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快快快,我們去那邊。”風月毛毛躁躁地催促道,爪子刺進淩筠灼的內衫,差點傷到皮肉。
淩筠灼以為這小妖怪潔癖又犯了,便沒說什麽,徑直走向她指的那片偏僻的海灘。
“啪嗒”一聲,小妖怪将自己砸在金色的沙灘上,甩着尾巴一溜煙往海水裏蹿,留下一串深深淺淺的爪印。
淩筠灼可沒她那臭毛病,在附近選了一處礁石,歪在上面曬太陽。
從這個角度,稍微一搭眼便能看見一根細細長長的面條在海浪裏撒歡打滾,時不時還朝着洶湧的海浪吼幾聲,仿佛要跟對方幹架。烈日下,整根條兒閃着銀白色的光澤。
即便是以龍的審美來看,也是只很漂亮的小妖怪,嗯……如果妖身再大一點就更好了。
“淩筠灼!”漂亮的小妖怪游過來,翻騰起一陣水花,将淩筠灼的衣服濕了個徹徹底底,“你也下來玩呀!”
“……”淩筠灼抹了一把臉上的水,他收回剛才的話。
“你來嘛,變回原形啊,不會有人看到的!”
淩筠灼故意沉下臉:“你自己玩。”
“哎呀你下來嘛,你原形雖然醜了點,但很威武呀。”
醜?
淩筠灼冷哼一聲,築起防禦結界,下一瞬,一聲雄渾霸氣的龍吼響徹雲霄。
周圍的一大片海域被蜿蜒盤旋的龍身占據,放眼看去一片墨黑,中間一根白白的長條被擠得無處栖身,在龍吼聲中吓得屁滾尿流。
“淩筠灼,你放我下來,我要洗澡!”
白色的條兒在黑色的鱗片間焦急地爬來爬去,鱗片太滑完全抓不住,連爬帶滾好不容易到了龍身邊沿,眼看就可以入水,爪下的龍身突然一颠,便又将她抖回中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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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筠灼,你欺負人!”
功虧一篑的小妖怪氣得大罵,又趕緊往外爬,剛爬到邊邊上又被抖落回來。如此反複幾個回合,風月累癱在龍身上。
巨大的龍首懸在她頭頂,輕哼一聲:“還玩不玩了?”
“不玩了不玩了!”小妖怪認輸。
就在巨龍放松警惕的那一刻,風月暴起,猛地一縱身,抓住黑色的龍須,整根條兒吊在上面,嚣張笑道:“才!怪!”
金色眸子下瞥,看見那小妖怪正沿着他的龍須往上爬,冰藍色的大眼睛半眯起,一看就在打什麽壞主意。
果然,待小妖怪爬上來,對着他的下巴就是一口。
“叫你欺負我,叫你欺負我!”她一邊咬,一邊含糊不清地罵罵咧咧。
鱗片太硬,咬不動,風月“呸”一口,換個地方再咬。
淩筠灼冷笑一聲,要是給她咬動半分,他兩千多年的修行算是白瞎了。
風月一番報仇雪恨後,連個牙印子都沒留下,反而自己累得精疲力竭,一時惡向膽邊生,一下子竄到巨龍鼻子上,張嘴就啃。
“嗷嗚嗚——”
哈哈,鼻子是軟的!于是她再接再厲,抱着鼻子一通亂啃。
鼻尖傳來酥酥麻麻的感覺,淩筠灼的心髒硬生生顫了一顫。
即便是以前跟其他大妖的生死之戰,也從沒發生過這樣被人“蹬鼻子上臉”的情況,這是他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對這小妖怪竟如此縱容。
“下去!”
龍首一晃,白色條兒被猛地一甩,整個砸在附近的海水裏。
風月一點不生氣,在水裏打着滾哈哈大笑。
“咬到了咬到了,哈哈哈哈,下次再欺負我我把你鼻子咬下來!”
怕被這大惡龍報複,風月笑完一猛子紮進水裏往深處游去。
一種陌生又奇怪的感覺萦繞心間久久不散,淩筠灼愣了半晌,最後憋着一口氣變回人形,回到礁石上,有時他真恨不得将那小妖怪一把掐成兩段!
