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吼——”
真龍之怒威震千裏，整個禦沼宮在強大的靈力波動中劇烈搖晃，牆壁開始碎裂，屋頂更有石塊不斷砸落，宮中侍女哭嚎奔竄。
煉魂燈內的一聲聲痛呼慘叫被淹沒在那聲巨吼之下，藍鳶夫人自顧不暇，甚至沒注意到燈裏的情況已經到了最糟糕的地步，仍在安撫：“妹妹你聽，王上顯真身了，他很快會過來救我們！”
然而沒有人回應她，煉魂燈裏的風月失去生鱗的保護，龍身已完全被煉魂之火淹沒，痛得她滿地打滾，口中發出尖銳而慘烈的嘶鳴，心中只剩絕望。
劇烈的灼痛淹沒了風月的意識，恍惚間，她看見火海裏一個人影慢慢向她走來。
破爛的玄色衣衫，俊朗的眉眼，烈焰般的發色。
那是……那是她的夫君。
就像是流浪在外，受盡委屈的小孩終于找到家人，風月一瞬間淚如泉湧。
“淩筠灼，我……我好痛，好痛啊，你救救我，救救我好不好？”
“好。”他停在她面前，溫柔地微笑，向她伸出手，“跟我走，我們去一個很美很美的地方，一會兒就不痛了。”
“嗯。”風月撒嬌般應了一聲，也跟着笑了，淚眼上迷離的水霧瞬時綻放成透明而绮麗的花朵。
一會兒就不痛了，真好。
她顫抖着将手遞過去。
可就在兩人的手掌即将碰到時，一個撕裂般的聲音突然在她腦海裏炸響。
“不要！”
淩筠灼？這也是淩筠灼的聲音，但似乎并不像眼前的淩筠灼這樣溫柔可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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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不來嗎？”眼前的淩筠灼柔聲催促，再次向她伸了伸手。
風月迷茫地甩了甩頭，腦海裏的聲音再次響起：“不要跟他走，回來，回到我身邊，我在這裏。”
然而“這裏”又是哪裏呢？風月也不清楚。
她一時不知到底該聽哪一個淩筠灼的話，兩種意念在腦海中來回拉扯，頭痛得像是要炸開。
“條兒，過來，跟我走。”眼前的淩筠灼再次出聲，他的手始終放在那裏，等着風月。
風月抱頭蹲在地上，痛苦地哭喊着：“淩筠灼，我頭好痛，你為什麽不抱抱我？”
腦海裏的聲音瞬間化為一縷龍息，在她周身彌漫開來，緊緊地将她擁住，溫暖而輕柔。
“淩筠灼……”風月呢喃着，将自己蜷縮在地上。她相信這才是真正的淩筠灼，那麽眼前這個呢？
她擡眼望去，只見男人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嘴角扭曲成一個冰冷的弧度，而後忽然變成一截巨大的絨線。
這是……煉魂燈的燈芯！
風月眼看着自己的夫君一點點變成一根醜陋的死物，頓時胸中大恸，淚如雨下，瘋了一般撲過去。
“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憤怒的吼聲自煉魂燈內傳出，帶着萬般瘋狂與怨怼。
一時間兩種不同的龍吟此起彼伏，響徹整個地宮，衆人被震得心膽俱顫，有修為弱的已然伏倒在地，痛苦地捂着耳朵瑟瑟發抖。連藍鳶夫人也覺膽寒，揮劍的手不住顫抖。
然而那些被控制的侍女卻表情木讷，眼神呆滞，絲毫不為龍吟所懾，并趁機加快了攻勢。
正當藍鳶夫人快支撐不住時，空中黑影乍現，揮袖擊退被控制的那些侍女。
藍鳶夫人喜極而泣，哽咽着喊了聲“公子”。
鬥篷人氣道：“什麽情況，淩筠灼在搞什麽？”
藍鳶夫人也不确定淩筠灼那邊發生了什麽，更來不及解釋，只讓他快将風月從煉魂燈裏放出來。
“在那裏！”藍鳶夫人指着不地上不斷翻滾的煉魂燈。
鬥篷人剛要去撿，只聽“嘭”的一聲，整個煉魂燈猛然炸裂，從裏面飛出一條渾身冒火的赤色長條來。
鬥篷人被灼氣迫得後退幾步，大喊：“我的煉魂燈!”
