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一進去風月便覺不對,這裏除了魔氣,還有另一種氣息,又是那種被淨化過的犼的力量!
此時她也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四周黑壓壓的全是魔氣。她祭出煉魂燈,想将周圍的魔氣吸進去,然而很快發現她剛吸收一部分,魔氣又會從地底源源不斷地冒出來。
難道下面就是桑無說的魔核?
繞是她天賦再高,也只兩三百年修為,要完全淨化這些魔核不知得等到什麽時候。為今之計,只有先不管這些魔核跟魔氣,找到淩筠灼再說。
“吼——”
龍吼聲越發焦躁、慘厲,風月心急如焚,化作人形,拔出白虹,尋着淩筠灼和犼的氣息一邊淨化一邊斬殺,終于清出一條路來。
當她飛到盡頭,周圍環境瞬息巨變,利劍呼嘯之聲不絕于耳。她看到無數黃中泛白的光點組成一個法陣,将一條黑色巨龍困在中央,數十柄利劍被魔氣纏繞着,從四面八方刺過去,而巨龍無法逃跑,只能在有限的空間內左支右绌。
“淩筠灼!”風月大喊一聲,在短暫的慌亂過後,又迅速冷靜下來,“小心那些劍!”
“你來做什麽,快走!”黑龍怒喝。
“你傻嗎我來救你啊!”風月急得大罵,手上也沒空着,祭出煉魂燈吸收周圍的魔氣,同時開始施法淨化纏繞利劍的魔氣。
然而事情并不順利,那些劍好似長了眼睛一般,分出一部分直接向她飛過來。
風月閃身險險避過,又聽淩筠灼道:“這是誅龍陣,很危險,快離開!”
“顧好你自己!”風月才不會離開。待她将這些馭劍的魔氣淨化,他的威脅就少一分。
正當她一心淨化之時,一柄閃着紅芒的劍突然襲來,她閃躲不及,猛地後仰,眼看就要倒在誅龍陣上,忽聽一道利劍破空之聲,那閃着紅芒的劍被另一柄劍射下。
緊接着一陣地動山搖,黑龍掙脫束縛,化作人形,飛過來将風月攔腰抱住,與此同時,方才在空中鬥法的那兩柄劍自動飛到他手中,他回身一劍斬下,誅龍陣悍然崩塌。
風月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你……怎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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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東西,誰讓你回來的?”男人咬牙切齒,仿佛她壞了他什麽好事。
風月怔怔地望着他,好一會才反應過來,正要罵回去,頭上陰影忽然罩下。
男人溫熱的唇攫住她的,貪婪地研磨、吮吸,仿佛要将她整個吃進去。
被熟悉的氣息緊緊包裹着,風月終于确定他是安全的,不禁又是氣怒又是歡喜,張嘴狠狠咬回去。
大混蛋,竟敢騙她!
龍吟消失後,刑昭宮外面的淩冶大妖們慌了神,唯恐他們王上出了什麽事,正準備破釜沉舟進去一搏,忽見刑昭宮上方數十道劍光接連斬下,原本黑壓壓四處亂蹿的魔氣瞬間被滅。
一個大貝殼似的行宮轟隆隆拔地而起,直頂天罰,匆匆趕來的绾羽認得這東西,不禁喜出望外:“是天海化玉,王上勝了!”
至于為什麽突然将行宮安置在此處,她也不敢想,她也不敢問。
……
風月再次醒來的時候,身上蓋着軟軟的薄被。
昨天……他們好像做了奇奇怪怪的事情……
她現在渾身難受,想咬人都提不起勁。
男人背靠着窗,曲起一條腿,懶懶地看着她,嘴角帶着若有似無的笑。
風月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拉起薄被蓋住半張臉,只留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故作兇橫地瞪着他。
暗紅的頭發有些松散,臉上的笑容淺淡而溫柔,恍惚間,風月還以為是牛背山上跟她成親的那個淩筠灼。
沒等她問出口,就被連人帶被子抱進懷裏。
男人用額頭抵着她的,低聲呢喃:“不認識了?嗯?”
風月伸手去抓他的頭發,嘟囔道:“你到底是不是我夫君呀?”
男人捏捏她的臉:“你說呢?”
