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清風拂過，一小撮柔軟的發絲被吹到臉上，留下淡淡的癢意。
風月揉了揉臉蛋，緩緩睜眼，刺目的陽光讓她下意識撇開頭，将臉埋在熟悉溫暖的懷抱裏。
一只大手伸過來，替她擋住照在頭上的斑駁日光。
“醒了？睡得好不好？”
一個溫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風月愣愣地擡頭看。
“咦？你怎麽變成這樣了？”她驚訝地看着摟着自己的男人。
暗紅色的頭發沒有束冠，只用一根綢帶松松地綁起，額前散着些潦草的碎發，身上的玄色法衣也破破爛爛，外表看着落魄散漫，配上英俊不凡的五官，別有一番俊逸潇灑。
不對，他是……他是她的夫君！
風月揉了揉眼睛，确認自己沒看錯，他真的是她的夫君！
可是怎麽可能？
她不敢相信，捏了捏自己的臉蛋，又捏了捏眼前的俊臉。
“我……我不是在做夢吧？你回來了嗎？你真的回來了嗎？”
“我一直都在。”淩筠灼将她捏臉的小手捉住，放在自己臉上，親昵地蹭了蹭。
這溫柔中略帶戲谑的眼神，不是她夫君又是誰？
可風月還是不敢相信，在腦子裏仔細搜刮昨天的記憶。
對了，昨天他們剛從冥幽回來，她沒要到影照月，生了好大一場氣，霸道地按着他喝了一肚子龍血後便跑了出去，後來也不知逛到哪兒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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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以為扮演一回我夫君，我就會原諒你。”
“我就是你夫君，我用扮什麽？”淩筠灼不滿地捏了下她粉嫩的小臉蛋，然後握着她的手舉到她面前，“影照月我先放離火洞，看看這個。”
風月這才發現自己手上多了個白玉手環，玉質晶瑩豐潤，裏面好像有白白的、像牛乳一樣的東西，一看就是好玉。
“喜歡嗎？”
“額……還行。”風月有點勉強。她還是想要影照月，這玉環再好看，又不能幫她打架。
見她來來回回地搗鼓玉環，淩筠灼一把握住她的手，嚴肅道：“夫君送的，要一直戴着。如果取下來，我立馬變回你讨厭的淩筠灼。”
風月歪着頭看了他一會兒，确實像诶，尤其黑臉訓人的時候，跟以前一模一樣。
她開心地用雙手繞上他的脖子，“你突然變回原來的樣子，好奇怪啊。”
“不喜歡？”淩筠灼用手背輕撫她粉嫩的小臉，“那我回淩冶去。”
“不要！”風月緊摟着他不放，“誰說不喜歡了？可是你為什麽突然變回這個樣子？”
“因為……最近翼動發作頻繁，我需要你幫我療傷，所以得好好對你，不然你跑了怎麽辦？我上哪兒去找這樣頂頂厲害的藥靈？”
難怪，果然是有求于她！他能變回自己的夫君，風月當然好開心，可是總覺得不穩當。
“那……你會不會突然又變回那個淩冶王啊？”
淩筠灼想了想，說：“看你表現，你乖的話，我就一直這樣陪着你。”
風月多有自知之明啊，以前跟夫君在一起的時候也三天兩頭吵架，她能有幾日乖的時候?
不過裝一裝還是可以的嘛。
她好久都沒有這麽開心過了，在自家夫君懷裏膩了一會兒，忽又變成龍身，一下子跳進旁邊的水池裏。
美滋滋地游了幾圈，才發現哪裏不對！
她環顧四周，發現不遠處有個山洞，而且淩筠灼靠着的那棵樹也好熟悉。
這裏不是伏火山，而是很久以前她跟淩筠灼一起呆過的那座山！
“這是那個什麽蔚雲山嗎？我們怎麽會來這裏？”
“想來，便來了，不喜歡嗎？”
“喜歡呀！”
風月開心得四只小短腿一陣亂刨，然後翻起小肚皮，一邊劃水一邊曬太陽，
真像是夢一樣！
然而很快她便發現不是夢。
入夜，她忽然覺得肚子好痛，就像裏面煮了一鍋沸水，正在咕嘟咕嘟冒泡泡。
淩筠灼眼神一暗，立時化作黑色巨龍，把她從水裏抓起來，放在岸邊，用舌頭輕輕舔舐她的小肚子。
風月能感覺到龍息透過腹部的鱗片，一點點滲進自己的身體裏，肚子裏那股灼痛立時纾解許多。
“我怎麽了？”
“沒事，你最近喝多了龍血，不消化。”黑龍溫柔安撫。
“哦。”風月低低應了聲，有點心虛。
在龍息的輔助下，痛楚很快消失，仍被他那麽舔舐，便覺癢癢，風月哈哈笑着在岸邊打滾。
望着又傻又快樂的小白龍，眸色溫柔，眼底卻藏着一層陰翳。
這幾日風月或是在水裏曬太陽，或是在林中戲耍其他小妖怪，偶爾覓得幾顆可口的靈果，便拿回去跟淩筠灼分享，然後厚着臉皮再喝他幾口龍血。晚上她就讓他抱着，或是變回龍身揣進他懷裏，一邊睡覺一邊為他療傷。
如此快活地過了幾日，淩筠灼跟她說，他們必須回淩冶了。
眼看他換上嶄新的法衣，玉冠束發，連神色都添了幾分威嚴，風月心中一緊，遲遲不願過去。
“條兒，過來。”
男人沖她張開懷抱，眼尾帶着淡淡笑意。
風月這才走過去，靠進他懷裏。