陽光很快将他身上的衣服曬幹。淩筠灼感覺到附近動靜,料定那小妖怪會突然冒出來吓他,只閉着眼,假裝不知。
“嘩啦”一聲,水花飛濺,淩筠灼身上再次被打濕,他起身剛準備好好收拾這頑劣的小妖怪,入眼的卻是一張粉雕玉琢又人畜無害的小臉。
風月變成了人形,上半身趴上礁石上,長長的黑發濕漉漉地鋪在肩上,臉上的水珠閃着晶瑩的光澤。
她伸出手給淩筠灼看,又指指自己的嘴巴,乖乖道:“都收起來了,我不抓你也不咬你。”
許是沒了尖牙和利爪的緣故,風月每次變回人形都顯得格外乖順,整個人漂亮得像個嬌弱的瓷娃娃,一點也不像那只膽大包天又無惡不作的小妖怪。
若她一直是這般模樣,淩筠灼倒是不介意将她娶回家。
“不是喜歡做龍嗎?”他問。
“可是金翅大王不喜歡呀。”說着風月捧着臉擠出一個笑來,“淩筠灼,你說金翅大王會選中我嗎?”
原來她着急忙慌地到這裏沐浴,是在準備參加金翅宮的選美?
淩筠灼的臉色驟然一沉,眼神也跟着冷下來。
“他們說金翅大王很慷慨,我去跟他要匿形珠。”風月一本正經道。
淩筠灼冷冷地看着她:“誰準你去了?”
“用誰準?我又沒讓你去跟他打架,你生哪門子的氣?”
是啊,他生哪門子的氣。淩筠灼胸膛劇烈起伏着,跟風月對瞪了數個來回後,忽然諷刺一笑:“随你便,到時被欺負了莫哭。”
這場談話不歡而散,但凡風月有點氣性,便自個兒參加遴選去了。可她臉皮夠厚,纏着淩筠灼給她加強了匿形術,又囑咐他偷偷跟在後面,不準離她太遠,否則她死了就是他害的。
淩筠灼給氣笑了,他還沒遇見過這麽沒臉沒皮的姑娘家,說到底,還是只靈智低下的小妖怪。
負責初級遴選把關的是另一位叫做香夫人的雀精,在确認風月只是鯉魚精用歪門邪道化的假龍後,便将她收了,但并沒禀告晴夫人。
傍晚,風月随着其他備選的美人一起到了金翅宮,但最後沒跟其他人住在一起,反而被帶去香夫人的寝殿。
香夫人是個性格溫婉的大美人,風月倒是不介意跟她多處處,但這特殊待遇讓她摸不着頭腦。所以她到底有沒有機會跟金翅大王要匿形珠啊?
晚間,香夫人将風月安置好後,對她道:“大王跟晴姐姐都不大會喜歡你這樣的小美人兒,跟着我,自有你的好處。”
說着還笑意盈盈地在風月的臉上捏了一把,捏得風月那叫一個心慌慌。
第一次單獨行動,她還是長了點兒腦子的,沒直接問香夫人口中的好處是不是包括匿形珠。
香夫人前腳剛出門,後腳便進來兩個小妖侍女,給風月送來幾身衣裳。風月打開一看,好麽,原來是把她弄來做丫鬟了——她的衣裳跟兩個小侍女一模一樣。
待所有人都離開後,風月取出一塊黑色的鱗片,這是淩筠灼給她的,此時依然閃着幽黑的光澤。
“淩筠灼,淩筠灼,快出來!”她注入靈力,對着鱗片小聲喊。
半晌,沒見人,周圍靜得落針可聞。
完了,不會是跟丢了吧?還是金翅宮外那該死的結界把他攔住了?
風月一下子慌了。她自告奮勇來當美人的決定完全是基于知道淩筠灼絕對不會不管她,否則她哪來那麽大膽子?
