帶孩子,于是孩子五個月時請了保姆,自己也重新去上班。夫妻關系逐漸變得冷淡,周子輝申請調回來後,為挽救婚姻,就在南城三期買了現在這個房子,也因為妻子一直想自己創業,打算給她開個花店。
周子滔過來時,正趕上花店準備裝修。周子輝忙,又沒告訴妻子,想給她個驚喜,于是就讓周子滔幫忙。花店剛裝修完,周子輝的婚姻也走到了盡頭。離婚後,兒子跟着妻子,除了每月付撫養費,原來的小公寓也給妻子,而新買的房子因為還有按揭,就歸周子輝。周子輝心灰意冷,申請外派也走了,一年到頭只回來幾次。
花店本想轉讓,但周子滔卻有點舍不得,店裏每樣東西都是自己經手,就象自己的孩子一樣。而且那段時間他閑來無事,為了讓裝修風格更适合花店,看了不少裝修和花卉方面的書籍,尤其對花藝有興趣,就象把數字和符號放一起解決問題一樣,把各種花草放一起組合成一個作品,這讓他有種躍躍欲試的感覺。
周子滔向哥哥提出由自己經營花店,周子輝也沒意見,對弟弟他很是信任,何況也不見得就會賠錢。事實證明周子滔有這方面的天賦和運氣,一年後他就把最初的投資成本連帶着利息全部還給哥哥,花店真正成了自己的事業。
努力了四年,周子滔的花藝水平得認可。除了參加業界舉辦的各種花藝大賽,他也經常參與社區舉辦的插花活動,和家庭主婦交流一些插花知識和經驗,因為他始終認為藝術源于生活,也需回歸生活。他本人和夏日花坊也漸漸為人所知,現在業務範圍涉及慶典、婚禮、會議、展覽、展示,各種商業與生活居家的花藝所需。
楊立彬幫周子滔收拾餐桌,因為流理臺對他來說較高,他就負責把周子滔洗好的碗筷擦幹放進消毒櫃。現在,他看周子滔的眼神可以用“崇拜”兩個字來形容,不是崇拜他的插花水平,因為他對此還不了解,只覺得店裏的那幾個作品很獨特,很好看,他崇拜的是周子滔的那份自信從容,那種大膽嘗試并努力創新的精神。周子滔就象昨天初見時,讓人感覺從陽光中走來,那麽明亮耀眼,又帶着平實的生活氣息,讓人有種積極向上,勇往直前的沖勁。
“周大哥,你可以教我插花嗎?”楊立彬有點羞澀,他不想只局限于房客的身份,潛意識裏有種想親近周子滔的感覺,卻不知道該怎麽做。
“可以!”周子滔很爽快地答應,“不過你別叫我周大哥,雖然我确實大你不少,但不用這麽中規中矩。有人叫我滔哥,但大部分叫我滔子,你想怎麽叫,随你。”
楊立彬覺得該叫他滔哥,又覺得這樣有點象女孩子太扭捏,也許滔子更合适點,但他要教他插花,有師生成分,這麽叫是不是太随意。
“直接叫我哥吧。”周子滔蹲下身,看着楊立彬說:“我從小到大都想要個弟弟,因為我是我爸這邊親戚孩子中最小的,也是我媽那邊最小的,只有我叫別人哥的份,都沒人叫我哥,這個心結已經很多年了,唉!”
周子滔說得很可憐,但楊立彬聽得出他話裏的真誠與親切,于是笑着點點頭,叫了聲哥。周子滔笑得很燦爛,他從一開始就把楊立彬當弟弟看,聽到這聲哥,很是受用,說:“那我就叫你小彬,行吧?”
“嗯!以前外婆也這麽叫我。”除了外婆,再沒有人這麽叫寵溺地叫過他,楊立彬沒說,但周子滔聽得出來,他揉揉楊立彬的腦袋(這個動作已經習慣成自然了),站起來繼續收拾。
豆漿誰也沒喝,周子滔決定帶到店裏當水喝,面包和牛油果也拿店裏當點心。周子滔問楊立彬今天有沒有計劃上哪,楊立彬搖搖頭,于是兩人就沿着昨晚的路去了花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