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蘇塘在宮裏發急, 李筠甩袖離去的模樣還歷歷在目,她生怕把氣撒在安海頭上,早知就該讓人走不至于鬧成這樣。
她派了璃清去打探消息, 自己則是在宮裏心神不寧, 技能的範圍不包括宮裏的建築內, 那處涼亭的情況她是一點都不明白。
她一只手緊捏着絹帕, 眉心緊鎖。
“主子......”秋梨張口叫她, 似乎是有話要說出口,牙緊咬着唇。
她這一身聲倒是把她叫回神來, 她總算按捺下亂跳的心,瞧她這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心裏微動。
“你是要問我為何這般對待皇上吧?”蘇塘看出她的異樣, 朝她招了招手,叫她到她身邊來。
秋梨還是那樣,心直口快, 卻處處又帶着小機敏, 耳聰目明。
她突然道:“突然記起,從前你幫我時我還沒謝過你呢。”
她指的是之前在長春宮時她維護她的時候, 秋梨不明白蘇塘為何突然談到這個,她微驚後趕忙道不必謝。
“要謝的。”蘇塘搖頭,轉而又道:“你今年也二十有一了吧?”
她與秋梨是同歲, 說起來這個年紀若是正常女子, 早就該嫁作人婦,連孩子都抱上了。
“主子記得。”
“自然記得。”蘇塘垂眸, “可想過嫁人?”
秋梨猛的睜大眼,全然不可置信,“主子?”
“前段日子淳嫔和我說, 過段時候她家有個分支要入宮,家裏有一庶子尚未婚配,聽說倒是個好孩子,聽說就是要問她讨個人,但她身邊都是用的慣的,送出去她還舍不得,你随我去看上一眼,若是喜歡......”
“不可!”秋梨朝她搖頭。
蘇塘沉吟一會,又說:“若是你不喜歡,我們另尋再是。”
她雖沒什麽認識的人,可借着這個宜妃的身份給她尋個好人家倒不算難事。
“主子,奴婢不想嫁人。”秋梨紅了眼眶,“奴婢只想呆在主子身邊。”
“你......”
“您是覺得奴婢不忠心,所以才這般想奴婢離開?”秋梨撲通一下跪在地上,“娘娘,咱們往日是在宮裏一同在宮裏扶持的,娘娘不離開,奴婢便不會離開。”
“也罷。”
蘇塘也不逼她,她似乎是自動過濾了那句‘不忠心’,她是在告訴她,其實她一直都知道她的底細。
所以不必自責。
“你若是想,我身邊永遠有你的位置。”
也罷,不過是費力些,她也不想她難過。她擡腳出了偏殿,秋梨卻是被她的話吓到了,心情一瞬間複雜的厲害。
——
暑期漸到,這日請早安上,淑妃便提到要去行宮的事,名單裏不可避免的提到蘇塘預料的賢妃和淳嫔。
“還有便是璟修容。”淑妃淡淡報下名字。
蘇塘喝茶的動作一停,略微有些意外。
看來李筠這次是氣很了,又或者是真的厭惡她了,不過也好。
璟修容面上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喜色,她站起身,與其他兩位行禮謝了恩,淳嫔坐下身,支着下巴去看蘇塘,與她咬着耳朵道:“怎麽沒你,宮中新貴?”
“我不過事幫皇上帶孩子的罷了,怎會有我?”
淳嫔‘啧’了一聲,“那日我可是聽說皇上氣沖沖的從你宮裏出來,還送了一位公公去皇陵去了,那位公公,是你的人吧?”
她以為蘇塘臉色會難看,只聽她輕輕的笑了笑,“你消息依舊是那麽靈通。”
“你到底和皇上怎麽了?”淳嫔是真好奇。
能是什麽,把話說清楚了,他退到合理的距離之外。
蘇塘正要說話,就聽得外邊小福子喊着皇上駕到,一行妃嫔整理着自己的儀表,她便随着衆人站起身來恭候皇上駕到。
那人進了門,她垂下眼簾,走了流程又坐了下來,低着頭不發一言。
太後叫皇上起身,頗感意外,“今日皇上怎麽這麽早就來了?”
這時候應當剛下早朝不久,想必是趕緊換了衣服來的,這麽匆忙的倒是讓太後嗅到了一絲奇怪。
不過下一瞬,旁邊的淑妃便親自解釋,“是臣妾叫皇上來的。”
“哦?”太後扶着旁邊馮嬷嬷站起身,從上位走了下來,到了淑妃身旁,“你這幾日治理後宮還算妥當,有什麽要事趕緊說了吧,哀家近來幾日頭疼的厲害,若是要處理,便自己拿主意就是。”
蘇塘從技能處瞧見她神色疲倦,确實有幾分奇怪。
那邊淑妃便說:“這事光是臣妾還不能做裁決,還請皇上和太後應允才是。”
淳嫔眉頭一皺,低聲和蘇塘道:“這個淑妃又整什麽幺蛾子,太後都把管理後宮的權利給她了,小動作還不停。”
她低着頭,聲音可輕,“我也不知。”
“你這麽拘謹做什麽?”淳嫔奇怪。
蘇塘抿唇,自然是不想和李筠的目光對上。安海被調到皇陵過後她才聽到的消息,他拖宮人給她送來一封信,叫她勿念。
勿念勿念,也不說再有相見之日,字裏行間都是讓她操持本分,那字跡歪斜,全然不是他平日裏寫的那般清隽,他是在告訴她,他是被勒令去了皇陵,并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再見她。
她悔了,她知道這事原啓于自己,她終究是害得安海落到這步田地,全然都是怪她要去見他。
她一晚上翻來覆去都沒睡着,她滿心都是那書信是假的怎麽辦?若不是去皇陵,而是......
