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我沒有想到這些混混的目标居然是我,輕而易舉地被捉住了胳膊。有人狠狠折了我的手腕,劇痛之下我的手沒有力氣,噴霧‘叮當’一聲落在地上,滾到了車底。
幾人兇悍地反剪着我的胳膊,想把我往他們車裏拖。我拼死不肯配合,這群人連警察都不怕的話,我上車就等于送死。
趙啓明被剩下的人纏住,過不來,只能越過人群伸手來拉我:“別動她!”
在這樣混亂的情況下,我其實什麽都沒想,趙啓明伸出手,我自然而然地也跟着伸手想要拉住他。可是我敵不過那幾個混混的力氣,被硬生生拖出老遠,趙啓明的指尖可望不可及。
突然就升起一絲驚慌,以為自己真的要交代在這裏了。
我還有太多事沒做,不想死。求生欲讓我靈光一閃,低頭咬住了胳膊上的大手,那人吃痛松開了我,我趕緊往回跑。沒跑兩步又被人捉住了,一只巴掌夾裹着風落在我的臉上:“臭女表子,還想跑?”
男人的力氣比女人大得多,這一巴掌下去我脖子都快斷了,更別提耳朵裏的轟鳴了。我咬着牙不理會,一心想遠離他們的車子。
我當時沒有別的想法,只想着拖到警察來,我就得救了,後來我才知道我這樣的想法有多蠢。
我挨了一巴掌,嘴裏全是鐵鏽味,耳朵裏像塞了棉花似的,什麽聲音都離我很遠。
趙啓明嘴巴一張一合的,不知道說了什麽,周圍的小混混突然就停手了,只是抓着我們讓我們不能動彈。
那個領頭皺着眉像是在權衡利弊,趙啓明又說了什麽,那領頭轉頭來看我,陰骘的眼神閃着兇光。
他嘴唇動了動,還沒來得及說話,遠處突然光芒閃爍,尖銳的鳴笛聲穿破棉花層鑽進我的耳朵裏,我總算勉強能聽見一點聲音了。
領頭的看見警察趕到,眼神一凝,擡手招呼着兄弟:“撤!”
我剛要松口氣,就看見那領頭的悄悄做了一個手勢。
正奇怪,餘光就掃到一抹銀光。我心頭一凜,卻來不及躲開,只能眼看着一把明晃晃的刀刃朝我的臉劃來。
他們居然兇悍到當街就敢行兇,我心裏有些後怕,要是剛才有人趁亂給我一刀,估計這會兒我已經涼了。
我被人擰住胳膊,看見刀來了也沒辦法躲,只能扭開臉硬挨一刀。然而這一刀沒有落在我身上,直到溫熱的血液濺到臉上,我才知道,趙啓明居然沖了過來。
他來不及搶走刀,只好拿手硬擋在我面前,這一刀劃破了他的手背,血順着手腕流了出來,洇濕了白色的袖口。
我張大了嘴,想喊卻喊不出聲。
趙啓明趁着拿刀混混愣神的機會奪過彈簧刀,他的臉上沒有表情:“這一刀我記下了。”
領頭的混混見沒有砍到我,眉頭也是一皺,又聽見鳴笛聲越來越近,知道自己沒機會再來第二下了。一眨眼的功夫,他的臉上就挂上了笑容:“兄弟不懂事,趙總大人不記小人過。”
他朝身後小弟使了個眼色,立刻有人扔了一把刀給之前砍我的混混。我以為他們還要動手,趕緊拉着趙啓明往後退,趙啓明卻一動不動。
我正要着急,就看見那小混混拿刀削掉了自己的一截小指。
領頭的笑着:“趙總別生氣,都是誤會。”
趙啓明眉毛都沒動一下:“拿刀的可不止這一個指頭。”
“這……”領頭的臉色難看了一下,很快又恢複了笑容:“小黑,這一趟的錢都歸你。”
得了允諾,拿刀的小混混一刀齊根削斷了剩下的三根指頭,只留了一個大拇指孤零零地貼在手掌上,血淋林的,特別駭人。
我‘啊’了一聲,偏頭避開了這一幕,不敢再看下去。
趙啓明并不作罷:“耳光是誰打的?”
很快就有沉悶的巴掌聲響起,噼裏啪啦接連打了十幾下才停。
趙啓明低沉着嗓音警告道:“我不為難你們,指頭都撿回去,這一次就這麽算了。通知下去,要是還有誰膽子肥了,敢來動她,就不是幾個指頭耳光能解決的了。”
“呵呵,多謝趙總寬宏大量。”警車逼近,小混混不敢再逗留,紛紛乘車離開了。
等到人群散盡,我才敢回頭,只見趙啓明陰沉着臉,嘴唇卻微微泛着白。
我想起他手上有傷,趕緊拆了頭發上的皮筋紮在他手腕上:“你沒事吧?”