“吼——”
小赤龍怒吼一聲，沖他噴出一口白色火焰。
鬥篷人築起防禦結界，擋住赤龍噴過來的火焰，驚呼：“業火？怎麽可能！”
藍鳶夫人亦從未見過風月的妖身，但能從小赤龍的氣息感覺到這就是風月，然而對方現在全身都在冒火，她并不敢靠近，只喊了聲“妹妹”。
“你差點害死我！”風月憤怒地沖藍鳶夫人大吼，猛地撲過去想要報仇，途中卻被鬥篷人截住。
“有什麽恩怨出去再說！地宮受不住淩筠灼的妖力，這裏馬上要崩塌，快跟我走！”
“不行，歡寶跟喜寶還在聖池，公子，我夫君就拜托給你了！”藍鳶夫人将昏迷的墨丸托付給鬥篷人，拿着劍沖出了石室。
她的話提醒了風月，淩筠灼說不定還被陣法困着，于是也跟着往外沖。
“回來！”鬥篷人叫住她，“人家是找自己的崽，你跟去幹什麽？那條龍又不是什麽好東西，你管他去死？跟我走！”
聽這音色和語氣，确是曾給她空間法術的那位前輩無疑，終于又見到他，風月不知道多開心。
前輩的話她自然願意聽，只是……
就算現在的淩筠灼不是原來的夫君，但他有她夫君的身體、相貌，甚至記憶，她無論如何不能看着他去死。
“我……我要管！”風月扔下這句話，頭也不回地沖了出去。
整個地宮幾近覆滅，外面煙塵漫天，巨龍嘶吼不斷，聽起來像是一場惡戰。風月尋着龍吼的方向找過去，其間遭遇巨石砸落，便将身體變小，如同一根泥鳅般穿梭在亂石之間。
剛逃到迷宮附近，耳邊轟然如悶雷乍響，前方迷宮瞬間炸開，風月細小的龍身被裹挾進強大的靈力波動中，不得已只能化作人形，以劍杵地，堪堪穩住，頂上一塊巨石當頭砸下。
風月閃躲不及，自忖兇多吉少，卻見一道金色流光從石土間飛出，倏忽間化作人形，抱着她急速飛掠而去。
熟悉的味道萦繞鼻端，風月鼻子一酸，淚意上湧，“哇”地一聲哭出來。
“嗚嗚嗚淩筠灼我差點死了，差點就再也看不到你了……我痛死了，你怎麽不來救我嗚嗚嗚……”
淩筠灼在牆角落下，将她困在角落裏，用身體擋住外面的飛沙走石。
此時的風月已經完全不複先前模樣，杏色衣衫被燒得破爛焦黑，臉上、脖子上、手臂上，到處是被灼傷的痕跡。
淩筠灼看在眼裏，心口像是被人生生剜下一塊肉，恨不得自己代她去受這份罪。
“是我不好。”他捧着哭花的小臉，心疼地在小巧的鼻梁上輕吻，用拇指幫她抹去淚痕，“先變回原形，乖。”
看到淩筠灼沒事，風月心裏稍一放松，全身灼痛席卷而來，再無力支撐，“咻”的一聲變回拇指粗的焦灰色長條。
“吼——”
随着一聲高亢龍吟，淩筠灼化作黑色巨龍，一口将灰色長條含進嘴裏，迎着亂石破空而上。
在他飛上地面的一剎那，整個禦沼宮轟然崩塌，杏澤之水倒灌而入，層層旋渦，翻江倒海。
容烈等人早已上岸，見巨龍出水，喜出望外，大喊一聲：“王上！”
巨龍張口，帶着沉沉怒意：“将人帶回去！”
而後直上雲霄，在萬裏高空祭出天海化玉。
泉水池邊，淩筠灼将風月放出來，卻見她全身上下過半的龍鱗被燒成灰黑色，半焦着卷翹起來，像只身形拉長了的小刺猬。
風月瑟縮着身子，顫着聲發出一聲痛吟，她現在哪兒哪兒都痛，仿佛被人扒了皮放火上烤一般。
“嗷——”風月痛得眼淚嘩嘩掉，渾身都在發抖。
“叫你輕信人。”黑龍恨鐵不成鋼地兇了一句，又因她慘兮兮的模樣心疼不已，忍不住伸出舌頭舔她的傷口。
兩龍體型差距過大，風月的龍身在淩筠灼的真身面前實在小得不堪入眼，一下子被巨龍的大舌頭掀了個趔趄，倒栽蔥似的栽倒在地，頓時嚎得更響亮了。
淩筠灼的龍息對風月龍鱗修複有很大效用，他原本也是一片好意，誰知如此這般又成了欺負人，趕忙張嘴将地上的小可憐撿起來，叼着帶到到泉水中。
一入水風月身上便好受多了，但仍痛得厲害，什麽話也說不出來，只浮在水面上自我療傷，時不時發出幾聲痛哼。
黑龍在水裏盤起身子，将她圈在中間，間或對她吐出一口龍息，輔助她療傷。
這般過去半日，風月終于好了些，理智開始回籠，這才發現泉水幾乎被染成了紅色。她身上都快被燒焦了，自然不會流血。
“淩筠灼，你……”
仿佛知道她要說什麽，黑龍安撫地在她龍角上舔了一口，輕聲道：“無礙。”
反正每一次打架，他背後長龍翼的地方必然會裂開。
比起自己背後的龍翼，淩筠灼更關心風月身上的傷。
“最後是你們那位前輩将你放出來的？”
一想起被煉魂之火灼燒的經歷，風月全身連帶着心都痛起來。
“不是，我自己出來的。”
“怎麽出來的？”
“我……我把燈芯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