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前夫 谌年沒回頭,她說她不撿垃圾
離開熙水街前, 谌年接了個電話,是周麟讓他大伯周應榮打來的。
當年無論是結婚還是離婚,周應榮都是唯一站在谌年這邊的周家人, 兩人雖然鮮少聯系, 但關系還不錯。
周麟讓在A城時,周應榮也對他照顧有加。
谌年按了接聽鍵, 就聽那頭急匆匆說:“……承柏出車禍了, 你趕快帶小讓回一趟A城……”
周應榮嗓門之大, 聲音又急切,連待在谌年身邊的倪鳶都聽到了。
倪鳶剛聽谌年提到周承柏,現在人就出車禍了。
報應未免來得太快。
谌年挂了電話, 又舉起手機不慌不忙地拍了幾張熙水街的照片,才對倪鳶說:“咱們得回了。”
谌年回學校, 替周麟讓向他班主任請了假, 母子倆臨時飛A城。
出了機場,打車往第一人民醫院去。
路上周麟讓的手機響個沒停,是爺爺奶奶那邊的人。他只接了頭一通, 說自己已經在路上了,後面沒耐心再一一回複。
谌年在車上閉目養神, 什麽也沒說。
到了醫院門口,人多車雜,又塞又堵。
下午的太陽毒辣, 刺人眼睛,白晃晃的光影在面前游移。
谌年手機上收到了周應榮發來的具體樓號和樓層,她看了一眼,記住。
“媽,”周麟讓問, “你跟不跟我一起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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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吧,”谌年說,“去見最後一面。”
兩人一下車,空氣中的熱浪像層塑料薄膜迎風裹來,黏在人身上,透不過氣。
感覺A城比伏安熱太多。
進了醫院,連電梯裏也人滿為患。
18樓到,他們出電梯。
谌年沒走幾步,就看見了唐依離,她在跟一個戴黑框眼鏡的男醫生說話,擔憂愁悶各種情緒堆疊在塗滿脂粉的臉上,膚色煞白,眉頭緊鎖。
正巧,這時唐依離回頭,也看見了谌年。
兩人 * 已有好些年沒見。
唐依離模樣大變,珠寶首飾裝扮,有了豪門闊太的做派。
但她也老了,再怎麽遮掩,臉上仍可見痕跡。
可谌年卻像活在真空裏,跨越時光隧道,來到人面前。
她像個無挂礙的仙,穿得随意,神态散漫,眼神随意一瞥卻像在睥睨世人,睥睨她。
唐依離真恨歲月不公。
她壓根沒想到谌年會來。
一霎慌亂不已,立即又叫自己鎮定,走過去,拿出女主人的派頭,“手術做完了,承柏現在在休息,你們随我來。小騰陪他爺爺奶奶先回家了,老人家年紀大了經不起折騰……”
小騰,周騰,唐依離跟周承柏生的兒子,只比周麟讓小五個月。
唐依離第一句話就提周騰,打什麽算盤她自己心裏清楚。
谌年和周麟讓都沒搭話。
“欸,小讓……”周應榮從身後的電梯裏出來。
他也是從外地趕來的,人在隔壁省談生意,飯桌上接到老母親的電話,聽她在電話裏哭得厲害,以為這場車禍要了周承柏半條命。
所以他跟谌年在電話裏也将情況說得特別嚴重,仿佛周麟讓晚去A城一小時就要見不到他爸最後一面了。
後面周應榮才知道,周承柏是青天/白日命裏犯煞,一腳剎車踩成了油門,車子沖出護欄,從坡上翻了下去。
右腿粉碎性骨折,胳膊手肘擦破點皮。
命沒丢,人健在。
周應榮第一眼瞧見谌年,跟唐依離的心理活動有相似之處。
心道人比人氣死人,怎麽半點沒見老。
谌年朝周應榮點頭示意。
“大哥,你跟我來。”唐依離對周應榮說。
周麟讓走在谌年身邊,落後他們幾步。
VIP病房寬敞,門一開,先入眼的是對面櫃子上的各種鮮花果籃,随後谌年才看向病床,和病床上的人。
周承柏右腿被夾板固定,不能動,人仰躺在床上。
閉着眼休息,幾分鐘前才走了兩撥探望的人,全是平日裏有求于他的,他不耐煩應對。
又聽見動靜,他不悅地睜眼,目光觸到門口的谌年,像尾椎骨突然通了電似的整個人震顫了一下,牽動傷腿,又倒了回去。
唐依離忙去扶住他。
“小讓來了……”周承柏說這話時,實際在看谌年。“你也來了……”
“以為你要死了,過來看看。”谌年實話實話。
唐依離幫周承柏往脖子後面塞枕頭,聞言怒道:“你怎麽說話的!”
