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最重要的工具
【 這張證件是林州行最重要的工具,這段婚姻也是,是最重要的,可再重要,也是工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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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車的時候我提前一點發了消息告訴我媽我們已經到了,她說讓我們直接上來就好,我掏出鑰匙正準備開門,林州行用手指輕輕點了點我的胳膊,示意我停下,讓到後面去。
“我來敲門。”
是我媽開的門,林州行提着東西微微欠身道:“叔叔阿姨好。”
“哎呀來就來嘛,提什麽東西。”我媽假模假樣的說些客套話,但迅速招呼我爸,“來,老鄧,接一下。”
我爸迎着林州行往屋裏去,我媽向上望了望他的背影,嘟囔道:“這麽高啊。”
我得意起來,摟着我媽說悄悄話:“有點帥哦?”
“是帥的。”我媽說,“比你爸當年帥多了,我告訴你你能長成這樣子,那都是我的基因!”
“那當然。”我趕緊附和,“追你的小夥子排到南京路那裏去了,還拐彎呀!”
“就是說。”我媽意猶未盡道,“可惜選了你爸。”
我媽拉着我問了一堆在深圳的情況,問我吃的習不習慣住的好不好,卻一直不提林州行,我都忍不住了:“媽,你怎麽不問問我結婚的事?”
我媽遲疑了一下:“你自己考慮就好了。”
“你不管我了啊?”
“怎麽會?”我媽點了下我的額頭,“我養你二十幾年還不清楚嗎?你這孩子表面聽話,其實心裏有自己的主意,而且思慮太多,什麽事情都不會輕易決定,既然你已經決定了,想必是想好了,媽媽又能說什麽呢。”
我心頭一酸,低聲叫了聲:“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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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是看不出來的,別說就這樣見一面了,就算朝夕相處好幾年,又能怎麽樣呢?”我媽握住我的手,“清清,往後,靠你自己了。”
我點點頭,低頭回握住媽媽的手,她摸了摸我的頭發。
不知道是不是經歷過喬威的緣故,我爸這次顯得很謹慎,又可能是因為林家的緣故,他問的都很客氣,有一句沒一句的和林州行聊天,終于還是問道:“小林,你們兩個結婚,你爸爸什麽态度?”
提到林平舟,我不禁緊張起來,捏住指節,林州行說:“他不太管我,不算贊成,也不算反對。”
這回答其實還蠻誠實的,我爸和我媽對視一眼,然後樂呵呵地起身笑道:“抽煙嗎?陪叔叔到陽臺來一根?”
林州行點點頭:“抽的。”
我爸抽的是美國煙,拆了一包新的 CAMEL 遞給林州行,林州行不抽這個,我剛想起身攔一下,我媽一把摁住我,嚴肅道:“你別跟去。”
林州行倒是很自然地接了,但是卻順手塞進兜裏,我爸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有點擔心,還是往陽臺那邊看,我媽把我摁緊了,問起別的事來:“你們什麽時候走?”
我想了想說:“明天吧。”
本來就只請了三天假,我們倆一起消失雖然不至于讓林平舟和汪蘭有什麽警覺,但總歸也不太好,所以計劃是一天見我父母一天領證一天回程,馬不停蹄,分秒必争。
我爸媽約在外面的餐廳吃飯,林州行說他送我們,先下去開車,問了一下餐廳地址,我說我發給你,林州行笑了一下說:“我已經加了叔叔了。”
我爸馬上說:“對,小林,我發給你。”
這也太快了,好像林州行已經是我們家的一份子了似的,感覺他也沒做什麽,但就是仿佛順理成章一樣,輕描淡寫地把事情解決了。
我的确是個反應不夠快的人,被我媽拍了一下才回神跟上,上了車我爸果然發現這和他的那輛 XT5 是同款車,興致勃勃地和林州行聊了半天配置,其實林州行回複的并不殷切,但聽得很認真,偶爾插上幾句,我媽閑不住,也要加入對話打趣我爸,一時間我竟然成了車裏最安靜的那個。
我有點恍惚,到底誰是誰爸媽啊?
我就這樣結婚了,婚前協議是早在深圳就簽好的,林州行把戶口本扔在車後座,拍照走流程簽字,我就這樣結婚了。
我媽對我的評價真的很深刻,我意識到我是一個反應很慢的人,面對工作人員例行公事的“是否自願且有完整意願進行登記結婚?”的問詢,林州行口齒清晰地說“是的”,而我愣了半天,才下意識回答:“嗯。”
“您好,證件上我們需要兩個人一起照一張照片。”
“嗯。”林州行摘下茶色的墨鏡,露出那雙琥珀色的眼睛,“拍吧。”
面對鏡頭我還是恍恍惚惚,只是仍然記得要微笑一下。
我就這樣結婚了,捏着一張薄薄的證件,我們的名字被鋼印連在一起,也許一般的小說故事到這裏就是結局,可是我和林州行之間,幾乎還什麽都沒有開始。
林州行沒有理會我心緒的跌宕起伏,他從拿到證件開始就在拍照打電話,那張結婚證在手裏停留了不超過五分鐘就被寄往香港去辦理遺産繼承手續,Wilson 會做好前期準備,等待林州行認為合适的時機,再通知林平舟。
這張證件是林州行最重要的工具,這段婚姻也是。
是最重要的,可再重要,也是工具,這樣想着,我也沒有什麽更多傷春悲秋的情感了,回程飛機舷窗的陽光太刺眼,我也帶上墨鏡,準備睡一覺。
醒來的時候,發覺自己靠在林州行肩上,身上裹着一條飛機毯,我急忙起身,查看臉上被墨鏡壓出來的印子,看了看窗外,發現不對勁:“這不是寶安機場啊?”