我這人別看嘴皮子玩的兇,其實一直長在紅旗下,沒見過這樣真刀真槍的鬥毆場面。看到地上一灘一灘的暗紅血跡,腦袋就發暈,替趙啓明止血的時候手指都在發抖,好幾下都碰在他的傷口上。
“嘶——”趙啓明終于忍不住痛,低聲咒了一句:“秦時雨,你故意的吧?”
我說:“我沒有。”
我聲音在發抖:“對不起,都怪我。”
如果不是我逞能下車,或許他就不用挨這一刀了。
趙啓明沉默了一會兒,直到警車在我們身邊停下,他才低低開口:“不怪你,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
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一個警察推到了一邊:“有傷員,拿急救包過來!”
趙啓明沒有動,指着我道:“她也受傷了,叫救護車過來。”
有人認出了趙啓明,立刻諾諾應是,救護車沒一會兒就到了。我被醫護人員溫柔地按在擔架上,固定住了腦袋,沒辦法繼續看趙啓明了。
等到照完片,醫生說我是輕微腦震蕩外加鼓膜破裂,建議住院觀察幾天。反倒是趙啓明流了一灘血,卻只是皮外傷,縫了幾針就能下地了。
流了不少血,他的唇色微微有些淡:“對不起。”
我被醫生安置在病床上,不許亂動,只能斜着眼睛看他:“那是唐敏的人?”
經過一段時間的緩沖,我總算有空思考今晚到底是怎麽回事。
那些人很明顯是沖着我來的,而趙啓明一開始不許我下車似乎也知道他們的目标是我。我在南城并不曾樹敵,唐敏是唯一一個會對我下狠手的人,除了她,我想不出第二個懷疑對象。
趙啓明聽了我的話,眼神躲了一下。我一看他的神情,就知道我猜對了。
我這會兒頭暈想吐,腦袋特別亂,什麽都想不清,也說不出自己是個什麽樣的心情。
他明知道是唐敏下的手,卻一直沒點破,擺明了是要護着她的。可是他那會兒替我擋了一刀,于情于理我都不應該再怨他了。
我突然又在想,他之所以擋那一刀,到底是怕我恨上唐敏,還是單純保護我?
腦子裏胡亂飛過許多個念頭,卻得不到答案。我淡淡吐出一口濁氣:“今晚的事,謝謝你。”
腦袋被固定住,我沒辦法翻身,只好閉上眼睛:“我累了,你走吧。”
趙啓明沒有出聲,病房裏的空氣似乎都凝結了。過了好一會兒,我才聽見他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他就這麽走了,我的心裏說不出是輕松還是失望,沉甸甸又空泛泛的,像海上的船只一樣不上不下,噎得難受。
我躺了好一會兒,等到病房重新回歸寧靜,我才睜開眼睛,打算給梁婉發個消息,通知她我今晚不回家的事。
誰知,一睜眼,我就看見趙啓明靠坐在我旁邊的病床上,驚得我一口氣沒喘上來:“你在幹嘛?”
趙啓明平淡地望着我:“陪床。”
這和上次一樣,唐敏闖了禍,他就來替她補償。我有些氣悶,聲音就跟着沉了下去:“不需要。”
“你需要。”他答得十分篤定,就好像是我肚子裏的蛔蟲似的。
我氣得更厲害:“我說我不需要!”
我斜着眼睛瞪他:“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為什麽讨好我麽?你不就是想看着我,免得我在警察面前說錯話,害了你的親親寶貝兒嗎?”
趙啓明的臉色黑了一下,不過沒翻臉:“你覺得是就是吧。”
他過來替我倒了一杯水,插了吸管才遞到我嘴邊:“你在這邊只有梁婉一個朋友,她能一直守着你嗎?”
你就能了嗎?我在心裏頂了一句,沒說出聲。
他見我不肯喝水,似笑非笑地掃了我一眼:“我有的是辦法讓你喝水,你想試試嗎?”
他說着,就含了一口水在嘴裏,看樣子,我要是再說不喝,他就要來個嘴對嘴的喂水了。
他的唇形偏薄,沾了水就變得晶瑩透亮,失血導致的淡粉色變成了媚人的桃花瓣,性感得要命。
我哪敢讓他親我,趕緊挪開視線:“拿來吧,我喝。”
趙啓明把吸管放進我嘴裏,低低地溢出笑音:“早這麽識相,也不至于吃這麽多虧了。”
這話又戳到我了,我最大的虧就吃在唐敏身上,他拿這個笑話我,安的什麽居心?我吐出吸管,擡手擋住眼皮:“行了,我喝夠了,你可以走了,我不需要陪床。”
我連珠炮似的說着話,語氣裏帶着我自己都沒察覺的嬌氣,有點像和戀人撒嬌。
趙啓明收了笑聲,擡手在我發頂摸了一把:“醫生讓你靜養,沒個人陪着,你上廁所都不方便。”
我刷地一下熱了臉皮,哼聲道:“那就更不需要你了,有護士呢。”
他嘆了一口氣,忽然緩和了語氣:“我知道你怨我護着唐敏……有些事你不明白的……”
他默了默,低低道:“給我一點時間,我會給你一個滿意的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