周承柏自己臉上倒沒有怒意。
不論周承柏在別人面前擺什麽譜端什麽架子,他在谌年面前,永遠矮一截。
當年谌年要離婚的時候,他什麽都顧不上,大庭廣衆跪下來求她,被圈子裏的人拍 * 了照,輪番嘲了一遍,周承柏說只要谌年回頭,随他們怎麽笑話。
可谌年沒回頭,她說她不撿垃圾。
周麟讓出生後不久,兩人就去扯了離婚證。
周承柏給的巨額財産補償,谌年收了,不收白不收。
錢她有了,孩子也是她的,谌年想,她不過是扔了個過期的鲱魚罐頭,不可惜。
周應榮跟周承柏聊了幾句,手機又響,老母親在那頭抱怨孫子不接電話。
“你一分鐘打十個,誰會接?”周應榮對她說,又把手機舉起周麟讓,“你奶奶的電話,跟她說幾句,就說你已經在醫院了……”
周麟讓拿着手機出去了。
周麟讓一走,谌年沒了顧忌,忍不住摸出煙盒,給周應榮遞了根,她自己嘴上叼了根。
她站在窗前,将窗戶推開條縫。
周承柏看她抽煙的姿态,心生感慨,非常突兀地說:“你一點沒變。”
谌年笑了下,指間銜着一點腥紅明滅,“你倒是變了,第一眼真差點兒沒認出來。”
這話乍一聽像老朋友敘舊,周承柏心頭一酸,又聽她說:“變胖了,也變老了,長殘了。”
屋裏其他幾個人臉色各異。
周應榮憋住沒不合時宜地笑出來。
谌年探病,周承柏得心肌梗塞。
門一被推開,周麟讓進來,谌年的煙頭就扔進了垃圾桶。
“媽,你抽煙了?”周麟讓聞到了煙味。
谌年神态自若,自行揭過這話,反問他:“電話打完了?”
周麟讓點頭。
“還有事沒,不然我先走?你呢?”谌年讓周麟讓自己打算。
“我還得回學校上課,也得走。”周麟讓說。
“行,那就走。”
兩人說着就要出門。
周承柏下意識想留人,張開嘴卻不知說什麽。
谌年跟他之間,早已經沒有什麽好說的了。
谌年先前出了18樓的電梯,好像在哪兒看見有飲料販售機,感覺到渴了,讓周麟去幫她買瓶水。
她等了兩分鐘,沒見周麟讓回,自己也四處找了找。
路過樓梯間,聽見了唐依離的聲音。
“……小讓,你在我們家的房間我一直都給你留着,保姆每天都進去打掃,弄得幹幹淨淨的,你可以随時回來住,大家都會歡迎你……”
自從周麟讓突然回伏安念高中,唐依離心裏就像埋了顆不定時/炸/彈。
只因他走前,跟她起了沖突。
唐依離的閨蜜帶着兒子來家裏做客,晚上留宿,小孩住在周麟讓房間,摔壞了他幾個手工模型。
周麟讓突然回家,正好撞見這一幕,喜怒不辨,也沒發火。
收拾了東西就要 * 走。
唐依離一直認為這件事是導/火/索,要是捅出去,周家人都得怪罪她。
她這後媽當得窩囊。
人前風光,光鮮亮麗。人後被戳了無數次脊梁骨,回了家還得伏小做低。
處處忍,處處讓,處處憋屈。
周承柏跟谌年離婚七年後,唐依離靠着兒子周騰,在周家父母面前磨出了突破口,才得以進周家門。
唐依離知道,在周承柏眼裏,她的兒子永遠比不上周麟讓。
周麟讓就是一怪胎。
八歲才來周家,那時候矮矮的像棵小禾苗,唐依離居然拿捏不住他。
他性情乖張,表面不動聲色,像是一顆糖就能打發,實際上折騰起人來又狠又陰損。
有一次家裏沒其他人在,唐依離罵他小畜生,黑心肝爛心腸的狗崽子。
周麟讓不知什麽時候動了手腕上的電話手表,周承柏在公司将唐依離的話聽得一清二楚,回來差點跟唐依離離婚。
後來一系列事實向唐依離證明,她面對的這小孩不是善茬。
他睚眦必報,從不肯讓自己吃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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谌年聽完唐依離的話後,回到了VIP病房。
周承柏不明白她為什麽會去而複返。
“來向你确認件事。”谌年說。
“我再問你一遍,麟麟八歲那年你把他接走,承諾說不會讓他受一丁點委屈,你究竟有沒有做到?”
谌年自己是女人,她不想打女人,唐依離那樣的不夠她揍,她有火沒處撒。
周承柏被她問得心慌,不知該怎麽回答。JSG
谌年的手輕放在周承柏剛做完手術的那條腿上,周應榮也在,還沒走,他冷汗突然就下來了。
谌年的手再輕輕一按,接着,周承柏爆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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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麟讓拿着水在1樓沒看見谌年,電話打不通,又只好回了18樓。
他在病房找到了谌年,但發現病床空了。
“人呢?”周麟讓問。
“手術室。”谌年說。
“不是做完手術了嗎?”
“二次手術。”谌年頓了頓,“接回去的骨頭,我剛又給按斷了。”
“……”
後來周麟讓跟谌年說起他回伏安的緣由——
“我回伏安跟唐依離半點關系沒有,是自己一早計劃了要走,不想在A城再待下去,剛好回家收拾東西,碰上了那麽一出……”
“都不用臨時想理由,她要主動背鍋,我也不好攔着。”
“我也以為你是被欺負走的。”谌年說,“那真不好意思,害周承柏又接了一回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