“時間有限,只能買到經停票。”林州行伸手摸了摸我的頭,“下去喝杯咖啡吧,清醒一點。”
這一等就是一個多小時,已經過了預計停留時間,窗外烏雲密布,林州行坐在那裏看雜志,我有點着急:“是不是飛不了了?”
“嗯。”他點了點耳側,讓我留意機場通報,我仔細聽了一下,臨時的惡劣天氣情況積壓了太多航班未飛,如果要排到我們這一班起飛,只怕要五個小時以上。
林少在貴賓室好好的休息,我去和地勤交涉,最終給出的結果是直接改簽明天一早的航班,并且由航空公司安排今晚的住宿,我禮貌地表明謝意,林州行站在我身後提出要求:“要五星的。”
“好的,先生,房間緊張,但我會盡力為您安排。”航司小姐禮貌得體地詢問道,“請問您,您兩位,是情侶嗎?”
我正想搖頭,就聽見林州行說:“是夫妻。”
“好的,馬上為您安排。”
等待取行李耗費了一點時間,到達酒店時已經是黃昏,我問林州行為什麽要那麽說。
“什麽?”
“夫妻。”
“不是嗎?”
“可我總覺得。”我有點遲疑,“不太對。”
“你總得習慣,畢竟……”林州行一邊說着一邊刷開房間門,但忽然頓住了,顯然發生了一點意料之外的情況,我順着他的視線往裏面看,心裏揶揄地笑了一聲,幫他把話說完。
“畢竟夫妻就會被安排大床房,你幹的好事,林州行。”
他輕輕皺眉,“啧”了一聲。
酒店沒有多餘的房間,而這家是機場附近方圓二十公裏最好的五星,我坐在床上仰頭看林州行,享受着他微妙的尴尬,然後他說:“我去睡沙發。”
難得他有紳士風度,我說:“那也不至于,這床還是蠻大的。”
“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怎麽了?”
“雖然我那樣說了。”林州行看着我冷冷道,“但是鄧清,我不是性冷淡。”
我咬住下唇閉了嘴,忽然心跳如擂鼓。
我想起來了,那天晚上,那樣的燈光下,在蘊滿了濕漉漉的水汽的浴室,林州行背對鏡子,問我的那個問題,他問:“那結婚之後,還只是合夥人嗎?”
他的确那樣問了,但是我沒有回答,于是林州行慢慢靠近過來,我慢慢後退,直到後背抵靠在冰涼的牆壁,凝結的一層水汽沾濕了我的衣服。可是林州行沒有停下來,他就那樣子貼近了,微微俯身下來,我不想輸了氣勢,于是也鼓起勇氣對視,深深凝望進他的眼睛裏。
我看見他的眼睛裏映着我自己,調整了半天心情才找到自己的聲音,我說:“幹嘛這麽問?”
“因為我在思考你問我的那個問題。”林州行勾起嘴角笑了一下,低聲說,“我們結婚,是哪種結婚?”
他沒有說下去,靜靜看着我的表情,顯然我也已經想起了當時談判時我自己說過的話,我問他結婚的定義,我問他我們結婚,是上床的那種,還是不上床的那種?
這種話自己說出來的時候好像很帥,被對方提出來的時候只會讓人心慌意亂,在那個瞬間我的确有點後悔。
浴室的霧氣把體溫蒸騰得更高,我攥着掌心調整着呼吸,我沒辦法回答這個問題,只能看着他的臉越來越近。我看見他垂下來的發梢,被放大的鼻尖,還有那顆顯眼又礙事的虎牙,探頭探腦地從微微張開的唇邊探出一點尖尖——林州行就要吻下來,我們之前也不是沒有吻過,但是……
我偏開視線,大口喘了一下,輕咳一聲,但聲音出口卻發虛:“反正……你不能強迫我。”
林州行低聲笑了,笑聲沙沙的,我有點懷疑他又在逗我,不免想轉回視線狠狠瞪他,就在那時他很快印下來一個很輕的吻,我躲閃不及,側臉草草地貼了一下,林州行笑說:“不會。”
然後他直起身子,放出一點空間來。
然後我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