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明明是落着雨的, 吹進來的風甚至透着淡淡的的冷,可女子說的那句話似乎從她指尖傳入他手臂,順着血管爬入心,一瞬間熱的厲害。
李筠低着頭看她水潤的眼睛, 微阖了眼睛, “怕你凍着。”
“胡說。”
她這句話在屋內傳的很遠, 傳入小福子耳裏,他不禁縮了縮身子,這宜妃娘娘怎麽敢這麽說皇上, 真是喝醉了不怕啊……
他又忍不住擡頭看, 只見皇上面上的表情似乎沒很氣,才松了一口氣。
那女子還抓着皇上的手腕, 一雙眼睛水亮像一汪泉水。
蘇塘一咬唇,含着微嗔的小脾氣, 她似是撒潑,紅潤的唇如花瓣微張, “明明很熱......”
是啊,很熱......
李筠喉結攢動,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 他覺得她呼出的酒氣很濃郁,怕是真醉了。
蘇塘迷蒙的摩挲了手指, 往下滑落, 摸到他骨節分明的手指, 輕輕握住。
她不曾察覺那手輕輕顫了顫。
或許是觸及的肌膚比她涼些, 便有些貪了,她支着身子往前,把下巴擱置在男人掌心裏, 貼着他掌心。很舒适,她聞到一絲淡淡的龍涎香味,慢半拍的察覺到他是皇上,才癡了半響。
竹葉随風翠落案桌,筆墨茶香啖了醉酒。
手裏那溫軟的肌膚像是和田暖玉,白潔雲團,只要他稍使點力氣都怕碰壞了去,李筠眸中閃過一絲暗光,又啞聲道:“既醒了,便回屋子裏睡?”
“皇上......”
蘇塘又擡首去看他,她還有些頭暈,眼皮又打架,一時間竟有些分不清是非,想站起身卻又覺全身無力,于是便輕輕笑,道:“您怎麽來了?”
那笑容如塘中銀月,美的叫人不忍去觸碰。
李筠斂下瞳孔裏的神色,道:“擔心你。”
或許是乘人醉了,他說起話并沒有什麽顧忌,手指不經意在她臉上輕輕的擦過,羊脂膏般的觸感繞着骨節。
“真的嗎?”
蘇塘卻有些糊塗了,李筠擔心她?她刨根問底,“有多擔心?”
該有多擔心?李筠一言不發,看着女子這幅從不曾見過的模樣,抿了唇。
見他不答,蘇塘又覺得委屈,放開他的手往後退了兩只手撐在蒲團上,她很兇的質問他,“比淑妃還要擔心麽?”
好半響,男人莞爾,他蹲下身在她面前,擡手想摸摸她的鬓角,放在她臉側卻又住了手。
垂他着睫不知在想什麽,接着那略熱的臉便貼了上來,蘇塘覺得男人手臂微僵,又不依不饒的問,“是不是她更重要?”
風吹過她的發絲,如蓮似的清冽香味與酒香融為一體,清冽又火熱。
“你重要。”他嗓子微啞。
自登上皇位後,所行之事都是按照俗規來做,統管朝政,安置後宮,他需要平衡世家和宮妃們的穩定,也需要為皇家添加香火。
可她出現了,她是一個異數。他不需要她為他平衡內宮,也不需要她為他延綿子嗣,他就想她好好的,陪着他就夠了。
可她始終抵住他。
之後他想,看遍這些是非鬥争後,回頭一看她就站在那,對着他輕輕的笑。
就夠了,他不奢求更多。
可蘇塘現在這樣,他的節奏反而被打落的有些散了。
似乎蘇塘聽到了自己想聽的答案,眼梢微落下些,又覺困似的從他手邊滑落,幾乎要整個人跌落至地面,才被一雙手掌拖着下腰,她雙手撐在他胸口,睫羽輕顫。
“回去睡吧。”男人的聲音很低,讓耳朵有些發癢。
她點了點頭。
随着行過的兩道身影風光明暗,燭蠟流淌至燭臺,宮人悄然退去,只聽的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成雙成對。
李筠覺得身上像是壓着一團軟雲,連骨頭都不存在,鼻尖又是分不清來源的香味,漸漸消磨他的神思。
蘇塘在他懷裏并不安生,她腿很軟,又是雲裏霧裏的迷糊,她伸手環住男人的腰,防止自己腳步打滑摔在地面上。
行動緩慢極了。
她貼着他的胸口,“皇上,你胸口有只猛獸,好燥亂。”
“......嗯。”
她醉了,他不該貪享這一刻的美好,明日她又不是這樣了。
“蘇塘。”他聲音盡量顯得平靜,與胸口那困獸的瘋狂形成鮮明對比,他問她:“為何不喜淑妃?”
他的下巴抵着她的頭頂,她梳的是簡單的圓髻,身後垂着細碎柔順的長發,發簪珠釵都用的很少,她似乎從不愛用那些貴重複雜的首飾,像是最清淨的一池靜水,時而飄漾花瓣,時而盛滿盈月。
她身上的味道很好聞,是最是清淨素雅的蓮花香,還要再清洌一些,冷清一些,卻又不失溫和溫柔。
他猶豫了一會,才攔住她的肩,防止似乎沒有一點力氣的她墜下去。
他又問了一遍,似乎怕她睡着了,或是沒有聽到。
“她心腸可怕......”蘇塘抓緊了他的衣衫,輕輕張開了眼睛,“我不明白,皇上為何不重罰她?”