風月最讨厭他這樣似是而非,一邊将他的頭發卷在手指上把玩,一邊質問:“所以之前說我的那些都不是真心話,是故意氣我的,對不對?”
“嗯……不全是。”男人嘴角帶着意味不明的笑,沒有解釋哪些是真心話,哪些不是,“若非你突然出來搗亂,興許我就将玄風逼出來了。”
風月驚道:“當時玄風在那裏?”
“唔。當我看到春波劍周圍的殘陣,就知道他一定有新的計策。他利用風雪暴和影照月引我入套,我便遂了他的意。本想假裝不敵,誘他出來殺我,可惜……只差一點。”
原來如此,他假裝受傷被困,命懸一線,那個玄風又豈會白白錯過斬殺他的好機會,眼看那些劍殺不了他,必然親自動手,到時自然真相大白。
風月很快明白過來,氣道:“那你怎麽不早說?早說你要将計就計,我就不回來了!”
淩筠灼搖搖頭:“他很聰明,你演戲會被他識破,他知道我有所提防,便不敢輕舉妄動了。”
風月:“他沒有必勝的把握,怎麽敢正面招惹你,不怕打草驚蛇嗎?”
淩筠灼冷笑一聲:“他在試探。”
“試探你如今戰力如何?”
“嗯,也在試探他自己到底幾斤幾兩。若我沒猜錯的話,此人不是犼族,但一定跟犼有千絲萬縷的關系。”
聽他這麽一說,風月立馬想起之前那股被淨化過的犼的力量。
“那個玄風會不會是蕭家的人?犼的氣息很強悍,這世上大概只有藥靈能将犼的氣息淨化,蕭家又養了那麽多藥靈……”說到此處風月又想起一事,猛地抓住淩筠灼胸口的衣服,“對了,出去時我遇到過蕭家的隊伍,那個蕭淳慶不在,難道是他?”
“嘶——”淩筠灼痛呼出聲,摟着懷裏的小妖怪咬她耳朵,“輕點,謀殺親夫啊?”
風月這才感覺到哪裏不對,他為什麽一直坐着,不躺下?而且……
血的味道!
“你的龍翼……”
“沒事,死不了。”
“是因為昨天對付玄風太過耗神才這樣的嗎?”
“唔……”似乎是昨晚“對付”這只小妖怪太動情才這樣的。
抱着他的小妖怪溫存了一會兒,淩筠灼手裏忽然多出一本紅色的小冊子,塞進她手裏,低頭淺淺親吻白嫩的額頭。
“上次你離家出走時留下的那本婚書我早就燒了,這是重新寫給你的,以後不要再為林元茜有關的事傷心難過了,嗯?”
額上的綿綿細吻輕柔而溫暖,讓風月很安心、很舒服,以至于聽到林元茜這個名字也沒太大反應。
她好奇地打開折頁,發現裏面什麽也沒寫,就畫着一條大黑龍和一條小白龍,小白龍大半個身子被大黑龍卷着,只露出脖子和小小的龍腦袋靠在黑龍身上。
畫得……還挺像……
風月瞬間像吃了好多個香香甜甜的小糕糕,眼睛圓圓亮亮的,雙手勾着他的脖子:“那……那你以後只能喜歡我。”
淩筠灼無奈地捏捏她的臉,不想辯解什麽,只道:“上次逼你穿的那套法衣,是由我娘的護心麟制成,根本不是天蠶雪縛絲那種東西能比的。若是被我娘在天之靈知道兒媳這樣嫌棄,怕是得氣死。”
“是……是嗎?”風月有點心虛。她也是龍,護心麟有多重要她比誰都清楚。那套法衣一定是他家最珍貴的東西了吧?
