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發髻上的步搖來回晃動, 顯得面容美麗靈動,灑下的銀光落在她身上,渡上一層柔光,只是眉宇間落了幾分哀愁。
蘇塘是怕将一切向他吐露過後, 李筠雖然體諒她, 但依舊對她産生幾分不滿, 畢竟李筠對她的情感還不到那麽深,比不過淑妃。
而一旦如此,淑妃再想折磨她可就簡單了。
她是個靠着皇上的菟絲花, 可又低抗着的頑固分子。她原本能等到過幾年幾個殿下長大一點, 皇上也會多憐惜她一點,沒曾想淑妃一倒臺把她拉着, 叫她這時候難做人。
皇上要是不眷顧淑妃那還好,他要是還留有餘情, 她還不得被淑妃折磨死?
李筠就覺得她不對勁了,怎麽她近日總是變着法的給淑妃抹黑?難道是覺得他懲罰淑妃還不夠狠?
不, 她在不安。
不安什麽?
眉間微動後,他道:“你與淑妃鬧矛盾了?”
蘇塘咬了咬唇,“是, 臣妾害怕......”
她不明白,自己明明這般無害了, 這些事怎麽都甩不去?是誰都好, 為什麽是淑妃, 為什麽她要淑妃對上。
那人手腕毒辣, 又得李筠喜愛,若他還對她留有餘情……
她低着頭,把眼眸裏的厭惡不耐遮掩着, 低頭只能瞧見她烏黑的發絲,和瑩潤的粉色耳垂。
“不必害怕。”李筠手指微蜷,又陷入掌心。他輕聲與她道:“朕會護着你的。”
帝王心,真的可信嗎?明明之前是信的,這時候卻又搖擺不定起來。
“謝皇上。”
李筠将她送到渡月閣,蘇塘又問了兩句關于巫醫的事,雨便下大了,似豆般大小似的往下落的,打碎了樹葉。
她又道:“皇上去接二公主時記得帶披風,別讓她淋到。”
“朕記得的。”
她又遞給幹兒子傘,恭送他走,李筠行了兩步又回頭看她,煙雨朦胧中女子朝他笑了一瞬,萬物失色。
他一轉身,走了。
幹兒子道:“皇上,雨下大了,咱們何不在渡月閣再留一會。”
打落在傘面上的雨珠發出嘩嘩的聲響,可風吹來時還是悶熱的。
幹兒子許久沒聽到皇上的回話,便噤聲不言,可好半響之後,李筠卻像自言似的道:“她藏着事。”
幹兒子眼珠一轉,說:“宜妃娘娘許是為皇上寵愛淑妃娘娘吃味呢。”
淑妃眼下被送到寒露寺,旁人不知秦家的事,只覺沒什麽所謂,她畢竟是皇上寵愛了這麽多年的人,宮裏都在提說是一時的,淑妃遲早會回來。
想必宜妃也是這樣想,心裏不舒服,自然拉着皇上跟她做比較。
這麽一想,嘿,宜妃娘娘終于是心裏有皇上了吧!
可李筠神情之間的愁思并無散去,反而愈發讓人覺他周身凝重,深沉的像是一團陰雲。
“去查,淑妃與她說了什麽。”
——
一杯熱茶入了肚,蘇塘才覺神思慢慢倒回過來,整個人清爽了幾分。
屋外風雨吹動竹簾,吊穗順着風漾起波動,空窗外柔亮的光落灑在案上,又被一只玉手輕輕攏起。
“主子,二公主剛剛吃下晚飯又睡了。”璃清沒随着她去泛舟,見她回來便禀報。
“我一會去瞧瞧。”
蘇塘輕點頭,看着屋外雨滴擊打竹葉,有幾分悅耳。
突然她道:“璃清。”
聽她喚自己,璃清很快應了聲。
“跟着我,你受苦了。”蘇塘垂起眼睫,又呷了一口茶。
“主子為何這麽說?”璃清皺眉。
“我不太會疼人,自己原先就是個做奴婢的,擔不起你們這聲主子的稱號。”蘇塘将茶杯放在案桌上,又支着下巴不知在想什麽。
濃密的睫毛在她瑩白的肌膚上投下細碎的陰影,又見鼻梁高挺,玉骨潤亮。
璃清上前一步,離她近了些,“奴婢那日說,對主子衷心耿耿,便不會作假,一輩子随着您走。”
蘇塘那雙微淺的黑色眼眸顫了顫,雨聲漸消,細小得如銀針下落。
她又坐直了身體,側目笑了笑,“茶冷了,再為我烹一壺吧。”
“是。”
等人離去,蘇塘一只細長的手撥弄着杯蓋,抿着唇停聽自己的呼吸聲。
有一瞬間,她想收拾東西離開,不再想着這麽多糟心事。這是行宮,并不是皇宮,正是個跑路的好時機。
可這皇宮裏有太多牽挂,安海,、長公主、二公主、璃清……甚至二皇子和阿全,甚至還有李筠。
她不能抛棄她們,她壓根不能接受以後再也見不到她們。
長長的嘆氣聲後,她一口悶下茶水。
看過二公主後,她又叫覺得難做,如今二公主也不知受了什麽刺激,完全沒有之前天真可愛的模樣,一想到她是中了毒,又是心裏憂愁。
李筠說,二公主中毒與淑妃無關。
真的無關嗎?她不知道。可她之前說不會抛下二公主,可如今她現在這樣,終歸是不好受。
她把茶換成了酒,是行宮這邊的皇莊釀的,雖不比宮裏的好,但喝着還挺上頭。
蘇塘就坐在案前,看屋外淅淅瀝瀝的雨,沒人相陪到直到夜晚。
她其實沒怎麽喝過酒,那時候安海偷偷弄來給她嘗過,她不喜也不讨厭。
喝多了又總覺得熱。
這時候長公主已經被接了回來,她見她這般趕忙上前去拉她:“姐姐,你怎麽了?”