她不明白,她想不通,淑妃當時揮袖離去時沒有一絲恐慌,那氣定神閑的模樣,她知道她一定有辦法再回來。
可她不想她回來,她怕與她對上,她不想再算計了,宮裏的生活太累......
她只想好好活着。
“我明明……只是個小宮女啊……”她埋在他胸口,聲音發顫,“為什麽要我的命,為什麽要算計我……”
為什麽秦婕妤要她死,為什麽蕭妃要算計她,為什麽秦家、蘇家要她做事讓她出力......她原本不過是一個再低微再透明不過的小宮女,她就想在這宮裏讨得一口氣,活下去,不過就是這樣罷了。
可是好難。
“我害怕......”
她越來越亂,腦海裏閃過安海護在她身前的模樣,閃過長公主護着她模樣,大皇子護着她的模樣,還有李筠站在她身前的模樣......
她在發抖,李筠的心像是被一塊石頭壓着,壓抑感讓呼吸變得沉重。
蘇塘忽然擡頭,她眼眶周圈發紅,眸子散開水色,“這宮裏是非太多,我不知道該不該信......”
該不該信你。
雙臂微緊,他把她抱在懷裏,低聲對她道:“朕會護着你。”
她為何不信他,淑妃用什麽來威脅她,她才會這般害怕?
“皇上。”她又叫他,又軟又弱,“你不會怪罪一個有冤情的人,對嗎?”
冤情?
李筠神色微征。
“我做的每一件事,從不虧對自己的良心。”蘇塘推開他,突然笑了笑,光明磊落,“皇上要是那日不信,聽我為自己辯解辯解好不好?”
眸光微動間,李筠看着她笑顏如花,流光溢彩。
“不要厭我......”
—
她躺在枕席上,閉上眼很快睡了過去,李筠伸手,為她壓平被角,屋外的宮人端上洗漱用的面盆,布帛,站在一旁。
小福子離得較遠,看着皇上坐在宜妃娘娘身側沉吟不語的模樣,心裏琢磨着事,他去行宮的時候和他幹兒子打着算盤,以往那安海與宜妃的傳聞不歇,弄得宮內宮外都說宜妃主子身子不幹淨。
于是乎,他做了一件好事,他找到當年在尚書房當值的小太監透露了一件事。
說當年在尚書房與宜妃不清不楚的是皇上,而不是那小太監安海,又說是宜妃不願敗壞皇上名聲,才忍着說是旁人。
本來一張口說不過好多人,可他一串聯乾午宮這邊的小太監宮女們,這事一下子就變的有說服力了,估摸着這時候不少人都知道了這消息,距離洗刷宜妃娘娘污名的時候不遠了。
這下子,又能證明宜妃清白之身,還能一道把這正式的名號給挂起來,還能顯得宜妃癡情,簡直一箭三雕。
而現在,眼看着皇上和宜妃娘娘的關系有所緩和,這事情直接水到渠成,好處多多!
等回了皇宮,皇上指不定怎麽嘉獎他呢。
他心裏樂滋滋的,又往上走了兩步要說兩句好聽的話讓龍心喜悅喜悅。
接過才走了沒兩步,外邊的幹兒子便趕忙走了進來,看臉色是急的,這下他只能住了嘴。
李筠掃了他一眼,提醒他噤聲,幹兒子只好站到一邊,攥着手指在一邊額頭都出了細汗。
可皇上并不顧着事态有多緊急,他取過布帛,在她面上輕輕擦拭着,一寸一寸,從額頭到鼻尖,再到那張吐着蘭息的唇,唇珠殷紅,唇瓣嬌軟。
她說話總是讓他心潮起伏很大,有時是憂有時是喜,可仔細看卻是一張漂亮的唇。
大抵能如此牽動他的,不會太差。
想的太深,停在她唇上的動作惹得女子微癢,她一側身,只露出一個背影給他看。
李筠忽然笑,片刻後又站起身,踏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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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蘇塘日上三竿才醒的,一睜眼便覺得腦子昏沉的厲害,她身上的衣裙已經被換過一遍了,尚沒想是怎麽換的,記憶突然從她喝醉那一刻開始慢慢複蘇。
先是長公主為她披上披風,她心裏嘆息,真是貼心小棉襖。
之後是李筠......
腦海裏掠過他與她相處時的點點滴滴,蘇塘猛的一僵,眼眶往外睜,又漸漸攥緊手上的被褥。
她與李筠說了什麽?還趴在他懷裏說什麽‘你胸口有只猛獸,好燥亂......’
璃清這時候才發現蘇塘在榻上神情呆滞,久久緩不過神,她不禁擔憂道:“怎麽了主子?”
蘇塘一扒頭發,愣愣的道:“我也燥亂了。”
作者有話要說:寫的不好我修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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