“唔……”淩筠灼不再責備,又捏了下她粉嫩的小臉,“以後不許淘氣讓我分心,對付玄風才是正事。”
“哦。”風月難得這麽乖。那個利用了藥靈的玄風,她也想會一會。
回到黑魂鎮,留守的大妖禀報水綠被人趁亂劫走,淩筠灼看風月神色便知與她脫不了幹系,索性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再追究。
次日,一行人正式啓程回淩冶。
差點将風月刺傷的那柄閃着紅芒的劍就是影照月,回到淩冶後,風月跟淩筠灼要了好幾次,都被拒絕。
一日夜裏,某條吝啬大惡龍有些躁動,卻被風月拿腳丫子怼到一邊,最後不得不将影照月給她玩,又囑咐說那是兇劍,不準亂來。
風月乃天生靈物,一入手便感覺到了那股強悍又邪氣的劍意。
一開始它是不服的,并不聽使喚,直到有一次風月氣怒之下龍身變成紅色,差點沒在劍身上咬個坑,它才意識到這個臨時主人不一般。
除了練劍,風月仍舊去山下幫崔衡義診,偶爾趁着崔衡跟绾羽不注意,便跑到隔壁去找其他小妖怪比大小。
有一次被一只犬妖誤會成四腳蛇,氣得她噴火燒了兩條街。這損失崔衡賠不起,便将賠得起的人叫來收拾爛攤子。
惹禍精龍身上紅一塊黑一塊,俨然一條雜色四腳蛇,卻還挺着小胸脯,雄赳赳氣昂昂地站在一堆廢墟裏,好似在等誇,将匆匆趕到的淩筠灼氣得臉都綠了。
解決麻煩後,風月因為被逼道歉的事很不爽,氣了一路,後來幹脆蹲在半山腰不走了。淩筠灼只好将她背起來,跟閑逛似的一步步往山上挪。
風月趴在溫暖寬闊的肩背上,很是得意,腦袋一晃一晃的。但很快便得意不起來了,因為男人黑着臉一直沒說話。
“幹什麽嘛,是他先嘲笑我的。”她低聲嘟囔。見他還是不說話,幹脆耍賴,拿腦袋去拱他脖子。
如此打鬧親昵片刻,男人臉上終于好看些,但還是反手掐了一把屁屁:“又作怪是不是?”
他手上沒使勁,風月便覺癢得很,在他背上一陣亂動。
正笑鬧間,風月眼睛餘光瞟到一抹紅色身影,擡頭望去,見是紅袖,便沖對方揮了揮手。
紅袖也望着他們,臉色蒼白,眸光閃過一絲落寞,但很快又恢複如常,走上前來向二人行禮。
“屬下正有事請示王後。”
風月問她什麽事,紅袖回答說初荷姑娘已做好了幾身婚服,問是去她店裏看還是帶到錦宸殿。
風月便說過兩日她下山去看。
紅袖領命,卻并未離開,而是跟着他們又回到伏火宮。待淩筠灼去了離火洞,她說還有事。
風月正大口喝茶,擺了擺手,讓她直說無妨。
“再過半月便是王上、王後的結親大典,屬下想請示一下,賓客中林家怎麽安排?元茜仙子是安排在她以前常住的院落麽?”
聽到元茜仙子幾個字時風月皺了皺眉,放下茶盞,不高興道:“她來幹嘛?”
“這……”紅袖讪讪笑了下,“林家是淩冶的盟友,元茜仙子又是林家嫡出的大小姐……”
她話還沒說完,便被風月截斷:“讓她別來了,我不想見到她。”
風月倒不是怕了對方,只是有點不爽自己要了對方不要的男人,萬一林元茜就此事諷刺她幾句,她說不定會氣得撕了對方,就像當初撕了那白毛貂那樣。
那紅袖見她這般抗拒,還以為她忌憚林元茜,眼中閃過一抹諷刺,旋即又掩飾好情緒,為難道:“怕是不妥,請柬已遞過去,王上不會同意的。”
“為什麽不同意?他是跟我成親,還是一個人成親?”風月轉身往外走,“我親自跟他說。”
出了錦宸殿,風月徑直往離火洞去找淩筠灼。
最近他翼動頻繁,每日總要閉關修煉幾個時辰,風月偶爾也跟去。此時她穿着淩筠灼娘親護心麟做的法衣,半點不怕洞壁的火焰,很順利就進到裏間,而後輕車熟路地将自己塞進他懷裏。
“我不準林元茜來淩冶,你答不答應?”她雙手勾着男人的脖子,湊在他耳邊說道,順手将暗紅色的頭發扒拉下幾縷。
這樣就越發像當年失憶的夫君了。
“我怎麽不答應?”男人一伸手,将香香軟軟的小嬌妻抱個滿懷,嘴上噙着笑,戲谑地看着她,“不過你再去問問崔先生,看他應不應。”
“你是王上,你還不能做主嗎?”
