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這倒是有幾分蹊跷。
蘇塘停在門前,面前的雨滴被絹燈映的清澈透明,細針似的自上而下落在地面上。
她站到一旁,眉頭緊蹙,身形被光打出一卷淡金色的輪廓。
上帝視角下的秋梨駐足在禦書房外,被人帶到小福子面前,頭壓得很低,幾乎看不到容顏。
“說罷。”小福子道。
隔着半掩的屏風,能瞧見燭火下一個清瘦氣派的身影,坐在席上,手裏還握着杯盞,細細摩挲着。
秋梨自然不敢這般仔細打量,但蘇塘卻看的清清楚楚。
是了,別說這宮裏的嫔妃會四處穿插些人,難道皇上不會嗎?不然又從何處洞悉後宮。
蘇塘心跳的很快,指尖都忍不住顫起來。她上輩子直到這輩子都不知道秋梨到底是個什麽身份,她從來沒想過秋梨居然是李筠的線人。
如果不是因為這個技能,她也許會莫名其妙的着了道。
秋梨很活潑,就像她自己說的,運氣好,被分到了秦婕妤,還被調為貼身宮女伺候,可是那會有這麽這麽輕巧的事?
原因是她底子幹淨,有人助力。
蘇塘喘息了兩聲放松了下來,再仔細聽着禦書房那邊的動靜。
秋梨的聲音略顯空靈:“奴婢也沒能看到,但是奴婢在宮裏時,秦婕妤似乎有意避開了奴婢。”
這話說出口,蘇塘便知秦婕妤跑不掉了,誰都明白是有意制造了這麽一場。
李筠沒什麽波瀾,他抿了一口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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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又聽見外面的小福子又道:“可知為何?”
“那日陛下去看望秦婕妤的時候,蘇塘打碎了一罐藥,她對外說的是失手不小心,但當時奴婢是和蘇塘一起的,看到她是故意打翻的。後來奴婢留了個心眼,把那藥渣挑揀了出來,再請太醫院的太醫看了看。”
秋梨緩了一口氣,道:“那藥裏有堕胎的成分。”
她這話說完,小福子眼睛都瞪大了些,道:“可知是何人?”
“奴婢不知,那藥原先是奴婢在熬的。”秋梨忍不住臉紅了,“後來奴婢有些犯困,蘇塘來幫着奴婢,說了些話,再後來端藥的時候,蘇塘就把那罐子砸了。奴婢猜測,有人乘着這段時間往藥裏加了東西。”
“不是蘇塘?”小福子又問,似乎是有意為之。
“不可能是她。”秋梨道:“奴婢一直在和她說着話,并未見她動什麽手腳。再說若是蘇塘,她便沒有必要加了藥再故意打翻。”
話語間盡失維護之意,聽得裏面的人挑了挑眉。
秋梨松了一口氣,又道:“奴婢猜,這藥的事蘇塘必定是知道,可是奴婢不明白,為什麽蘇塘不說出來。”
“後來有一日,秦婕妤退避了其他人,只留着璃清和她,在之後便是今日發生的這事了。”秋梨說到這,便噤聲了。
于是大殿裏便是一陣默然。
秦婕妤懷疑是韓美人做的,便設計了今天這場戲?小福子心裏有些唏噓,這秦婕妤怕是在皇上這落了個蛇蠍心腸的印象,徹底完了。
“那藥是你和......蘇塘熬的?”
這屏風傳出的聲音帶着淡淡的威嚴,讓秋梨的心緊了緊。
李筠還是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兩個字節從嘴裏說出,倒是像‘酥糖’二字,有些甜膩。
可這麽一句話,卻突然點醒了秋梨,是了,那藥裏有能讓人無從辯解的東西,若是查不出背後放藥的人,那這個鍋絕對是蘇塘和她抗。
蘇塘便罷了,她揭發了這件事,可是自己呢?在劫難逃。
秋梨瞳孔微微長大,心尖猛跳了下。
“奴婢明白。”秋梨跪下了身。
小福子見時辰也不早了,未免讓長春宮的人發現什麽端倪,這些嫔妃手底下的線人一般是沒有機會面聖的,只是會和一些游走于內務府的小太監傳遞消息,許是今天這事太過嚴重,便冒着風險把人叫來禦前。
可是皇上卻突然道:“那個蘇塘,如何?”
小福子一驚,用眼睛瞥秋梨,似乎是在警告她不要說什麽不該說的話。
秋梨沒看見他的示意,她腦海裏顯現出蘇塘的模樣來,說起來她還有些生氣。“奴婢覺得蘇塘是真的傻。”
“......”
全程圍觀的蘇塘心情微妙。
“哦?”李筠倒是來興致了,尾音上挑。
“皇上有所不知,蘇塘對秦婕妤真的是死心塌地,真不知道她是缺心眼還是愚忠,奴婢有時也在旁邊提點她兩句,她偏偏不信,簡直把秦婕妤當成自己的命。”
“奴婢倒不是說秦婕妤對她不好,只是勸她留個心眼,不要傻乎乎的給人當了刀使,惹了一身腥。”
但秋梨想起那日和蘇塘說的話,之後又忍不住嘆氣,有些同情,“許是對蘇塘來說,是秦婕妤救過她,她心裏頗為感激。而且秦婕妤當時不管不顧的那個宮女,對蘇塘很不好,主子抛棄了她,蘇塘也許沒什麽感觸。”
“很不好?”李筠又問。
“是啊皇上,那青蘿甚至害的蘇塘差點毀容。”秋梨想到那日青蘿把蘇塘推在柱子上,額角冒血的模樣,心裏又揪了起來,“奴婢倒覺得,蘇塘待在秦婕妤身邊真的是屈才了,這般忠心耿耿的人卻被秦婕妤那樣糟蹋,中了迷藥似的醒不過來。”
她終于是瞧見了小福子眼睛裏的神色,不免心裏有些發慌。
想到自己言語似乎有些過激,沖撞了皇上,趕忙道:“奴婢多言了。”
不過幸好,裏面的人招了招手,便讓她下去,她起身緩緩退去。
秋梨走後,小福子往裏走着,在萬歲爺面前陪笑道:“皇上可是覺得蘇塘不妥?”
許久,李筠都沒說話,不知道在想什麽,讓小福子的心跟着沉了沉,再怎麽說蘇塘也算是欺君,但是蘇塘為了不讓秋梨犯險這事擱在他心裏不免有些動容。
這麽一個重情重義的女子,在宮裏太難見了,他忍不住想起那天蘇塘對他的笑,幹淨又清澈,不帶雜質,發甜。
“不。”李筠搖頭,再道:“有些蠢。”
秦婕妤不會護她,倒不如調她來乾午宮?