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佳期不可見,誰能心不變
直到太陽落山,小木屋裏還是只有他一個人。
卿玄晖也不惱火,他穿鞋下地,去廚房給自己熱飯,心道這女子說話像個神棍,廚藝還不錯,如果表現能正常點的話,可以收做丫鬟,在自己身畔伺候,然而,她太不正常,還五千年後,腦袋被驢踢了!何況,眼下這是又把自己扔在這裏了。
他在木屋門前轉了又轉,透氣透到渾身冰冷,就在擡腳要進去時,身後多了點動靜。
檀景彤也想早點回來,先是下山時遇到一群追着她的人,手直接往她後脖頸伸,她以為是取她命,可後來發現,那些人是要去抓什麽東西,而她的後脖頸裏藏着芯片……這個時代的人不可能知道芯片這種高科技東西,所以她是一來到東梁就被人給盯上了?在市集裏買了些果脯後往回走時,又被一群人追,這批人的拳腳功夫很普通,她幾下就把人給撩翻在地,順便一刀刀下去,再撒一把粉灰,讓餘孽連遺跡都找不到。
經過這兩場劇烈運動,可把檀景彤累得夠嗆。
“你這是被人給……”卿玄晖說的話自然難聽,可他沒說下去。圓月初上,月光冷亮,即使站在她眼前的姑娘大口大口地喘着氣,連發髻都散得不像樣子,但聽到他聲音後直起的腰身,以及臉上淡淡的令他看不透的神情,都帶着股仙氣。
對,就是仙氣,明明再普通不過的五官,五六日看下來也是順眼,甚至稱得上是耐看。粗麻布農婦衣服穿在她身上也不讓那氣質減去絲毫,倒不是說像公主和大小姐,而是……而是不像他們這裏的人。卿玄晖抿了抿唇,他一定是被這神棍影響了,否則怎麽會有這麽奇怪的想法。
“認識嗎?”檀景彤懶得回應他的奚落,舉起手中兩塊牌子問他。
第一塊很簡樸,是下山時遇到那群人身上帶的,僅僅一塊黑色木牌,沒有任何紋路的修飾。第二塊就華麗許多,蘭花雕飾環繞,木頭還散發着芳草的清新,不過多了幾道血跡,怎麽看怎麽猙獰。
卿玄晖的眼皮跳了跳,何止認識,太熟了,他不禁再次打量檀景彤,兩派人馬武功都不弱,這姑娘是怎麽逃出來的,似乎看起來毫發無——不對,檀景彤擡手的時候,露出的手腕處有血痕,不過,這傷和他滿身的刀傷劍傷比起來,算是輕的了。
“朝廷和蘭閣,本公子出仕和所屬之地。”卿玄晖言簡意赅,眼底裏多了幾分不明。
哦,檀景彤應了聲,随即把這兩樣東西塞給卿玄晖,徑自走進廚房開始做果醬餅。她早就想吃甜食,可偏偏古代是既無黃油也沒奶油,只得買一些果脯,剁碎後塞進餅裏一烙,權當是果醬餅了。
卿玄晖挑眉,聽到朝廷和蘭閣這兩個詞,這姑娘是一點反應都沒有,看來不僅病的不輕,還無比淡定,果然不正常。尋常人不都應該露出敬畏之意嗎?不一會兒,他就被從小廚房裏飄出的香甜氣味所吸引,又在做好吃的?
他當然吃過東梁最昂貴的食物,但檀景彤做的粥和餅都與那些不同,更像是自創,也更好吃。
然而,廚房裏的人不言語,飛快地吞了兩塊餅後,耐不住全身酸疼,問了卿玄晖是否換過藥,得到了肯定的答複後,簡單地洗漱就趴在了炕的裏側,一動不動地挺屍。
卿玄晖咬了口熱乎乎的果醬餅,很甜,不膩,像是檀景彤身上的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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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手腳能動之後,他就堅持自己換藥,任誰身體殘缺,都不願意整日被人翻過來覆過去地查看,哪怕對方沒有鄙夷之心,他自己也邁不過這一關。不過,心細與敏感如他,早就發現,檀景彤是真的不介意,正如她所說的那樣。
奇怪的姑娘,卿玄晖堅定了這種看法。
等他上炕時,裏側的人早就睡熟,累到連呼吸都有些重。只有一床薄被,兩人這幾日自然是同床共枕,他心小,可耐不住身邊的人心大。蓋好了薄被,就覺熱源不斷靠近,他沒躲,想看看檀景彤對他究竟有多不戒備。
哎。
肩膀上多了點重量,不沉,似乎覺得舒服,還前後地蹭了蹭,手臂也被抱住。他體寒,檀景彤體熱,受傷發冷之時,他很愛挨着她;現在輪到她發熱,自然而熱地靠了過來。
生平第一次,卿玄晖被全身心地依靠,沒有任何戒心,就是單純地依靠。
失神的片刻,他輕輕地揚了揚唇角。
不是沒見過京城那些明豔的姑娘,僅以他的名氣和身家,就可随意挑選;但人家一旦知道他身體的秘密,可指不定鬧得滿城風雨。所以他幹脆以惡毒、諷刺和冷漠為保護,莺莺燕燕自然敬而遠之。說起來,檀景彤倒是第一個見過他真實的樣子,卻還能撲上來的姑娘。
對,就是撲上來,像是飛蛾遇見火源,火源遇見荒原……說是要帶他走,是走到哪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