“唔……我原也跟你一樣喜歡做野妖怪來着,是崔先生非要将我摁在這個位置上的。”男人五指從她細軟的發絲間穿過,撈一縷在鼻前吸了一口。
風月:“……”崔衡那家夥說了,他是選擇了淩筠灼,并不是臣服,那他想必很在乎淩冶同林家的結盟,鐵定不會答應她了。
不過心裏知道歸知道,她還是想試一試。
隔日,趁着義診休息的工夫,風月便将這個要求提了出來。
崔衡十分詫異,好笑地看着她:“這個問題……是屬下能決定的麽?”
風月一拍爪子,霸道地說:“他說你可以就可以,快答應!”
崔衡心中叫苦不疊,王上啊王上,我讓你哄哄她,可沒叫你禍水東引啊。
“這個……自然是不合适的。”他心虛地撓了下鼻子,“有違雙方結盟之誼。”
“這就破壞結盟啦?那個林芫茜怎麽這麽小氣!”風月憤憤道。
崔衡:“……”到底是誰小氣啊。
“王後且寬心吧。”他溫聲安撫,順手摸了摸她的龍角,“王上跟芫茜仙子皆是知禮之人,不會逾距的。若他們敢欺負你,我第一個不答應。”
風月才不信,不滿地“哼”一聲,甩了甩龍腦袋走到一邊。
“我不幫你義診了!”說着化作人形,氣咻咻地出了醫館。
她走進隔壁茶館聽書,好巧不巧,剛進門,便遇上一桌人在議論芫茜仙子何時來,索性駐足聽了一耳朵。
其中一個嗑瓜子兒的小牛妖說林家還得十日才到,因為來淩冶之前還要去牛背山送親。
他不說風月倒忘了,後日便是八爺跟傾妩的結親大典,因為八爺這家夥比較謹慎,并不願接受各大妖族首領的當面賀喜,所以淩冶這邊也沒派大妖過去,只派了一隊小妖前去送禮。
聽绾羽說林家那邊對八爺不很滿意,只是淩冶王開了金口,還有春波劍的關系,不好拒絕罷了。
不說林家,連風月都覺得林傾妩虧大了,好歹找個漂亮妖怪呢。
她正想着,冷不丁聽人低聲議論起別的。
“要說也真是可惜,芫茜仙子跟咱們王上多般配啊,當初怎麽就沒成呢?”
“誰說不是呢,當年王上錦衣華服,帶着芫茜仙子從上空飛過時,我便覺得那鐵定是王後,沒別人兒了。誰知過了這麽多年,王上又從紅葉嶺叼回一條假龍,啧,天意弄人吶。”
“嘿嘿,就這二位王後來淩冶的方式,誰配、誰不配,一目了然麽不是。”
“二位王後?”風月冷笑一聲,高聲道:“那你倒是說說,到底誰不配啊?”
自從風月經常下山義診,上次又噴火燒了兩條街後,淩冶城的妖怪們基本都認識她,此時她忽然出現,将方才搬弄是非的那群小妖吓得直接掉到了桌子底下,原地跪下求饒命。
能饒了他們,風月就不是風月了。
這個王後的個性淩冶妖怪們是知道的。她要打架,不許不應戰,還不許不還手,非得真打不可。而且她實力不容小觑,他們甚至沒有讓着她的資格。
戰事一觸即發,茶館裏頓時亂成一片,最後房梁都塌了半邊。
風月打架很少下死手,正好對方也不敢真傷她,最後難分勝負,将那幾只小妖打得現原形了事,她也弄得一身灰頭土臉。
回到錦宸殿,見淩筠灼在院子裏看書,她撲過去就咬,銜着男人下巴的皮肉兇道:“你再敢讓我傷心難過,我就真走了,再也不回來!”
淩筠灼看她一身的木灰渣便能猜到發生了何事,捏捏她的下巴,無奈道:“說什麽傻話,要去哪兒?”
“哼!天涯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