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怎麽好端端的,突然就走了?”
顧時寧的心情很複雜,不知道是該開心還是該疑慮。
開心她終于可以在将軍府裏睡個好覺,還是疑慮以後不方便刷好感。
顧夫人嘴裏不饒人,“人家如今是欽點的新科狀元,一朝飛黃騰達,将軍府的破門小戶自是容不下他。”
聽她娘這樣說,顧時寧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分明是顧府對他不好,顧長於要走也是情理之中。
母女倆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不久,顧夫人便要動身去城郊外探查莊子,臨走前交代,“這幾日我不在家,你看着你弟弟別太鬧騰,聽到沒?”
顧時寧乖乖點頭,“知道了。”
顧夫人放心離去,若換做以前她肯定是要把這兩個搗蛋的帶在身邊才踏實,好在小女兒漸漸懂事,不像從前那般胡鬧,給她省了不少心。
顧夫人一走,時寧一個人去到楓林院。
席居之內,窗明幾淨陳設如常。
顧長於一件東西都沒帶走。
顧時寧想想也是,将軍府對他來說,沒有任何可以留戀的東西。
唯一可以留戀的那朵蓮,也已經被毀了。
她在楓林院不算大的房子裏漫無目的的穿梭,書房裏放字畫的彩繪瓷缸滿裝的滿滿當當,長長的案幾上,筆墨紙都還在,唯獨只有硯臺不見了。
時寧記得那一方硯臺端正普通,要說特別的地方,大概是左側雕刻有精致細膩的蓮花映葉。
這方硯臺怕是成了那朵蓮的替代品,果然顧長於心裏始終都在記挂阿招,時寧再一次覺得她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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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至卧房,正要推開門時,突然背後響起聲音。
“小姐在此處做什麽?”說話的人語調溫和慈善。
顧時寧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吓一跳,回過頭去,發現原來是顧長於的教書先生。
顧時寧福了個禮,“陸先生好。”
“我來看看哥哥有沒有落下什麽東西忘了帶走,先生為何來此?”
陸善的聲音滄桑低啞,“老夫上次授課結束忘了件東西,特意來取。”
顧時寧點點頭‘哦’了一聲,眼睛悄悄地打量陸善,能夠把顧長於培養成狀元,想必是極好的先生。
陸善滿是皺紋的眼睛明亮,摸了摸他短短的胡子,“小姐可是有話要說?”
顧時寧一驚,真是個會察人觀色的,她便也不猶豫,恭恭敬敬地問:“陸先生既能教出哥哥,想必才學過人。恕時寧冒昧,請問先生可還有繼續教書的打算?”
若是陸善先生能教一教顧钰衡,考個狀元她是鐵定不指望,但能勉勉強強考個進士也未可知。
陸善和藹地婉拒道:“承蒙小姐厚愛,老夫年事已高不再想教書,只想好好醉心于醫術,懸壺濟世。”
顧時寧一愣,“陸先生還會醫術?”
陸善似笑非笑,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小姐不也會醫術嗎?”
顧時寧好看的眉心皺起,心中警惕。他是從何處得知她會醫術的?
她從未和任何人透露過自己會醫術,唯一一次,是在鎮國公府開了一張藥方。
“先生想必是誤會了,時寧只是看過一些醫書,并不會醫術。”
陸善開口道:“哦?如此說來,顧小姐着實是有醫術天分,老夫的一個學生在太醫院當值,無意看過小姐的方子。”
“小姐為鎮國公世子開的方子,君臣佐藥相須相使,看着倒像是出自多年行醫的老大夫之手。”
這天底下真是沒有不透風的牆,不過想想也是,鎮國公世子這樣尊貴異常的身份,吃過的藥怎麽可能不經過太醫院的檢查。
顧時寧尴尬地呵呵一笑,撓了撓頭,“時寧也就是和世子鬧着玩,胡亂開的方子,沒想到瞎貓碰了死耗子,湊巧湊巧。”
陸善:“教書老夫是不再想了,但是教醫術,我倒是願意。不知小姐可願意做我的小徒弟?”
顧時寧有些驚訝,沒想到陸善竟然想收她為徒,若是拜他為師,正好方便她立一立會醫術的人設,日後若有必要也好出手。
顧時寧睜着圓溜溜的眼睛,歪頭想了想,“時寧要是拜了先生為師,除了醫術,其他的學問先生也會教嗎?”
