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太子冼馬
太康帝威嚴端坐于龍椅之上,鷹隼眸子一般的雙眼銳利地俯視着殿上跪拜的六人。
文三甲裏,狀元許辭他認識,榜眼許梓涯他也認識,探花是個寒門子弟,叫顏四。
而武三甲中,狀元公孫禦是公孫拓之弟;榜眼費佐,是費氏旁系子弟;而這探花,名叫顏牛,也是寒門出身。
太康帝之前命暗衛監視探查許辭,發現許辭身邊跟着五名忠心耿耿的屬下。其中一個叫阿四,一個叫阿牛,可不正是這二人。
兩個文武探花居然都是許辭的屬下,這倒是件新鮮事兒,有趣。
太康帝眯起眼睛,打量着那兩個顏姓青年,呵,一個精明,一個憨厚,倒是極為互補。心中又有了幾分打算,既然如此不如一塊扔出去歷練一番。
一通答辯之後,太康帝對殿上幾人的性情都有了幾分了解,開始封發官職品階。
“公孫禦,朕便封你為游騎校尉,正五品,編入鎮北軍部隊。”
“費佐,朕封你為兵部員外郎,從五品,即刻前往兵部上任。”
“顏牛,朕封你為左別駕從事史,從五品,聽令于江南道刺史。”
“許辭,朕封你為太子冼馬,正五品,輔佐随侍于太子左右。”
“許梓涯,朕封你為翰林院修撰,正六品,即刻前往翰林院上任。”
“顏四,朕封你為右別駕從事史,從五品,聽令于江南道刺史。”
此次任職品階,可說是較以往幾次都有所提升。當年許長宗是因為太康帝重用寒門子弟,才破格提拔為正四品禮部侍郎,但也僅有那一次。
原本文狀元是該任職翰林院正六品修撰,榜眼為正七品修編,以此類推。
三甲人才需歷練一段時間,方可繼續升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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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這些文武三甲,品階竟然沒有低于六品的,太康帝可說是又一次不拘一格降人才。
許辭對此結果已是十分滿意,他此生憑本身實力考中狀元。本以為會從翰林院開始任職,卻沒想到一來便是正五品的太子冼馬,除了令他頗感意外之外,便是滿滿的喜不自勝。
世間緣法當真奇妙,似乎總有一條牽絆,将他和心心念念的人連在一起。
上輩子少年時他一直渾渾噩噩十幾年,待許梓涯高中狀元,許長宗對他百般誇贊寵愛時,嫉妒心作祟,許辭才有了入朝為官的念頭。
他從那時起便生出了攀附太子的念頭,心思也已非當年初為太子伴讀時那般純淨。
許辭懇求太子開了後門,那時他十八,太子二十二。
許辭一身的不服氣和傲氣,偏得芝麻小官還不稀罕,竭力拜求太子給他個大官做做。
太子當時羽翼初豐,卻還是爽口答應,請示太康帝後,他便直接擔任了正三品的揚州刺史。
但因此事,太子曾數次在朝堂上遭人诟病。現在想起此事,許辭滿是自責。
今生他考中狀元,太康當殿封他做正五品太子冼馬,輔佐太子。名正言順,再不會害太子被人拿住把柄。
阿四、阿牛雖是納悶這江南道刺史是誰,但聽到兩人同任江南道刺史的別駕從事,可互相照應,登時樂了,相視一笑。
而作為此次任職品階最低的許梓涯,卻也不再像五年前那般對許辭又嫉又妒。
旁人如何是旁人的造化,于他何幹,人不可比、鳥不可攀,他如今只期望可做好眼前修撰便好。
公孫禦卻是哭喪着臉,本以為考中狀元終于可以擺脫大哥的管教,沒想到最後居然擺脫到了大哥眼皮子底下去了,公孫禦心中哭叫,當真是天要亡我!
而費佐面容平淡,城府頗深,讓人難以猜透心思。
太子殿下回京已有數天,卻因為忙于政事無暇分身,許辭不敢前去打擾拜見。
這可悶壞了許辭,他如今早有些迫不及待。除了李昊琛回京當日,許辭僥幸與太子殿下同行一段時間外,他便再沒機會見過太子。如今進宮面了聖,許辭卻不想就輕易這般離開。
他追上意欲離開的太康帝,“陛下,可否準許微臣拜見太子殿下?”