光是那樣想想就幾乎叫她心生恐懼,她差點去乾午宮求皇上,可她又知道,自己越是在乎安海,皇上許是就越痛恨他一分。
不會再讓她與他見一面。
她的理智告訴她,皇上不是那種草菅人命之人,安海為人機靈,定然是不會出事,只是日子過的清苦些,她要熬着,等皇上待她的感情淡了,散了,再念着她養育皇子公主的面上,讓她出宮去。
那時候,她再去見安海。
皇上不是厭惡她躲着他麽?她便朝着他厭惡的方向去,等到皇上不喜了覺得她寡淡無味了,自然會讓她走。
所以她要離皇上遠些,再遠些。
李筠收回視線,只覺心裏被一塊大石頭壓着,悶的厲害。
他輕緩一口氣試圖散去這種情緒,再問淑妃:“先說說是什麽事?”
淑妃便說:“賢妃妹妹這幾日孕着,可覺身子不爽利?”
賢妃沒想到她突然提到自己,輕輕蹙了眉,他朝着皇上嬌嬌道:“臣妾孕吐的厲害,天又熱,是有些難熬的。”
她這才三四個月的身子便覺得日日乏力,現在尚且還不顯懷,也不知以後怎麽鬧呢。
“不過為皇上孕育龍子,臣妾受得住,不覺得苦,只覺異常甜蜜呢。”她露出笑,不給淑妃一點空子鑽。
李筠輕輕點頭。
太後便說:“淑妃這是何意?這本都是女人懷孕之時該有的反應,你也是生過孩子的,自然心裏頭知曉。”
“莫不是淑妃姐姐您查出有人要迫害臣妾?”賢妃故作意外。
“迫害你?你那肚子裏究竟有沒有還是未可知。”淑妃冷聲道。
她這一句話算是掀起了一陣轟動,衆位妃嫔用團扇掩住微張的口,竊竊私語。
淳嫔對蘇塘道:“這是什麽意思?她沒懷?”
賢妃沒懷?怎麽可能?
蘇塘先是沒想她到底是懷了還是沒懷,淑妃今日敢把這話放在這,便是有萬全的把握讓她肚子裏的孩子有也是有,無也是無。
好算計啊,一旦确定賢妃真的沒懷,先不說欺君不欺君的事,就是那什麽鳳星降臨的傳聞也是不攻自破,自行潰散。
她要是真沒懷,這可真就太鬧笑話了。
賢妃臉色一瞬間就白了,她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肚上,聲音發冷,“淑妃姐姐別血口噴人,亂捏造是非。”
“讓外邊的太醫來。”淑妃道:“到底有沒有懷,一驗便知。”
賢妃抓緊腹部的衣衫,底氣略有不足:“察便察,是真是假,臣妾一日日拖着疲倦的身子過來的,難道比起你個外人還不知麽?”
太後神情凝重,“淑妃,若是并不像你說的這般,你怎麽自罰?”
“臣妾願意卸鳳印,給賢妃妹妹賠罪。”
此言一出,賢妃擰着布衫的指尖愈發白了,她安撫自己,不會錯的,這幾日孕吐是真的,自己的太醫再三把關,怎麽可能沒懷上?
蘇糖去看淑妃,她依舊是那副撫媚的模樣,可周身的氣質已然悄然改變,露出原有的爪牙來。
她不禁想到以往的魏修儀,玩世不恭的像個妖精,母族不強盛,膝下只有一女兒,根基薄弱,算不得什麽厲害的嫔妃。
可是如今,蕭妃一去,她便如日中天,手握六宮之權,前朝父親又能幹,官途坦蕩。
蕭妃一去......
蘇塘突然靈光一閃,如撥開雲霧見青般清晰了思緒,她垂下眼睫,擋住那情緒無比複雜的眼眸。
當年倦夕能輕而易舉的拿到那制香的東西,是否事關太醫院?當年秦婕妤安胎藥裏面那一味堕胎藥,是否也事關太醫院?
如今淑妃又讓太醫給賢妃把脈,瞞天過海,先是欺騙她以為自己懷了身子,充當這鳳星的名頭,再是一句道破,讓她跌落深淵。
靜嫔與她同住一屋檐下,又能說她借着秦家做事,毫無疑點可言。
一瞬間,蘇塘只覺汗毛聳立,全身蔓過冰寒。
作者有話要說:所以她懷了還是沒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