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惟願盛世曲,遙隔楚雲端
表面上,齊王帶兵北伐匈奴,去勢洶洶,不勝不歸;實際上,成明昱藏身芳春院,和卿玄晖一起悄悄地觀察着楊燃的動向。兩人聚在一起,商量出的計謀是決絕又狠烈:
“殿下,當初東陳餘孽還有隐藏,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
“呵,他們藏得那麽深,要不是楊燃露出了馬腳,本殿都沒料到。”
“楊玉墨是将死之人,楊燃以嬰孩血讓巫醫為其續命,最多再維系一陣。”
“阿朓,這些消息是怎麽得來的?”
卿玄晖不語,有楊燃去折磨檀景彤的功夫,丞相府的防守遠遠比不上蘭閣,想安插個人進去太易。
“本殿明白了,”成明昱揉了揉額角,欣慰道,“你犧牲的太多了,将來可有想要的?”
“惟願盛世。”
成明昱嘆了口氣,苦笑的嘴角卻挑得輕松。他當然不想聽到阿朓提出的要求,但這祝福還是能接受。
“成相還想見殿下一面。”卿玄晖轉達道。
“你安排。”成明昱不甚在意,每位君主都有倚重的人,如同先皇倚重成相,他倚重阿朓。成相來見他,多半是提點叮囑。聽可以,不聽也可以,處于對先皇的尊重,他還是會聽,但做不做就另提了。
等來了成明昱的肯定回複,卿玄晖暗暗地松了口氣。自己這位舅舅對他沒有任何親情可言,兩人的相處還不如官場上的對手,可對成明昱就不止是一般的好了。以前還有些介意,可有了一個獨獨對自己好的人之後,委屈消散,不甘逝去,心中被白糖填滿,那種幸福的感覺來之不易。
可惜,給他幸福感的人正在受苦。
跟成明昱告辭,他回到了南秋館,眼裏的陰郁加深,想狂吼一聲又不能,攥緊的拳頭終還是沒忍住,砸在了木桌上,整張桌子應聲而裂。
他寧願被楊燃折磨的是自己。
被他擔心的檀景彤卻一點也不疼,陰暗的地牢裏沒有銅鏡,她看不到自己的樣子,但從這些人用刑的手段,應該能推測出自己的臉腫了,肩膀處有兩個大窟窿,身上有許多鞭傷,由于鞭子帶刺,可能許多傷口都深可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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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感覺不到疼,不然非暈了。
沒有食物吃也餓不死,沒有水喝也渴不死,她感覺自己像是一個辟谷的仙人,來凡間渡劫,随後便可一步登仙。想着想着,腦袋就耷拉了下來,不太強烈的困意一點點襲來,她決定想些開心的事,比如帶玄晖回去後,要教他些什麽,做飯?做家務?做試驗?
想得深遠,睡得迷糊,她感覺有人給她灌了什麽,溫吞的液體順着喉嚨滑了進去,要是以前,她聞都能聞出來,可現在,只能分辨這是液體還是固體。半睡半醒間,她悉數咽下,管它是□□還是補品,反正她不會死。
檀景彤自認不是一個易于暴躁的人,可當她被鐵鏈晃動至醒時,眼前是楊燃那張妝容誇張、脂粉下隐隐有疹子遍布的臉。她無力地眨眨眼,就覺眼睛被什麽晃了下,低下頭,一把匕首沒入心口,白刀子進,紅刀子出,而楊燃正拿碗接着她的心頭血。
“難怪說你是東梁的異數,你這是‘不死之身’?”楊燃怪笑道,滿臉的粉被他面部肌肉牽扯得直往下掉,“你的血一定很特別。”
是特別,但對別人一點用都沒有,說不定……檀景彤輕呼了聲,許是刀子沒入心口太多,她都感覺到了一絲絲的痛,好在那痛感轉瞬即逝,并沒有把她疼暈。
捧着一碗鮮血,楊燃小心翼翼地離開了地牢,他保持這樣的姿勢直到丞相府的暗室,哪怕自己被碗裏的血味兒熏得惡心,在見到楊玉墨的時候,仍然端出了可親的笑容。
“玉墨,來,把這個喝了。”他滿懷希望地說。
楊玉墨壓下心底的不耐,平靜地望着這位願為自己肝腦塗地的皇叔,他不懂,為什麽一定要複辟東陳,明明東梁還算平定,可偏偏皇叔這麽執着,殺的人比他從小到大見的人都要多,就是為了把東梁的江山給搶過來。
他活不長,他知道,他也不想當什麽皇帝,他想死,死個痛快,再也不用泡什麽血水,也不用喝什麽苦藥,或者是,眼前的鮮血。
“皇叔,辛苦了。”楊玉墨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地喝着鮮血,喝完了後沖他笑了笑。
楊燃欣慰地點點頭,他把碗放在一旁,碗壁上還有血跡,伸手替楊玉墨擦了擦唇角的血。這是他的希望,也是東陳的希望,玉墨必須活下去,長命百歲,守得江山在。
“皇叔快去忙。”楊玉墨乖巧地催促道,實則是不想與楊燃面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