太康帝先前聽了普惠大師的話,巴不得許辭天天跟李昊琛膩在一起,便又下了一道口谕,“許愛卿如今任太子冼馬,今後可自行前往東宮,無需請示。”
普惠大師昨日臨走前,曾提議讓太子去東海一尋,或可有所收獲。
太康帝對普惠大師的話深信不疑,當年他還是不受寵的皇子,而太子還另有其人。先皇曾召請普惠大師入宮為皇子公主相面容、看八字、測未來。
而這些預測以後多有應驗,果然神奇。
他起初對此嗤之以鼻,只當這些個命格定數的言論不過是江湖騙術,不足為信。在大殿之上,普惠大師對當時太子未曾多有言論,只說太子龍章鳳姿,能成大事。
對其他皇子公主的命格未來言語也是有喜有悲,有好有壞,并不因為對方是皇室之人便只言善語。到他這裏,大師只是搖了搖頭,說他命途多舛,福興慘薄。
然待衆人散去,普惠大師卻在無人之處對他悄悄說,他乃天命所歸,只是此路兇險多舛,但每每又可逢兇化吉。并告訴他無需争奪,順天即可。
他這個皇位可以說是白撿的,他這一輩皇室鬥争殘酷無情,互相亂鬥,鬥到最後死而死,貶的貶。而他聽了普惠大師的話,自來奉行明哲保身,竟然活到了最後。
先皇見整個皇室便只剩下他和恭親王,而恭親王又是宮女出身,身份地位。先皇便只好立了太康帝為太子,繼承大統。
事後待他登基為帝,便親自前往終南山拜見了普惠大師。那時曾問及普惠大師,當時怎敢如此大膽的對一個不受看重的皇子如此放言,也不怕丢了性命。
更甚者,若普惠大師當時将此天機透露給當時太子,太康帝便早已命喪黃泉。
普惠大師阿彌陀佛地扯了幾句佛語,最後只說卦算天象,天道已定,他只是位傳達者,怎可逆天而為告知當時太子。而之所以下山一助于他,也是天道所啓。
普惠大師悲天憫人,自是見不得哀嚎遍野之态,當時太子之道乃殺戮之道,唯有太康帝,乃是仁愛之道。
太子初生之時,太康帝又請來普惠大師,然普惠大師嘆氣連連,貪狼煞星命格,千古難遇。此星屬木,頗為神秘,亦可是福星亦可是災星。一念成佛一念成魔,能否成佛,全在太子一念之間。
普惠大師雖未曾多說什麽,太康帝已心中有幾分數,琛兒恐怕并非是真命天子。
但那又如何,他和最愛之人生的兒子,理應得到最好的。
太康帝多番求問破解之法,當時紫薇星尚未出現,而太康帝又心意虔誠,普惠大師便說會回終南山研究天道。十九年後他會再來,若是那時李昊琛心中尚有一份善念,那便或可還有破解之法。
太子回京之前,普惠大師已然入宮。當日正在禦書房後殿與太康帝探讨佛法,太子恰好求見,普惠大師有意側觀李昊琛,便求躲在禦書房後旁聽。
适時,滿身殺戮、被怨氣纏身的李昊琛居然依舊心中存善,為北關民衆争福謀利。普惠大師頗感意外,但見他雖渾身煞氣,眼中卻是冷肅清明。可見李昊琛內心堅毅,不會輕易被外物侵染、搖擺不定。
如此普惠大師才放下心來,為太康帝獻計一二。
這其一,便是令許辭常伴其左右。
這其二,便是東海尋一線機緣。
貪狼星屬木,東方日生,乃為生機,而又水滋生木。生機之水滋養洗滌血煞沉木。
貪狼煞星去往東海,可壯大自身,沉澱煞氣。
太康帝聽普惠大師如此一言,昨日當即屬意了李昊琛暫行江南道刺史之責,以“替父東巡私訪”的由頭将他遣到江南道東海一帶。
沒辦法,全是為了自己兒子。誰讓普惠大師說太子往東海行,或可尋到轉機呢。他這個當爹的,真是為兒子操碎了心了。
……
“外公,孫兒想去拜見太子殿下,您是要同我一起,還是打道回府?”宋太公是李昊琛的外祖父,許辭低頭俯身問道。
“你去罷,我便先不去了,等哪日有時間,我再來看太子殿下。”宋太公搖搖頭,推辭掉許辭。
這五年間,他常常見許辭一人窩在房中給太子寫信。
他也很是思念自己唯一的外孫,可若是論起個一二,這最為思念之人,恐怕還是許辭。
他們這對主仆,肯定有許多話要說。
聽宋太公這麽說,許辭也不再挽留,急匆匆地便向太子東宮而去。
許辭來時,周公公正在吩咐太監宮女們将東宮收拾一通。
地上血跡斑斑,不遠處還有一具尚有餘溫,未完全僵硬的宮女屍體。
見來人是許辭,周公公忙迎上去,将手虛空擋在許辭眼前,不讓他看到此等血腥場面,将他拉到一旁,“許爺是來找太子殿下?”王氏早已休了許長宗,許辭跟了王氏,他自然不能再随家中長幼管許辭叫“許二爺”,所以他便改口為“許爺”。
“這是怎麽回事兒?刺客?太子殿下呢?”許辭拉下周公公擋在眼前的手,一指那處屍體,“這等賊人為何能混進來,還摸進了東宮!”
“哎,這已經是太子回來後的第三起了。太子身邊有精甲暗影,蒙面刺客不得而入。派出這些刺客的人定是對此事頗為了解,那人派來的這些刺客,都是喬裝打扮,選在白天,易容成東宮宮女太監的模樣,趁太子不備突然行刺。”
“皇上這幾日漸漸開始讓太子批閱奏折分擔國事,像這一個,太子方才正在批閱奏折,她端茶而入,瞬間用藏在袖中的刺針行刺。幸好太子殿下五年戰場生涯,對殺氣極為敏感,将她一掌拍出,這人見行刺失敗,當場便咬舌自盡。”
許辭聽得膽戰心驚,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屢次行刺當朝太子殿下。主謀當真是目無王法,罪該萬死!太子遇難誰獲益最深?不作他人想,定是那費遠征和四皇子李昊晟。
“太子如今何處?”許辭攥住周公公的手腕,将他抓得生疼。周公公呲牙咧嘴,指了指東宮寝宮後院,“在冷泉……”
許辭一個箭沖出去,獨留下瞠目結舌的周公公蹦出最後兩個字,“洗澡……”
周公公捂臉,許二爺,您倒是把咱家的話聽完再走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