“擔心什麽？為夫換身衣服就不認得了？”
風月也不知自己在擔心什麽，剛才看到他變回淩冶王的樣子，她潛意識裏很抗拒。
但她知道，他已然恢複記憶，不接受是不行的。那麽只要他偶爾能變回夫君的樣子，她也不是不能裝得乖一點。
思忖片刻後，她變回龍身，麻溜爬進他衣襟裏。
回到錦宸殿，淩筠灼把她放出來。
風月驚訝地發現院子左邊多了一個好大的水池，裏面不知放了什麽東西，散發出淡淡的藥香。
“上次你在煉魂燈裏受的傷還未痊愈，需得每日藥浴才成。”淩筠灼解釋，牽上她的手。
“是……是嗎？”風月的腦子有一瞬是混沌的，但很快又恢複正常，跟着他回了寝殿。
錦宸殿外，一個梳着牛角髻的小妖感嘆道：“總算回來了，這三年也不知王上帶王後去哪裏玩了。”
玉竹斥道：“胡說什麽？仔細你的皮。”
那小妖縮了縮脖子，再不敢吭聲。
翌日，風月醒來時夫君還在身邊。
她一下子快樂得不得了，感覺好像回到了剛剛成親的那段日子。
她用光腳丫子去蹬男人的小腿，一腳把人踹醒，然後趴在他胸口，親親熱熱地問：“夫君，我們今天要做什麽呀？”
夫君一回來，她好像又失去了龍生目标。
淩筠灼伸手撫摸她柔順的頭發，眼睛卻閉着，“等會你變到最大，然後去過稱，看看自己的斤兩，再想想自己該做什麽。”
“修煉，知道了！”風月嘟囔道，不就是嫌她妖身不夠壯麽。
起床後，淩筠灼陪着她吃了幾個靈果，随後便去了仰天殿。
風月變回龍身在院中泡了半個時辰藥浴，然後大搖大擺地出去溜達。
一路來到岩火洞，她想進去找決炎炫耀一下，順便看看羨魚陣裏搜刮了他多少妖力。
走到洞外時卻察覺到不對勁，匆匆跑進去，果見裏面空空如也，決炎不見了！
怎麽回事，他逃跑了嗎？可是伏火山這麽多厲害的大妖，要是決炎逃跑，崔衡他們不可能不知道。
難道有叛徒？那淩筠灼豈不是很危險！
她越想越心驚，決定還是得跟淩筠灼說一下，最多被他知道自己看過決炎，打罵她一頓罷了。
下定決心後她立馬往仰天殿趕去。
到殿外時，正好看到一群大妖從臺階上下來。她一仰頭，上面全是大鞋底，趕緊吼道：“看着點路啊，誰敢踩我我讓我夫君一爪子拍死他！”
當先的容烈這才看到下面趴着一條翹起須須的小白龍。
“害，王後啊。”
他這麽一招呼，其他人也紛紛向下看，然後笑嘻嘻地喊王後，自覺給她讓出一條道來。
這些臭妖怪踩過的地她不稀得踩，便指着唯一的女妖绾羽說：“你，把我抱到裏面去。”
绾羽看着她發了會兒愣，眼眶有些泛紅，片刻後笑着道了聲“是”，快步小跑下來抱起她，進到殿內。
裏面只有淩筠灼跟崔衡，绾羽把她放到距離王座只有十幾級臺階的地方，她便一溜煙蹿上淩筠灼的肩膀。
“我有要緊事跟你說，你讓他們都退下。”
淩筠灼眼神示意崔衡跟绾羽先出去。
崔衡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轉身離開時臉色不大好看。
風月莫名其妙，小聲問：“你訓人了麽？”
“不管他。”淩筠灼摸了摸她的龍角，“什麽事，你說吧。”
“這裏有叛徒！那條兩個頭的赤蛇被放跑了！”
淩筠灼卻不疑她為何認識決炎，只道：“是我放走的。”
風月傻了：“為……為什麽？他不是背叛過你嗎？”
“因為他幫了我一個忙。”淩筠灼将他捉下來放腿上，強制她變回人形。
“幫你什麽忙了？”
淩筠灼靜靜看着她，眸光閃了閃，用手輕撫她的臉頰，溫柔地笑：“天大的忙。”
見他沒有跟她繼續解釋的意思，風月也沒追問，只要不是被叛徒放走的，便不用擔心了，他不說就不說吧，反正她也不是很感興趣。
回到錦宸殿，風月乖乖到池子裏做藥浴。
看着清清靜靜的院子，忽然想起半月後便是他們的結親大典，但伏火宮一切如常，似乎沒有絲毫準備，便忍不住問淩筠灼。
此時正值太陽落坡，紅霞漫天，淩筠灼坐在岸邊，用手舀起泉水往她身上灑，聞言輕笑一聲：“有我還不夠，非得要個儀式不可嗎？”
暗紅的頭發在紅霞照耀的光影裏，顯得越發耀眼。風月一時沒忍住，從水裏探出上半身靠進他懷裏，伸手把玩着他的頭發，嘟囔道：“也沒有很想要，反正那些人我都不認識，不稀罕他們來賀喜。但是你改了計劃怎麽也不跟我說一聲呢？”
“因為不想你為這些事煩心，我希望你無憂無慮，不好嗎？”
風月歪着頭想了想，她确實不喜歡操心這些破事。
而且她發現自己對結親大典這件事竟沒什麽印象，果然她從頭至尾就沒在意過吧，也不知方才怎麽就突然想起來了。
說來有些奇怪，最近她總感覺腦海裏朦朦胧胧的，仿佛意識被蒙了一層薄紗，眼前的一切好像是真的，又好像不是。
某個瞬間她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夢裏。
如果不是夢，淩筠灼怎麽會忽然變回她最喜歡的樣子？
如果真是夢，那她希望自己永遠都不要醒過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