現在可好,她是進了金翅宮,靠山卻沒跟來,頓時感覺背後空蕩蕩、涼飕飕的。
正當她急得尾巴都快要露出來時,外面有人敲門。
“月姑娘,趕快換上衣服,一會兒得陪香夫人去參加大王的晚宴。”
“哦,好,好的。”
死了死了,若是淩筠灼沒跟過來,匿形術的效果大大降低,金翅大王肯定能看出她的原形,到時會有什麽遭遇簡直不敢想象!
“淩筠灼,嗚嗚嗚淩筠灼你在哪裏嗚嗚嗚……”風月急得對着鱗片嗚嗚大哭,“你的未婚妻馬上要被別人綁去生醜妖怪了嗚嗚……還……還可能被煉成器靈嗚嗚……”
在這熟悉的哭聲中,眼前的小美人跟夢中的白色面團子重合起來,提醒了淩筠灼這是曾在鎖龍淵下陪了他八十年的小妖怪,也是他寫了婚書求來的未婚妻。
再怎麽不聽話,也不能不管她。
“哭什麽?”淩筠灼的聲音還是冷冷的。
“淩筠灼!”風月欣喜若狂地撲向突然出現的玄色身影,一下子抱住,“我就知道,那個破結界肯定攔不住你!”
“不是很能耐嗎?”又哭又笑的,看起來實在太蠢了。淩筠灼嫌棄地捏了把淚濕的小臉,并不是想給她擦眼淚,只是覺得這是他的未婚妻,自己都還沒捏過,便被個外人捏了去,太虧。
一見着人,安全感立馬就回來了,風月眼淚鼻涕收的那叫一個快。現在時間緊迫,她也不跟這大惡龍一般見識,小小聲地說了一下自己這邊的情況。
淩筠灼:“那就去,來都來了。”
有淩筠灼在,風月自然不怕,換好衣服後跟着香夫人去了金翅宮主殿。
難怪叫金翅宮,宮中處處皆以黃金打造,放眼看去一片金燦燦的。上靈界不以黃金易物,這玩意兒對修士和妖來說沒什麽價值,這麽裝扮只能說是個人品味問題。
藥靈族老老少少都是白得透明的圓滾滾,在風月眼裏自然是白的才好看,心中對金翅大王的品味很是瞧不上。
她站在香夫人身後,跟其他侍女一樣半低着頭。
殿外一聲通報,金翅大王像一座山一樣移動到殿內,身後還跟着另一座山。
兩座山移動時産生的地板震動讓風月心驚,如此份量,必然是大妖中的大妖,根本不是豹大王之流能比的!
難怪淩筠灼都不肯直接找上門來揍人,敢情他還不一定能揍得動?
真是越想越揪心,風月全身直冒汗,背心都快濕了。
金翅大王額生金角,身長九尺,坐下來也是一座山,但并不是胖,而是比一般壯碩男子還要更壯碩,身上披着件金羽披風,似乎是件很厲害的法衣。
左手邊坐着個容貌與他有幾分相似的貌美女子,妝容頗濃重,眉眼卻含着幾分戾氣。
右手邊便坐着頗有幾分英氣的晴夫人,此時她一拍手,盛裝打扮的美人們魚貫而入,将大廳塞得滿滿當當。
晴夫人:“大王,附近數百個島嶼的美人們都在這裏了,等着伺候大王呢。”
金翅大王将晴夫人一把摟在懷裏:“好,好,好,還是晴兒知我心吶。”
左手邊濃妝豔抹的女子看樣子不大高興:“晴嫂嫂只關心哥哥,什麽時候也再為我挑幾個美男子才好。”
晴夫人:“爍雲說的哪裏話,長幼有序嘛,嫂嫂哪一年漏了你,過幾日便為你物色去。”
這時爍雲下首貴賓席上那座山打着哈哈開口了:“诶,爍雲妹子英勇非凡、貌美如花,什麽時候有空了到處轉轉,那些個好男兒還不排着隊給你牽裙擺麽?”
爍雲:“八爺你少說好聽的哄人,咱倆認識幾百年,也沒見你給我牽過裙擺。”
八爺?
風月心下猛地一驚,那不是豹大王的大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