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細水待長流,攜手共行樂
許是草藥的療效并沒有那麽好,卿玄晖身上的外傷好得很慢,但精神頭倒很好,整日找着空子就給檀景彤挑刺,後者充耳不聞,前者只得單方面進行口頭發洩。
時間一久,檀景彤發現了卿玄晖這損人的毛病是源自哪裏。
沒有安全感,非常恐慌被她扔在這深山荒林中,然而,這小子不會直接說害怕,愣是通過惡言惡語将自己僞裝一番,惡狠狠地諷刺她,得到回應的話,他會諷刺得更深刻,口氣裏卻放松許多。
“我白天要去趟最近的集市。”交代了聲,她就把草帽往頭上一蓋出去了。
去就去,說什麽說,誰稀罕知道!卿玄晖冷哼一聲,他全身上下仍然很疼,半夜翻個身都能疼醒,每次當他疼到默默地抽搐時,背上就會多一股力量,一下一下安撫着他,熱源也靠近,讓他沒來由心安。
他決定繼續養傷,而不是去給蘭閣釋放信號——有人背叛,否則他也不會這麽慘。
費勁兒地翻了個身,沖着裏側的卿玄晖嗅到了枕被上殘留的甜香味兒,皺皺鼻子,他閉眼補眠。
之所以知道最近城鎮的集市,還是源于檀景彤去捉野味時遇到的一位女獵戶,對方的裝扮比她專業許多,戰利品自然也更多。她真心實意地誇贊了幾句,順便打聽了許多信息。此刻,女獵戶就在約定好的路邊等她,兩人見面後寒暄了幾句,便大刀闊斧地往前走。
約莫走了半個多時辰,檀景彤總算瞧見了集市的影子。一入集市,檀景彤立刻被人流包圍,她先把從卿玄晖身上搜刮過來的玉佩給當了,然後拿着錢買了些調料和大米,末了坐在路邊的茶坊旁聽老百姓們唠嗑:
“京城可不太平,聽說小皇帝連朝都不上,白天睡覺,晚上出宮閑逛。”
“我還聽說,小皇帝所過之處,什麽也留不下來,燒殺搶砸,哎呦我的天吶!”
聽了一會兒,檀景彤是明白了,她所處的時空是東梁的和安三年,成氏宗族執掌政權,不過,老皇帝駕崩,新皇帝是個昏君加暴君,搞得京城民不聊生,總結概括就是:這是個亂世。
即使研究領域不在古代,她也清楚地知道,沒有一個朝代是東梁。平行時空很多,研究員根本不可能一一去發掘,最好的辦法就是帶回來一個人,讓所有研究變得簡單……嗯,一勞永逸。
沒有聽到更多有用信息,檀景彤帶着買好的東西,和女獵戶一起往回走。
到小木屋時,正好過午,她沉默地熱了烙好的薄餅,煮了碗野菜湯,就着吃下去,然後端起早晨熬的粥走進了屋內。
卿玄晖在她回來時就醒了,受傷之後,他的覺特別多,似乎是為了彌補先前多年少覺的事實。可那女子回來也不進屋,在小廚房裏鼓搗了一陣,他很想咒罵幾句,可一想,估計是在給他做飯,也就住了口。即使要殺對方,但現在還要仰仗對方的照顧。
Advertisement
“野菜瘦肉粥。”檀景彤把粥塞進卿玄晖的手裏,這人的手都能舉起來指着她了,粥也可以自己喝,“除了這個,其他我都當了。”
一塊熟悉的墨綠色腰牌在眼前一晃,驚得卿玄晖手一抖,差點把粥扣在被子上。
古老的紋路,細致的雕刻,中間,一個“卿”字不大但透着威嚴。
“卿哥哥。”檀景彤惡作劇似的喚了聲,還特意用自己那種發嗲的聲線,叫得她自己都雞皮疙瘩起了一聲。早在扛着卿玄晖進木屋後,她就把這人有幾斤幾兩掂量個清楚——研究院絕不會讓她帶回去一個文盲,至少也是個知識分子,所以她以為“卿”代表官職,可把三公九卿和四省六部都想了一遍,最後她确定,這是這小子的姓氏,倒很特別。
卿玄晖皺眉,眼底裏有藏不住的嫌惡,平日裏多被喚“閣主”或“公子”,“哥哥”?聽起來像是去逛花樓被叫的稱呼,而且這粘膩的聲音更像是在叫“情哥哥”……
“我是檀景彤,來自五千年後,”檀景彤頓了下,認真道,“我想帶你走。”
卿玄晖已經把一碗帶着肉香的粥吃進肚裏,這比白粥好喝多了,他以看病患的眼神看着眼前的女子,頭發不短,見識倒奇,口氣更大,想帶他走?她有這個本事?“我說呢,對我這麽好,又是救又是同睡的,原來是讓我跟你走。”卿玄晖舒展開眉頭,幾近刻薄又帶有幾分感情地說,“總算擺明你的目的了,忍了多久?很難忍吧?所以,為了帶我走,下一步,你是不是要投懷送抱?呵,你也真不挑剔,我身體有殘缺,你再主動,我也什麽都做不了!”
是自嘲,是奚落,也是卑微。檀景彤嘆了口氣,知道她得心甘情願地說服這人,才能帶他走,便也不急于一時,早在從集市回來的路上她就想過了,對于完成任務,她有的是耐心。“你別總這麽說自己,我沒介意,介意的是你自己。繼續睡吧,我就在外面,有事喚我。”
卿玄晖眼神一滞,又是這種一記重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她說她不介意,不介意一個不能行人事的男子?不是沒有注意過檀景彤看向自己容貌時驚豔的目光……這姑娘是病的不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