聞得酒氣襲來,蘇塘睜了睜眼,笑着說:“姐姐沒事,看天氣好随便喝兩杯而已。”
說完竟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又道:“可是淋濕了?回去沐浴歇着吧……”
她一趴在桌上,竟睡着了。
璃清道:“一會娘娘醒來後奴婢會服侍她回去安置的,公主不必擔憂。”
蘇塘這幾日睡的不好,又是淺睡,好不容易能這般入眠宮女們便不敢打擾她。
看着外邊的時不時飄落進來的細雨,長公主想了一會,把自己身上的小披風取下,蓋在她身上,再輕輕撫了撫她的後背,小聲道:“姐姐好好睡一覺吧。”
她也知這幾日蘇塘沒睡得好覺,怕是擔心二公主也不能寐,心裏疼的厲害。
她輕手輕腳的離遠了一些,走了幾步又小眉頭緊鎖,吩咐旁邊的寶秀道:“去找父皇,就說......”
“就說姐姐喝酒助眠,一不小心喝多了睡在冰涼的案桌上,問皇上那有沒有厚衣衫,下人們擔心她凍着。”
她是想讓父皇多心疼心疼姐姐,知曉她勞苦功高,平日裏少叫宮裏面那些人說姐姐的不是,今日在戲臺那塊還聽璟修容說什麽,“她一個叫人使喚的,不配與我們來聽戲。”
要不是淳嫔娘娘拉着她,早開口訓斥她了。
溪兒明明也喜歡姐姐,可躲在自己母妃旁邊咬着牙,不敢與自己母妃說兩句。
雖然最後誰都沒搭理她,但長公主心裏聽着就是難受,她想好了,等哪一日就和父皇說說情,既然他不要姐姐,那便讓她好好為姐姐找個可靠的嫁了去,才不在這宮裏受這些人的氣。
可她又想若是蘇塘嫁了人,自己與旁的弟弟妹妹便沒了依靠,又是陷入糾結。
算了,她問問姐姐,若她想走她一定不讓自己成為阻攔她的石頭。
寶秀本就打算将這事和皇上說說,聽她吩咐便應了聲,跑去不遠的淵政殿把事情原委都與小福子說了。
消息入耳,李筠停下手中批閱奏疏的手,“她喝酒了?”
“是,聽長公主的侍女說,宜妃娘娘夜裏不得安睡,借着酒助眠,可人喝多了睡在外邊冷的地方,院裏有沒厚實的被褥,怕給人凍着了問問皇上有沒有厚實的衣裳借去。”
一聽就知道是胡謅的,但長公主傳來這消息的意思就是讓皇上心裏頭膈應一下,叫人多垂憐宜妃。
小福子心裏感嘆,長公主是真疼宜妃啊……
李筠起身,借着風雨往渡月閣走,這綿綿細雨沒想到是生在夏日裏,到這時候了也不見消停,又到了晚上,行宮本就是清涼解暑的地方,真有些清涼的冷意。
是怕她染了寒,又或許是她第一次這般示弱,雖是長公主傳的話,可他心裏放不下。
剛到,李筠便叫旁邊的人噤聲,只身一人到了她身側,女子趴在自己的手臂上,只露毛茸茸的後腦勺和一小節溫潤的後頸。
他離近了,鼻尖便纏繞上酒香,夾帶着她身上似有若無的一絲幽蘭香氣,他側開眼,看到桌上的酒杯和未撤去的茶盞,低不可聞的緩了一口氣。
長公主披在她身上的那層披風已然被她抖落,她覺得熱,被下人收走了。
于是李筠便脫下自己身上的外衣,要披落在她肩頭,正伸出手,下一刻自己的手腕便被一只溫熱細嫩的手捉住,觸感清晰到可怕,蘇塘輕輕擡頭看他。
她面頰坨紅,眼睛霧蒙蒙的,似雨落花前含香透骨,鬓發微亂,眼尾的紅潤卻帶着三分微醺的嬌魅,呼吸間散落清淺的酒香。
耳尖發麻。
李筠眸子微動,微聳了喉,正要說話間卻聽得蘇略帶一絲委屈的聲音,像是軟語撒嬌,“熱......”
作者有話要說:我是說我有點卡文,不是我在卡文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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