既然他不願教顧钰衡,那只能拐個彎,讓先生教她,她再去教顧钰衡。
她前世好歹也是個學霸,教她弟這點程度還是可以的。
陸善忍不住輕笑,揶揄道:“你倒是機靈,若你拜我為師,老夫不介意指點一二。”
顧時寧笑眯眯地鞠了一個大大的揖,“師父好。”
過了兩天,顧夫人從莊子回來後知曉此事,頗為驚訝,又滿心歡喜。
她本就對陸善先生十分尊敬感激,加上小女兒若有自己喜歡的事情做一做也是好的,故而十分支持。
顧長於走後,楓林院便空着了,顧夫人幹脆差人将庭院修整一二,留給顧時寧開辟成她的藥舍。
顧時寧沒有讓人動顧長於的書房和卧室,只是将席居改成了授課的地方。
不過令她沒想到的是,在這樣一個醫術落後的世界,陸善在醫術上的造詣竟然頗深,和她的導師相比甚至是有過之無不及。
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顧時寧捉摸出來,她這個師父是放養型的老師,總是很忙的樣子,四處周游。
陸善每月只有那麽兩三天來将軍府,檢查一下她近期的功課,再丢一本他自己作的醫書,布置接下來的課業。
每次的課業量耗時不一樣,短則七八天,長則個把月。但似乎是算好的一般,時寧完成課業的第二天,陸善便會來到将軍府,布置下一次的課業。
陸善偶爾還會帶回一些新奇的東西,有時是苗疆的蠱,有時是西南的奇異草藥。
顧時寧在那棵楓樹下,開辟了一圈的小田,用作藥草的種植。這裏有許多的草藥她都未曾見過,需要好好研究一番。
就這樣顧時寧每日過得很是充實且平靜,看看醫術,種種草藥,盯着顧钰衡做功課。
但她弟真是爛泥糊不上牆的選手,文章寫了三年還是沒什麽長進,顧時寧每次給他改策論,都改得血壓升高。
顧将軍的家書像雪片一樣的寄回将軍府,全是寫給顧夫人的你侬我侬,最後一個箱子都放不下這些信。
而自從那次桃花塢之行後,時寧再也沒有見過顧長於,關于他的消息,也都是從別人的口中聽說。
聽聞他仕途順暢,在翰林院待了不到一年,便進了內閣,不到兩年,便升任刑部侍郎。
聽聞說親的媒人踏破了他侍郎府的門檻,他皆以各種理由拒絕,想必是忘不了阿招。
按理媒人得來将軍府和顧家長輩商議才合規矩,只是顧夫人接待了一次媒人便煩了,只說一切皆随他自己決定。
蘇昭昭也在她十五歲這一年,結束了對顧長於無疾而終的暗戀,雖然這事在她高調的追求下,明裏暗裏滿城皆知。
正式宣告結束暗戀的那一晚,蘇昭昭抱着時寧哭了很久。
顧時寧困倦地打了個哈欠,拿起矮幾上的茶壺給蘇昭昭重新倒了一杯茶,“喝點水吧,補充水分再哭。”
蘇昭昭一邊哽咽,一邊聽話的抿了口茶,眼睛哭得通紅,“你說是我長得不好看嗎?家世不好嗎?”
顧時寧手支着下巴,這些問題她已經回答了不知道多少遍,“你美若天仙,家族顯赫。”
蘇昭昭長開之後,容貌當真算得上是傾國之姿,看她哭成淚人兒似的,真是叫人又心疼又賞心悅目。
“那他為什麽拒絕了說親的媒人?祖母在家發了好大一通脾氣,說本來就是他高攀,要不是我鬧着喊着要,才不會請人說這門親事。”
“沒成想,竟然是人家看不上。”蘇昭昭的聲音嘶啞委屈。
顧時寧也很奇怪,為什麽這門親事沒說成?
小說裏這門親事明明是談成了的。
但顧長於之所以和蘇昭昭定親,是為了利用鎮國公府,幫助他更快得到想要位置,而他對蘇昭昭只有虛情假意。
後來顧将軍戰死沙場,顧長於守孝三年,直到阿招重生,兩人之間才有真情實意。
顧時寧不知道是談成了還是沒談成的好。
親事沒談成,蘇昭昭不用所托非人。
但轉念又想,她剩下的時間只有兩年,活在虛假的快樂裏,也許比真實的痛苦要輕松。
顧時寧手支着下巴,盤腿坐在席居間,“這人你喜歡了三年,怎麽還沒膩呢?”
蘇昭昭瞪着紅通通的眼睛,脆生生地反駁道:“你這訣別草種了三年,怎麽還沒膩呢?”
顧時寧沉默,這可是她的救命草,當然不會膩。
吃下訣別草的人,将陷入短暫的昏睡,醒來後會忘記他最後一個見到的人。
這個世界的草藥就是這麽神奇,很多無法用現代中醫理論來解釋。顧時寧覺得新鮮又有趣,這三年來真真是一頭紮在裏面出不來。
她等了三年,再過幾天,這草就該開花了。
顧時寧側着腦袋,玩笑道:“我這有一只纏情蠱,不如借給你用用?”
蘇昭昭止住抽噎,“纏情蠱是什麽?”
“就是用你的血喂養,等蠱成熟給他吃下,從此以後他便只能思你念你,若愛上其他人,就會心痛難忍。”
“只是這蠱進入體內後,仍需要你的血供養,對方需要定期服用你的血,否則亦會心痛難忍。不管是他的身體還是精神,都掌控在下蠱之人手中。”
顧時寧說的時候眼裏放光,嘴角不自覺上揚,這可是她結合情蠱和嗜血蠱,特別研究出來的一種新蠱。
作者有話要說: 一章三年過去了,小時寧也長大啦,即将開啓她的事業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